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小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以後,這種事不要在那麼多人面前就好。」她一邊說,一邊將頭越埋越低,臉色漲得像顆熟透的番茄,「還有,我方才不是故意推開少公子的……周圍……好多人……」
「…………」
「……這,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我……我也在想到底……要用什麼臉來見少公子,但是……少公子昨晚說的那件事……我,我也考慮過了,那個太超過了,我……辦不到。」十指因為緊張扭捏地對頂著,她已經顧不得她現在的傻樣多像個扭扭捏捏地小娘們。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雙眸獃獃地看著自己,毫無反應的樣子讓她覺得她唱得獨角戲很難看,還有她蹩腳的解釋。是,她在解釋,解釋她為什麼剛剛推開他,不想他多想,不想他一聲不響地生悶氣走開,不想他以為她不在乎。她的解釋一定爛透了,所以,他才好像聽不懂似地呆看著自己,轉身,她覺得無地自容,拔腿就想要遁走,「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說完了……我走了。」
身子在一瞬間被身後的人騰空抱起,壓向林蔭大樹,她的腳尖還沒踩著地板,嘴唇就被一陣衝力重重地堵住,滾燙的溫度滅頂壓來,摩擦間燒痛了她的嘴唇,濕潤的舌在她唇邊摩挲,顫顫地發抖。她大概頭腦已經被熱度燒暈了,竟大著膽子,主動張開了唇,探出舌尖,只稍一點輕碰,下一瞬迎接她的是像要吞噬她一般的貪婪索求吮吸,幾乎要將她肺葉里的空氣盡數攝光。
「八……小八……」
暗啞得好像在飲泣的聲音顫動她的心弦,好像她說了如何不得了的話將他從深淵救贖出來一般,她在想,是不是只要再多使壞一下,她就能把他惹哭,把那個冷冰冰的,總是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李大人惹哭,可是……她捨不得呢,他不是那個李大人,他是少公子,她認輸了……對少公子……就當她是偷來的好了,這份純粹的,傻傻的,只對她一個人好,只看得到她一個人的感情……
她不想再推卻了。
臉色緋紅,眼神閃爍,嘴唇紅腫,偶爾露出甜笑,說話時開小差。
他剛剛新封的工部統府戀愛了。
一手掌輕托下巴,另一手撫過愛妃的貓毛,他含笑的眸倒影出面前豬小子的滿臉春色的樣子,「什麼時候的事?」
「哎?」朱八福回神,愣愣地看著面前極度熱愛微服出訪的陛下,「什麼事?」
「你們在一起的事。」手指捏起翠玉小杯,抿進一口清茶,桃花眸輕輕眯著,不給她裝傻的機會,「你——和小景。」
「……」陛下怎會知道?
這種粉面桃花的表情有什麼好難知道的,他喟嘆,「因為味道很濃。」
「濃?」抬起袖子,她仔細地咻著自己身上的味道,她蹭到少公子身上的書墨香了?還是因為掙脫不開他的撒嬌,廝磨太久沾染到他的氣息了,「沒什麼味道啊。」
「有。炫耀的味道。」指尖在杯壁輕走,「聞起來很甜蜜的樣子,嗯?」
「我……我才沒有!陛下,你別冤枉我。」騰得站起身,這個罪名她可擔不了,「是陛下差人叫我出來,我可是馬不停蹄就趕到這茶館來見您,怎會莫名其妙對您炫耀,再,再說……我和少公子他……」
「說下去。和朕的小景子怎麼了。」
「…………和少公子……」腦袋裡的措辭因為臉紅燒熱蒸發得一乾二淨,只能有心無力地看著陛下,吞咽幾口唾沫,她小聲地嘀咕,「……不行嗎?我和少公子……」
「……」挑眉,他微微愣住,對於她一句解釋都沒有,反而大膽承認的模樣饒有興趣,連嘴唇的淡笑都不自覺地擴大。
「我知道陛下很重視少公子,我也……真的蠻配不上他的,但是——既然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對少公子好的。」
喂喂,不要對他用嫁女兒的口氣說話吧。這還不算在對他炫耀?
「就算你們倆都是男子?」他揚眉,上下打量他一襲男裝儒衫。
「少公子都不介意了,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總之,你們倆就是正式對朕宣布,你們倆……要斷袖就對了?」
「才不是斷袖!只是喜歡的人——」
「剛好是男人而已。」截斷她的話,他直接補上一句,「斷袖都愛這麼說。」
陛下,麻煩不要一副對斷袖很有研究的樣子。
摸著愛妃的毛兒,陛下低頭思量著,似乎正在想怎麼處理她和少公子這對離經叛道的亂臣賊子,在皇帝陛下面前承認自己有龍陽之好,尤其對象還是陛下最最看重的少公子,她的狗膽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萬一小景恢復記憶了呢?」陛下幽幽的一句話,雲淡風輕地掛過她的耳邊,卻在胸口留下一波餘震,「他遲早會想起來的,想起他自己是誰,想起朕,想起他與你不熟,想起……蓉蓉。」
「……」
「豬小子,不怕嗎?跟這樣的小景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失去。」
「就因為這樣,才要快點在一起啊。」這樣坦率的,傻乎乎的,讓人心動的少公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消失掉,變回那個冷冰冰,和她毫無瓜葛的李首輔大人,所以,「現在不在一起,等他不見了,我會後悔的。」
頭頂突然壓來重力,是陛下的手,像在安撫愛妃一樣揉弄著她的腦袋瓜子。
「到那個時候,如果難過,就來找朕哭吧。」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她低著被陛下拍摸的頭,鼓起唇抱怨,突然想起,現在不是像乖順的貓咪被陛下順撫安慰的時候,她還有很嚴重的事情要跟陛下說清楚,「說到哭,陛下才是真心想小生哭出來吧!工部統府是怎麼回事啊!為何要封小生做什麼工部統府啊?」
「因為要把豬小子變成朕的人啊。」
一瞬間,朱八福頭頂上的手向下滑動,落在她的腰間邊,男人的大手輕輕一使力,將將她從對面的椅子上撈起來,像在抱女人一般,陛下撐起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攬到自己膝上。這個動作讓她驚慌失措,掙扎一動,險些要從陛下膝上跌下去。
稍稍傾身將她撈回自己懷裡,冰涼的指尖扣上她的下巴,「噓——別動。豬小子。好好坐在朕身上,讓朕仔細看看。」
「陛……陛下,這實在不妥,快讓小生起來——」
「不這樣,朕如何能看清楚呢?豬小子身體上最重要的東西。」曖昧的話語像帶刺的藤蔓一樣飄出陛下潤澤的薄唇,纏繞在她身邊,「如果豬小子覺得坐在朕身上不妥,那就跪著吧。跪在朕身上。」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故意將她腰肢托高,讓她跪坐在自己膝上,貼近再貼近,他像挑弄女人的下巴一般將她的下巴挑高。朱八福徹底嚇住了,急忙伸手護住自己下巴。
「鬆開手。」
「…………」
「鬆開手,豬小子。讓朕看看——」
「………………」
「朕叫你鬆開手,這是聖旨!」
雙手從下巴緩緩垂下,陛下仰頭帶著熱息湊近她的下巴間,仔細審視著她下巴里每一寸部位,朱紅小巧的刺字出現朱八福的下巴里——那是屬於犯人身上才有的刺字,刻在面部,以示眾人的罪犯的證明。
「朱八」朱家第八口人犯——
「你果然是朱大人的家眷……朱八福?假名吧?小……八?」眯眼,他眼中略帶寒光。
「陛,陛下……恕罪。」她作勢想從陛下膝上下來,跪到地上去,可是下巴和腰肢皆被陛下牢牢拷住,他正側目勾唇用充滿探究的眼光深看著她,似在等她解釋,但更像是在逗弄小貓。
「身為罪臣之子,不在發配之地好好受刑,竟然偷偷溜進京城,還混入東序府,借故親近丞相公子,接近朕,豬小子,你步步為營,每一步棋下得都很是高端吶。」
一瞬間收回以往好說話愛玩笑的打鬧態度,他端高了姿態,每一句話都夾霜帶雪地向她甩來,這是羞辱,比剝光她更甚。瞳孔「咻」地蒙上一層陰影,朱八福顫咬住嘴唇,「隱瞞罪臣後人身份,混入東序府,對陛下不敬,這些小生都承認,但是小生絕沒有利用少公子接近陛下的意圖!」
「哦?那豬小子對朕判處你家父朱大人的罪名是何看法?」
「……陛下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挑眉,他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龐送到眸前,凝視她桀驁不馴的眸,啟唇,「假話。」
「陛下明察秋毫,萬民福祉,罪名羅列,抄家發配判得滴水不漏,小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好個假惺惺的五體投地。瞧瞧。還說不是步步為營,心裡不服氣朕的判處,用小景惹朕注意你,然後,要做什麼?替你家父翻案?」他側眸,彎唇,似乎對這套伎倆習以為常,「這把戲早有人玩過了,只怕你用遲了。而且——可惜啊,你不是女兒身。若是這個時候你也和蓉蓉一樣肯對朕投懷送抱,說不定,朕會念在你伺候的朕舒服的份上,把你家父從發配之地招回來。」
「…………」一席話,聽在朱八福耳里,刺痛無比。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變作湧上心頭的邪火,她伸手揮開陛下撩撥她下巴尖的手,反唇刺道,「陛下多慮了,小生沒打算替家父平反,亦沒打算要在官場有所作為,只是想著賺些銀兩,讓家父在發配之地過得舒服些,可無奈小小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除了天子門生銀錢可以多撈些,想不出其他賺錢門路,僅此而已。至於少公子——還真得感謝陛下判處我老爹罷官發配,不然若非小生家道中落,只怕早被迫和小時候定親的傢伙湊在一起,沒緣分見到少公子了。」
「……你當真如此喜歡小景?」
「不知道。」她負氣地轉頭,「等少公子恢復記憶,跟小生劃清界限,小生哭著來找陛下的時候再說喜歡也不遲,否則,就算現下挖心陶肺陛下也還是不信的。」
「噗。」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伸手拍拍她氣鼓鼓的臉頰,「你這小子倒是倔強,稍微試探你就生氣了?得了。逗你玩兒呢。」
「陛下的玩笑開得太過了。」
「沒辦法啊。不好好試探豬小子的反應,不知道豬小子心裡真正所求什麼,朕要如何拿好處誘惑豬小子變成朕的人呢?」
向陛下斜去一眼,朱八福深嘆一口氣,雙腿一擺作勢要從陛下身上跳下來,「不要拿少公子來開這種玩笑。也不要把少公子扯進這件事來。我們朱家的事,和少公子沒關係。」
「這麼保護他?」一把扯住她的小腿肚子,他故意使壞將她扯近自己,不讓她輕易離開,喉間溢出濃濃笑意,「瞧你一臉脂粉氣,真沒想到——你和小景之間,你才是攻君么?」
「…………」攻,攻君什麼的都出現了,陛下對斷袖這種事了解得也太多了!平時到底都在看些什麼垃圾毒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