第五十四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一觸即發的戰鬥眼看打響,卻因為一陣鼓鳴橫空插入,令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扭頭看向東北面的渡口方向。
這一看,所有人才發現,不知何時從渡口處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一群披甲將士手持火把,腰玄戰刀,背背玄弓,另手還抓持戰槍,氣勢浩大的從渡口坡下衝出。
「把所有人都給我圍起來,不要放掉任何一個!」隨著沖在最前的一名將領大喝一聲,數以百計的精銳將士吶喊著震天衝殺,如潮水般迅速向縣兵湧來,嚇得縣兵們急忙集中在一起,警惕的看著這群來歷不明,將他們包圍起來的精銳軍隊。
一時間,刀槍對持,弓弩對視,木皮甲與鐵甲在火光中折射特有的光芒,光從此點看,那裝備就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啊,沉重的氣氛壓抑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師傅!」隨著一聲興奮的大叫,一個矮小的人影從兩名盔甲士兵中衝出,緊張的左顧右盼許久,突然驚道:「我師傅呢?不會真死了吧?」
「你丫才死了呢。」董策說著,伸手在臉上一撕,恢復成了本來面目。
「哎呀,師傅你還活著,太好了!」這興奮的矮小身影,除了呂簫簫還能有誰。
此刻的呂簫簫和之前是完全不同了,也不知他從誰那裡搞來一套威武霸氣的明光鎧,可惜,他身材太過矮小,那甲裙都快到腳面了,看起來宛如一個高大的猛將被人斬斷腿似的。
「這位便是董公子吧!」為首將領走到董策一丈外站定,抱抱拳,道:「本將軍韋滕,事情始末本將都從曹娘子口中得知了,真沒想到這吳縣令竟被妖人蠱惑,殘害一村人性命,還妄想藉此邀功,簡直愚蠢至極。」
董策看向這位同樣穿著明光鎧,但是氣質卻和呂簫簫有著天壤之別的中年將軍,拱手道:「若非韋將軍及時趕到,恐怕我們都難以倖免啊!此事緣由稍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否應該捉拿逆賊呢?」
「這是自然。」韋滕說罷,手扶腰刀,大步走到縣兵面前,虎目一瞪,喝道:「爾等還不束手就擒,莫非真想與我姑蘇府衛軍較量一番嗎!」
韋滕聲音極大,稍站得近的都感覺震耳欲聾,嚇得縣兵們急忙扔掉了兵器。
「全部綁了。」韋滕大手一揮便不在理會,轉身便將目光落在那群村民與地痞身上,頓時,也嚇得他們趕緊扔掉兵器,看得董策心裡不斷搖頭啊。
不是他覺得村民地痞不夠硬氣,而是覺得這人的氣質,彷彿就是天註定的。
不知韋滕的武藝如何,可擅長兵法指揮,運籌帷幄?單從他本身的威武氣質來看,似乎足矣蓋過一切了。
「也都綁了。」韋滕毫不客氣的下令道。嚇得村民與地痞齊齊看向了董策。
董策微微苦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一聽這話,他們這才放下心來,任由府衛軍將他們雙手綁死。
「一切有我!」韋滕轉身看向董策,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道:「董公子好魄力啊!一句話便讓他們安心了,難道你不怕本將不給你這面子嗎?」
董策搖搖頭,道:「將軍何等身份,用得著與這些鄉里村夫計較嗎,這之後的事,自然有他人接手,我只希望他們能公平處理此事便行,至於面子,我一落魄家的子弟,何來顏面啊?」
「哈哈哈!」韋滕聽后竟大笑一聲,摸著短須欣慰的點頭道:「你倒是不卑不亢,濾事透徹,還能憑一己之力阻止這次災劫,起初本將還不信,如今算是遇到人傑了,怎麼樣,可願做我入幕之賓啊?」
不少人聽到這句話都是羨慕無比,雖然成為將府幕僚不如入士,但只要表現得好,得將軍推薦后直接可以做官,甚至還能根據你的特長,決定你的官位,這可比士族隨便安排爽多了。
然而董策卻搖搖頭道:「承蒙將軍看得起在下,不過在下家中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若不把那爛攤子收拾了,在下恐怕要被人告啊!」
韋滕聽后似乎早已知道,點點頭道:「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想來,直接來找我,我隨時恭候!」
韋滕這番話連架子都省略了,可以看出,他的確是有心想讓董策幫他。
這其實也不奇怪,當初在遇到曹洛蓉后,他聽了曹洛蓉的解釋時,也是震驚不已,萬萬沒想到這邪教的手段竟如此兇殘與隱蔽,而董策卻能短時間內洞徹一切,並且還做出了對策,可見其心智有多厲害!
其實,韋滕也只是知道大概,畢竟時間太短,曹洛蓉不可能全部說完,況且她也沒有董策知道的多,否則若讓韋滕知曉,董策是幾句話唬住了村民,隨後一步步化解危機再抽絲剝繭,還布下疑陣拖延時間,那說什麼韋滕都要把董策給拉回家了。
讓他經商還債那多可惜啊,有他韋滕罩著,他倒要看看誰敢來要債?要要,那就滾去和華亭府衛軍要去,若非他們窩囊,滬州豈會變成這樣?董家船隊會被劫嗎?
不過這一切也都過去了,韋滕不會再強求,董策更不願去做人家的手下。天天鞍前馬後為人效力,那日子不是他董策要的。
一場風波便這樣結束了,但更大的一場風暴即將來了!
這一夜,不論是縣兵里的邪教徒,還是范家莊,亦或者整個長城縣,都要迎來一場風暴。
在鍾家村這裡發生的事,必然會震動整個江南,乃至朝廷都要為之驚嘆!
從這件事來看,邪教的手段之歹毒,可見一斑了!
而且,這還是一個被太平道全力打壓,甚至通過關係,讓官府都開始針對與剿滅過的邪教,山河社!
然而它卻仍能存活,並在暗地裡計劃陰謀,真叫人防不勝防。
不過這一切,都慢慢遠離了董策,他是真不想繼續插手進去了,這對他而言,就是一場無妄之災!更讓他哀嘆:「貪圖小便宜的下場啊!」
若非他想得到那隻小老虎,能有這麼多事嗎?即便鍾家村被滅了,吳秉也被滅了,然後魏錚與范冠得到他們想要的,只要不在董策眼前發生,不與他有衝突,他傻了才會插手呢。
可是有些事情便註定了與他脫不了干係了,不論之前的白蓮教,還是現在的山河社,都將他視為死敵,而他為了保全自己,唯有踏上一條不歸路!
心裡和明鏡似的董策,仰頭看著高懸明月,悠然一嘆,頹廢的向著渡口走去。
「師傅,您怎麼不高興啊?」呂簫簫因為穿著甲胄,再也無法像往日那般一蹦一跳了。
「我該高興嗎?」董策看著呂簫簫疑惑道。
「不應該嗎?我可聽說了,曹娘子都快把你誇上天了,什麼面對上百地痞仍能不懼,帶領人數不足對方一半的村民,殺進殺出還大獲全勝,然後靠著一手奇特的縫傷之術,挽回了幾十人的性命,最後更與吳秉那狗官較量到現在,哎呦呦,嘖嘖……師傅啊,您快教教我唄,就先說你是怎麼知道村民是有苦衷的呢?又如何揭穿了那什麼金松的計劃啊?快快快,說說唄。」
「我靠,你別嚇我。」董策苦笑一聲,道:「她曹洛蓉會誇我?諷刺我還差不多呢!」
董策也就隨口一言,只想讓呂簫簫打消刨根問底的念頭,卻不曾想,這話正好落在話中之人的耳內!
「是啊,我就只會諷刺人,可不懂何為夸人!」曹洛蓉站在董策前面冷哼道,與她一起站著的還有鬆了口氣的柳素與同樣姓柳,卻一點兒都不爭氣,一直哭泣的柳福。
「少公子啊!嗚嗚嗚……」柳福跑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可擔心死小的了,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您讓小的如何有顏面回去見老爺啊?」
董策拍拍柳福的腦袋,苦笑一聲也不說話。
「是啊!」柳素吸了吸鼻子,紅著眼輕嘆道:「當時看到董公子也跳下去后,素兒雖安心,卻更擔憂,不過現在都過去了,董公子和姐姐沒事那就好了!」
「你們沒事了,老子可算是惹大事了!」董策心裡鬱悶無比,卻也懶得和他們說什麼。
一行人是各懷心思,有說有笑更有鬱悶,如此這般便回到了船上。
這一夜,長城縣很熱鬧,先是范家莊,當姑蘇府衛軍闖入時,這范家莊的人竟還敢抵抗,不過也只是一盞茶工夫便在韋滕率領下攻破了。
這一破不要緊,當范家莊地窖里的錢糧武器盡數搜出后,看得韋滕都傻眼了。
一個小小的范家莊,竟藏錢財十萬貫,囤糧千袋,而且刀槍劍戟,弓弩箭矢,甲胄盾牌多不勝數,隨便就能給全長城縣兵換一套了。
況且,從一些被抓邪教徒口中得知,這還只是山河社一個小小據點,除此之外,全天下還不知有多少處呢,如果給他們得勢,一旦崛起,簡直是一場無法預計的狂風暴雨啊。
而吳秉,也不知是他幸運還是倒霉,雖中箭,但卻沒死,不過也快了!
吳秉的實力其實還不如范家莊,但即便如此他也貪了不少,而且在董策提供的消息下,衛軍在怡春院一名喚作紅艷的女子手裡得到一本賬本,這是金松與吳秉來往時,無意中發現吳秉藏在書房地板下的賬本,此中記載了吳秉與誰有過勾結貪污等等。
金松不是傻子,知道這本賬本的重要性,不論為了事後保命,還是能要挾一些人,這東西對他而言都是寶貝,故此他就偷偷抄寫一本交給了老相好的。
如此一來,一系列的大禍便降臨在了很多人頭上!
縣衙十餘人被抄家,縣內幾名富商橫遭劫難,縣兵里上百人被押到地牢,就連那如今在蘇東走動,希望能調動長城縣兵馬來助陣的都統,也準備要遭殃了!
然而,卻依舊有一些人的名字在賬本中而安然無恙的,原因無他,他們背後是一個士族!
韋滕雖是姑蘇府守將,但也只是五品武官罷了,在士族面前就和螻蟻沒什麼區別,若非得賢王許可,即便他拿到虎符也不敢插手此事,頂多就是控制了縣兵與村民地痞后,便等著吳興府派人來接手。
不過再怎麼說,這次功勞算是撿到了!這一切還要多虧了董策這傢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