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番外5

?陛下一席話，如閃電霹靂當頭劈下，劈得她暈頭轉向，眼冒金星，若不是太醫揪著她的手腕，她險些要頭重腳輕栽倒在地。

那些順從和賢惠，還有那句「我不會再讓李大人碰你了，小八安心」，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跟她在一起演少公子演累了，也演夠了，打算最後伺候她一回，就跟著衛大人跑路，不跟她過了嘛？

「陛……陛下……本朝可是以夫綱為尊的，再加上小臣與內人可是天子賜婚……只要小臣不休妻……他他他的感受不重要吧？」

「呃……朱愛卿，朕沒想到你能說出這麼渣的話。小景子真可憐呢。」

「……」她的渣是誰害的啊！一半拜他這位陛下所賜好嘛！另一半……的確是她仗著少公子離不開她就使勁欺負李大人沒錯啦。

「就算是天子賜婚，朕一向也不是個強人所難的昏君啊。」他一臉深感扼腕，錐心痛惜的表情，完全忘記了是誰當日強人所難不讓女人穿女裝，卻叫男子行嫁禮的。感慨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眼底浪出幾分笑意，「對了。若是小景子不想跟朱愛卿過了，朱愛卿就準備收拾收拾搬進後宮吧，朕可以安慰你啊。」

「……謝陛下隆恩，小臣夫夫和諧絕無問題，是小臣搞錯了。少公子只是自己跟友人出去玩個幾天，呵呵，小臣不在意的，一點都不在意。」

「哦，不在意啊。那這御狀愛卿還告嗎？」

「不告了，不告了。小臣等內人回家就好。他一定會回來的，呵呵呵呵呵……恭祝我主陛下萬福萬安，後宮子嗣綿延，望陛下依舊以仁君為準，做個不強人所難的聖君，小臣告退。」

她叩頭行禮起身，撩起官袍就往御書房門外急速倒退，險些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跤，直到她退出殿外，玉階殿上的人才幽幽地朝一旁的太醫開了口，「沒著涼吧？」

「朱大人體態健壯，並無大礙。只是一夜涼風難免受了些寒氣，服些薑湯即可。」

翰林院內，朱八福都對著一碗「強人所難」的御賜薑湯皺眉頭時，京郊百裡外的塞外獻貢車馬隊的馬車中，李宸景剛剛轉醒。

他按了按眉心淡然起身，低首發現自己並不狼狽，周身衣裳完好，中衣長袍加外衫，一絲引人遐想的肌膚也沒露出來，還有一件深灰色的狐裘大氅披蓋在身上。能這般仔細地伺候他穿戴衣冠，連腰身束帶系得尺寸都是他最舒適的，不用說也知曉是誰了。

「晨暮，許久不見。你比我算得早到了些許。」

衛晨暮單膝跪地，「少公子，屬下奉您密令前來接你了。」

一連數日，塞外獻貢的車馬隊懶懶洋洋地向京城走著，朱八福的心跟著那牛羊隊伍晃著，朱府丟了長房媳婦，朝廷沒了首輔大人的事兒不脛而走，那衛晨暮是什麼人，從小在京城當質子，被李宸景大人救下以後，跟在李宸景大人身邊形影不離，言聽計從，大概也就順便情根深種了……所以才有了當年李大人下嫁朱府時，逼著朱大人在丞相府門口歃血為盟的那段，如今，李大人在朱家床榻上被他拐跑且至今未歸，上至朝堂下至朱府，所有人都用綠油油的眼神盯著她。

朱八福很憤怒，她想說，她媳婦絕不是那樣的男人！他容色是撩人了些，身段也確是勾人側目，可他潔身自好的厲害啊，就連當年被名妓……不，是後宮美人勾引，也沒逾過矩。衛晨暮那等男色，根本入不了她媳婦的眼！

她媳婦喜歡的是她這種陰柔小白臉型的，衛大人陽剛直烈，英挺逼人，男人味太足了，她媳婦沒那麼重口味，肯定不喜歡！

「你知道有種吃法叫硬塞嗎？」娘親吃飯時眨巴眨巴同情的眼睨著她。

「……」

朱曉久一邊吃飯一邊接道，「就是強行餵給你吃些你可能並不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吃著吃著，有時候你也就半推半就地覺得，不能拒絕，就享受吧。」

「你們娘倆又在偷偷看什麼不該看的書！爹爹！這個家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規矩？長姐，咱們朱家的規矩早被你的綠帽一頂頂給頂沒了。連小年都問我長嫂是不是跟衛大人私奔了。」

「……」這都是些什麼家人什麼同僚，盼著點人好不行嗎？

如坐針氈的日子過了幾天，終於前殿來了消息，衛晨暮大人的獻貢隊在京郊驛站處安營紮寨，下一刻，趙凰璞還沒點名，他的翰林學士朱八福大人就從臣堆里跳了出來，拍著胸脯主動請纓前去迎接貢隊。

還沒待他囑咐兩句，朱大人跨馬上岸，打著雞血就直奔京郊驛站。

「聖上不是已經答應了李大人，由他接見衛晨暮嗎？又讓朱大人走這趟沒關係？嘖嘖，這是去接風啊，還是去決鬥啊？」龍昂遙看向城門口，朱大人一騎絕塵帶起煙土飛揚。

「無妨，既然她這麼想替朕分憂，就讓她去吧。」

「瞧朱大人如此積極，看來朱大人還不知曉龍陽查到那個東西吧？臣還以為，聖上一拿到便會把小景寫與衛晨暮的密信給朱大人看了呢。畢竟您這麼壞心眼。」

趙凰璞側目輕眯了眯眼，低頭把玩著手裡的小紙箋，微嘆道，「龍卿覺得，咱們朱大人要不要得到人？」

「那得看小景願不願意見她了。」

貢隊紮營處，數十個帳篷連成一片，牛羊成群，人聲鼎沸，皆是外族口音，朱八福帶著數位宮中隨侍，手持聖旨，勒馬懸蹄，可走出營帳前來接旨的既不是衛晨暮，也並非自家媳婦，而是一個年方十四五的小姑娘，她率領的一眾外族貢隊皆低首行禮，唯獨她睜著一雙外族人特有的淺灰色眼眸矯捷靈動地朝朱八福眨了眨，眼睛每眨一瞬，銀色月牙的頭飾小串就叮鈴鈴地跟著響動。

朱八福皺了皺眉，只當她是個好奇的小丫頭，為強氣勢沒有下馬，反而一勒韁繩，舉高了手中聖旨，視線越過面前的姑娘朝營帳中高聲喝道，「我乃陛下傳旨臣使朱八福，請衛晨暮衛大人出帳接旨！」順便把她媳婦還回來。

「朱八福大人，兄長並未隨貢隊行走，眼下不在帳中，您喊得再大聲也沒有用的。」小姑娘唇角兩端微翹，輕輕嘟起，朝她嬌俏可愛的一笑。

兄長？聽這稱謂，朱八福這才再度低眼打量這異域裝束的姑娘，眉眼之間竟是與衛晨暮幾分相似，又多幾分女兒家的俏麗靈巧。

「我乃衛晨暮的親妹衛朝夕。奉兄長之名先率貢隊京郊紮營，兄長因有要事另走一徑，眼下還沒到京城，但啟程時已交代小妹若有傳旨臣使前來，必以上賓款待。還請朱大人帳中歇息，兄長再有數日必定到京。」

「衛晨暮還沒到京？不在帳中？」那夜在他們房間窺視的梁上君子是誰？

「大人不信，可自行在各營帳中查看。」

朱八福當然不信，衛晨暮那狼性不改的傢伙，擄了她媳婦，肯定藏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好生享用，她的媳婦就是放那不動光看著心裡也是美滋滋的。她跨馬下鞍，雙手負在身後，擺出官爺的派頭，踱著氣勢洶洶的方步，踏進紮營處，當真小心眼地一個個帳篷查看了起來。

可一圈下來，竟當真沒見到任何蛛絲馬跡。

貢隊數百號人，營帳眾多，這一趟走下來，天色悄然見晚。

衛朝夕不言不語地隨她走完所有帳篷，笑眼一眯，「大人現在可是信了？」

「既如此，我便在此宿下等他！」跟她比耍賴皮是吧？行，她便賴到他神龍見首又見尾，還得馱著她媳婦乖乖出現為止。

「當然可以。那小妹為大人設宴安置住處。」

「不必麻煩，有口飯吃，有地方睡覺就行。」

「那可不行，兄長交代小妹京城不比塞外，處處是規矩，皇帝陛下的傳旨使豈可怠慢，請朱大人隨小妹來。」

朱八福挑了挑眉，這衛晨暮的妹妹倒是比她兄長上道有禮的多，比那個不講情分，一雙眼睛總是直勾勾地盯著她媳婦一言一行的木頭疙瘩好相處多了。既來之則安之吧，她拱手輕作一揖，跟在衛朝夕身後任聽安排。

可衛朝夕的安排規格太高，高得徹底偏離了她的承受能力，主帳篷內中心升起一團篝火，為了招待上賓才剛宰殺的塞外肥羊被懸空架起，滋滋流油，陣陣竄香，葡萄美酒盛在琉璃杯印著火光晶瑩發亮，幾名美艷妖嬈的塞外舞姬不懼深秋寒意，輕綢露臍地飄了出來，眼角含春，唇角帶媚，舌尖微舔，整條腰肢柔弱無骨，香料浸染的長發和衣料在冷風中輕輕一盪，沁入心脾，先是霸道地碾壓人的嗅覺，再企圖趁亂鑽進人的腦子裡去，留下一抹倩影。

朱八福可是奉旨逛過粉樓的，眼前的局勢已經很明朗了，恕她直言，實在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