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盯著秦華的費用非常高昂,高昂到一向收費很高,卻從不覺得自己收費很高的駱佳容在報價的時候都躊躇了一下,甚至前所未有的主動解釋了高收費的原因。
「秦華這個人背景特殊,盯著他一旦暴露,我可能會得罪一些我不願意惹到的人,另外,雖然我和秦華接觸不多,但我感覺他這個人似乎特別敏銳,如果是單派一兩個人被他發現的幾率很高,我可能需要調動大量的人手。」駱佳容說。
駱佳容就算不解釋,趙雨來也不會對費用有二話,首先,趙雨來如今不缺錢,其次,趙雨來比任何人都清楚秦華有多敏銳。最後,趙雨來知道盯著章平中的孫子這件事有多敏感。
其實趙雨來有些意外駱佳容會接下他的單子,據他所知,駱佳容絕不碰涉及到那些華夏大院關係網的單子。
「為什麼幫我?」
「因為你帥啊。」
「季堯也不錯。」
「他沒你聰明。」
理由好充分,趙雨來信了。
然而,儘管價格是事先談好的,而且趙雨來如今也確實不缺錢了,可當趙雨來把費用打給駱佳容后還是糾結不已。
還是那句話,趙雨來不是一個摳門的人,他只是從來不亂花錢,而這筆錢在趙雨來的認知里絕對算是亂花錢,因為趙雨來太清楚秦華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他知道別管駱佳容的人多麼牛逼,頂級特工也不可能在滴水不漏的秦華身上挖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可是,趙雨來沒想到錢打出去后的第二天,他接到的視頻資料里,秦華和一個女人在一間私人會所里親密交談。
秦華不閑,讓他能抽空單獨見的人很少,羅媛媛算是其中一個。
羅媛媛比秦華大三歲,和秦華說起來並不算熟,但她家就在章家的隔壁,她家和章家很熟,就單單這一點,她約秦華見面,哪怕秦華覺得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秦華也沒有拒絕。
秦華是個很乖的男孩子,或者說他習慣於讓自己看起來很乖,很隨和,很謙遜,當羅媛媛姍姍來遲一刻鐘,出現在秦華面前的時候,秦華乖乖的站起來,笑著叫了一聲:」媛媛姐。」
羅媛媛笑著坐進秦華為她拉開的椅子里,說:」華兒真是越來越帥了。」
然後,閑話家常。
大院里的人不算多,但八卦不少,夠兩人聊個大半天,但秦華不是個閑人,聊了十分鐘,他便開始不怎麼接話了。
羅媛媛是個聰明人,秦華不怎麼接話后,她也沒有再繞圈子,說:」聽說趙雨來在辦移民?」
「是。」秦華說。
「這種沒根沒底,三十多才有爹,還不想認的人終究是養不家的,是吧?」羅媛媛說:」但是你不會放他走的,是吧?」
「對。」秦華說。
「你能為了他把遠征給打掉幾顆牙我就知道你不是玩玩兒的。」羅媛媛說著話點點頭,然後從包里摸出一個精美的煙盒抽出一支煙,遞給秦華。
「謝了,我不抽,你隨意。」秦華抬手拒絕。
羅媛媛也不介意,自己把煙點上了,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個圈,對著秦華笑了笑。
煙是米國進口的一種女士煙,煙身細長,淺淺的藍色,被羅媛媛夾在精心修飾過的指甲間,看起來沒有一點女人抽煙會帶給人的唐突和粗魯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優雅,性感和誘惑。
羅媛媛將夾著香煙的手輕輕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後另一隻手對著秦華勾勾手指。
「嗯?」秦華疑惑了一下。
「你湊近點,我有話跟你說,不想讓別人聽見。」羅媛媛說。
秦華聽話的將身體向羅媛媛那邊移了一點,兩人大概只隔了二十公分。然後,羅媛媛也往秦華這邊湊了湊,把兩人的距離縮短到十公分,那種說話的時候呵出的氣都會讓對方感覺到的距離。
輕輕的,慢慢的,羅媛媛說:」我們倆結婚吧。」
「什麼?!!!」秦華快速的把身體縮了回來,有點懷疑自己耳朵的看著羅媛媛。秦華的反應讓羅媛媛呵呵的笑。
羅媛媛說:」你總得有個孩子吧,我們結婚,生個孩子,然後隨便你跟趙雨來在一起,還是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都沒關係,我可以給你一個體面的婚姻,我的父母也將全力支持你的事業,只要你保證我們的孩子是你唯一的繼承人。」
真心實意的說,羅媛媛很漂亮,身材也不錯,但是秦華坐在椅子里,看著羅媛媛美麗的臉龐,完全喜歡不上來。
不只是因為秦華不喜歡女人,而是秦華肯定就算他喜歡女人,也絕對不會喜歡羅媛媛。
秦華沒有問羅媛媛怎麼會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來,因為總也逃不開各種利益關係。秦華自認不算是個愛情至上的人,但他不太能認同像羅媛媛這樣為了利益完全葬送自己一生的人。
看著羅媛媛,秦華想到了趙雨來,趙雨來這種幼年受到創傷,卻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和關懷的PTSD患者在時隔多年後,有可能在有效的治療后病情得到緩解,癥狀減輕,但幾乎是沒有完全治癒的可能的,而且即使是病情緩解,患者也很可能會變得多疑,敏感,抗拒。也就是說,趙雨來很大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對待感情。
但即使如此,比起羅媛媛,趙雨來也許更像一個正常人,至少即使趙雨來不太懂感情,他也知道感情這東西不能用利益來交換。
從會所里出來,秦華髮現外面下起了小雨,他開著車慢慢的行駛在雨夜的道路上,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左左右右的擺動著,車載音箱里循環播放著趙雨來專輯里的歌。半個小時后,他將車停在一條小路的路邊,下車走進臨街的一間小咖啡店,找了一個燈光昏暗的角落坐下。
這間沒有名字的咖啡店過去趙雨來經常來,如今趙雨來來不了,秦華總是來,所以不用點單,幾分鐘后,老闆將一杯咖啡輕輕的放在秦華面前的桌子上,用的是趙雨來放在這裡的咖啡杯,糖和奶的分量與趙雨來慣常喝的一樣。
趙雨來這天晚上要加班,秦華不用趕著回家和趙雨來視頻,他將桌上的咖啡移到桌子的左上角,在桌子上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咖啡店打烊,秦華離開,桌上的咖啡一口也沒動。
十一點半,秦華回到家,沖涼,給趙雨來發條晚安的微信,然後上床,蓋上被子,輾轉反側,大概一點睡著。
三點多小時后,不到五點,天還未亮,秦華從床上醒來,已經習慣在黑暗中醒來的他也不再無謂的掙扎,直接起床洗漱,喝少量的蜂蜜水,然後在天微微亮的時候出門晨跑。
大約六點,晨跑回來,這個時候通常是秦華狀態最好的時刻,他甚至顧不上沖涼,會直接進書房,儘可能的多處理一些在其他時段里對於他來說已經有些難以處理的工作。
八點,秦華出門前去公司上班。
周而復始。
秦華知道他的狀態不太好,沒有趙雨來陪伴的他就像是一個突然斷葯的病人,所有的癥狀捲土重來,他感覺自己每天都在懸崖邊掙扎。他每天每時每刻都可能忽然莫名其妙覺得趙雨來離開他了,然後陷入無限的自我厭惡,情緒低落到底,他不斷的提醒自己這不是真的,但收效甚微。
舒昭建議他服用一些真正的藥物,那些葯可能能讓他感覺好一點,但也很可能讓人發現他的不對勁,他不想冒這個險,他必須是無堅不摧,毫無弱點,不讓任何人有機可乘。
舒昭建議他讓趙雨來回到他身邊,但這會讓趙雨來前面大半年的辛苦大打折扣,趙雨來需要絕對的權力來鞏固他的地位,讓所有人不能小看,讓所有人知道趙雨來再也不是那個讓人捏圓搓扁的趙雨來,也許趙雨來不在乎這些,但秦華很在乎。秦華從來不是和他外表看起來的那麼純凈脫俗,他俗氣的要命,他在乎金錢,在乎地位,自己的,趙雨來的,一個都不能少。
秦華儘可能的將原本他的工作分派下去,空出更多的時間讓他能夠頻繁的往返港城,他找顧強要了趙雨來過去經常合作併合作愉快的娛樂圈圈內人士的聯繫方式,其中有幾個名聲赫赫的編舞和編曲。
經過一番思量,秦華首先給一位他曾經私下聽到趙雨來提起過的編舞打了電話。
「蔣姐,您好,打擾了,我是秦華,之前有聽哥提過您。」
接到秦華的電話,這位在娛樂圈混得時間不比趙雨來短的女士有些驚訝,但或許是跟趙雨來算得上熟悉,應對上並不算慌張,她說:」您好,秦總。」
「蔣姐客氣了,您叫我小秦就可以了,我有點事情可能需要您幫忙。」秦華說:」還有一個月是我和哥相識三周年,我希望在那天向他求婚。」
「啊?」電話那邊愣了一下,然後馬上語氣愉悅,甚至歡欣雀躍的笑著說:」當然,你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雨來的大事義不容辭。」
秦華親自將電話打給趙雨來過去十幾年的每一個朋友,不管是知名藝人,還是幕後一個小道具,真誠的邀請對方可以幫他一起給趙雨來一個難忘的求婚。有些人會問:」秦總怎麼會邀請我?」
秦華說:」因為你是哥很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他所有的朋友都能參加。」
聽到秦華的話,電話那頭的人都感動不己。
秦華邀請的人大多是娛樂圈的大玩家,當他說出「我需要一個特別一點的求婚」,馬上就無數種方案被提到他的面前。
最終秦華選擇了快閃,這種形式方便幾十號人參與其中,然後,秦華開始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去舞房練舞。
對於舞蹈,秦華過去只會跳華爾茲之類的交際舞,沒有過表演經驗,不過所幸他運動細胞還算不錯,學起來還算快,至少比一般的初學者要快,但他希望能夠更完美一些,最好能達到普通的專業水平,因為他知道趙雨來作為一個曾經的經紀人眼睛有多毒,他不希望他一邊求婚,趙雨來還一邊在心裡吐槽「我去啊!這跳的是什麼鬼」。
很多年以後,在蔣月的一本自傳里有這樣的一段。
秦華無疑是我一生所接觸過的所有人里最有教養的,他總是會在約定時間前兩到五分鐘到達我的舞蹈教室,謙遜的稱呼我蔣老師,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幾次提出讓他改口,但他並沒有理會。但是除此之外,他認真的聽我說的每一句話,看我做的每一個動作,比起他的同齡人,他的性格稍顯內斂,但這並不影響人對他產生好感,畢竟他笑起來的時候那麼迷人。
他顯然非常忙碌,以至於有幾次我們的課程都被他的助理連聲道歉的打斷,然後他會非常抱歉的離開幾分鐘,再匆匆回來,也正因為如此,我總是很緊張的不敢浪費他一秒鐘,儘可能的充分利用我們每天的一個小時的舞蹈課時間。
可是,儘管他很忙,在課前和課後的短暫時間裡,他總是會刻意的引導我說一些有關趙雨來的事給他聽,我實在不算是個好人,因為我偶爾會故意好像不知道他的意圖一樣,和他聊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急得他直嘆氣,但他不會生氣,只是會契而不舍的追問我如「哥他以前給很多人做過伴舞嗎?」「都有誰?有影像資料留下來嗎?」「那時候有男孩追他嗎?」之類的問題。
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他身上那種小王子一般的矜貴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二十齣頭,陷入愛河的男孩子一樣,他叫雨來』哥』的時候透著一股兒說不出來的親昵,讓人聽了都快起雞皮疙瘩。那會兒網上挺流行一詞兒叫』虐狗』,我那段時間天天都覺得自己是條被虐得體無完膚的狗。可我還是堅持教了他半個月,因為雨來是我的朋友。
那半個月算是我職業生涯里最忙碌的半個月,秦華請了五百二十個人來和他一起完成這個舞蹈,這五百二十個人都是圈子裡檔期滿滿的大忙人,不可能找個時間把他們湊到一起教,他們今天三個,明天兩個的來到我的教室,我和我的助教來一個教一個,來十個教十個,遇到像曲乾這樣有舞蹈基礎,本身又有舞台經驗的還好,一般一兩個小時就差不多勉強能看了,剩下來的讓他回去自己練就行了,遇到像沈青和艾麗這樣四肢不協調的簡直要命,怎麼教都不會,不過所幸他們不是主角,排隊形的時候隨便找個不顯眼的位置把他們塞進去就行了。還有些不能來的,我特地錄了個視頻發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練。
就這樣,為了後來赫赫有名的彩虹舞我整整忙了半個月,瘦了五斤。
半個月後,終於約定的日子,那天是九月二十四號,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日子,整個華語娛樂圈可能都不會忘記這個日子。因為那是整個華語娛樂圈從未出現過,也不會再出現的一天。
那一天,影視城裡有八成的劇組關機休假,電視上娛樂相關的節目幾乎沒有直播的,全是事先錄好了的,沒有演唱會,沒有見面會,因為有五百二十個人被秦華領到了四九城郊區,當時剛剛建好的華耀集團的大廣場上,沒有人有空去干別的事兒了。
按照計劃,那天我們上午綵排,中午在華耀的食堂里吃飯,下午雨來到了,秦華求婚,晚上訂婚酒會。
然後……
然後,五百二十個人加上秦華誰也沒想到,他們偷偷摸摸乾的事從頭到尾就是在趙雨來眼皮子底下的。
駱佳容回饋的資料很雜,有視頻,有音頻,有照片,有文字,趙雨來每天坐在椅子上細細的看,翻來覆去。
趙雨來有想到過他不在秦華的身邊,秦華可能會失眠,但他沒想到過會這麼嚴重,長期一天三個多小時的睡眠,近二十個小時的超負荷工作顯然是超越一個人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的。
他看著秦華在凌晨的露台吹著夜風發獃,看著秦華在清晨的朝霞里慢跑,看著秦華坐在車子的後排看著車窗外倒退的街景一臉茫然,看著秦華走進公司,對著迎面而來的同事微笑,說「早上好」。看著秦華在暮色中走出公司前去他最常去的咖啡店卻一口咖啡也不敢碰,看著秦華給每一個他熟悉無比,而秦華從未接觸過的人打電話請他們抽空來幫忙,看著秦華冒著大雨趕去蔣月的舞蹈教室,在教室外仔細將被打濕的皮鞋擦乾,然後按下門鈴,看著秦華反覆練著已經很不錯的舞步,然後不滿意的皺眉。
他知道蔣月一定被秦華這種比藝人還認真勤奮的態度給感動壞了,然而實際上,秦華做每件事都是一樣的,只要決定去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秦華是個天才,但他的天才從來不是他比別人轉得更快的大腦,而是他做任何事都高度專註的那股勁兒。
一定是因為讀書太少,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將秦華不在他身邊的生活反反覆復的看時他的心情。
有一些意外,意外秦華的病似乎完全沒有如他以為的那樣有所好轉,有一些懊惱,懊惱他的病因為秦華而變好,他卻沒能對秦華有所幫助。有一些鈍痛哉他對胸口蔓延,他又覺得這樣不應該,畢竟秦華不是因為他才病的,他其實並沒有為秦華負責的義務。
多少有一些感動,因為秦華確實在為他而費盡心思。可他又忍不住想,如此大的陣仗最根本的目的也許就是為了讓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還有一些不甘心,因為這樣發展下去,他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一定要和秦華綁在一起一輩子了,或者說,他註定要被秦華坑一輩子了,想想都覺得心煩。
他覺得自己必須也坑秦華一次,不然以前的帳要怎麼算。
於是,這一天的中午,看著電腦實時監控里在華耀食堂大快朵頤的各路大小明星,台前幕後的各色人物,趙雨來給正和人碰杯的顧強打了個電話。
沒有任何鋪墊,趙雨來對因為瞞著他這個老闆私下討好老闆娘而偷笑的顧強說:」華耀有個側門,我把路線圖發到你的手機上了,你馬上把所有人帶過去,外面有大巴在等你們。」
顧強畢竟給趙雨來當了近十年的助理,他愣了一下,沒有問「boss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華耀的」,只是看了一眼吃得正歡的幾百號人,小心翼翼的說:」這不太好吧,秦總可是費了大心思的,大傢伙兒也都是推了通告,擠出了檔期……」
沒等顧強說完,趙雨來問:」你們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當然是聽boss你的。」顧強說。
於是,十分鐘后,從洗手間里出來的秦華聽見他的助理慌張的說:」秦總,不好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全走了,攔都攔不住,也沒說原因。」
能有什麼原因呢,雖然人都是他請的,但能請到這些人是趙雨來的面子,能讓這些人不告而別的也只有趙雨來。
秦華一直以為他的人生里不會再出現比「站在家門口,被陌生人告知趙雨來已經消失」更黑暗的時刻了,然而,他還是錯了。
拿出手機,秦華給趙雨來發了一條消息:如果你不想結婚我們就不結,你別離開我。
短短一句話,因為手指顫抖,足足用了三分鐘才發出去,然後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