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黑色
謝微時回到圖書館時,已經過了閉館時間,整棟大樓一片漆黑,方遲自然也不可能在裡面。謝微時回到「泊星地」咖啡廳去,卻也不見方遲的人影。
他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對。方遲對「冰裂」的種子很執著,總不至於為了騙他一部手機,就直接玩兒消失了。方遲和他還不一樣,他可以隨時消失得乾乾淨淨,方遲是信息安全研究中心的檔案管理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咦,你又回來了呀?」司思又看見他了,驚喜地說。「找剛才那個姑娘?」她早觀察到了,謝微時和那個姑娘也並不是很親密,肯定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謝微時點了點頭,「見過她了嗎?」
「沒有。你們走了她就沒有回來過。」司思很肯定地說。
「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心動的人主動找她藉手機,司思自然是求之不得,把自己解鎖遞給了他。
謝微時直接撥了自己的手機號。電話很快通了。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電話里的聲音不是方遲,而是丁菲菲。
「喂?你誰呀?」她的聲音還很焦慮。
「我,謝微時。」
丁菲菲在那邊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大聲嚷嚷起來:「謝微時你去哪裡了啊!怎麼讓那麼小的一個小姑娘來救我啊?」
方遲當然不小,只是她在搶救期間,十九局特意安排將她的相貌也做了調整,再加上她本來骨架纖細,看起來比丁菲菲還小。
謝微時無心和她理論方遲的年齡大小問題,問道:「出什麼事了?」
「葷抽又找到我了,這回非逼著我看』冰裂」,我不看,他們就打我!我跑了,他們就追!我躲起來給你打電話,那個小姑娘就來了!她把你手機給了我,讓我跑遠點。我偷偷看,那個小姑娘好能打啊!把葷抽的五六個手下都打趴下了!」
「然後?」謝微時覺得她說得太慢,迫切追問。
「葷抽又叫了好幾個人來,都是人高馬大的打手!那個小姑娘時間久了就撐不住了,就被他們抓了。我好怕啊,跑出去想找人幫忙,你就……」
「你怎麼不報警啊!」謝微時被她急得上火,丁菲菲委屈地說:「我不敢啊……萬一警察查到你怎麼辦啊?」
「你真是——」謝微時也不知該說丁菲菲什麼好,無奈嘆了口氣,問清了丁菲菲的位置,便掛了電話。
「多謝了!」他匆匆向司思道了聲謝,便快步出了「泊星地」,一離開大門,快走便變成了疾跑。
司思望著他的背影發著呆,旁邊有一個姑娘湊過來說:「這是個有故事的男同學啊。」
司思有些臉紅,那姑娘旁觀者清,心思活絡,說:「快看看手機通話記錄,那電話號碼得留著,以後能找到人家呢。」
司思忙翻出通話記錄來看,誰知最新的一條記錄竟然是她之前撥出的一個號碼。她一時愕然,難道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把自己的通話記錄給刪了?旁邊那姑娘也看到了,「嘖嘖」了一聲,「還真是個有故事的男同學。沒想到還真有我們家司思大美女三番兩次拿不下的人吶!」
……
方遲被葷抽帶著十幾號人押在了一個廢棄的廠房裡。
「這小丫頭長得還挺漂亮的,嫩得出水。要不,咱們哥兒幾個把她給——」說話的人做了個邪惡的手勢。他們還是忌憚方遲,兩個大漢反抓著她的雙臂把她壓在地上。一個男人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她雪白的腮幫。廠房地上儘是骯髒的灰土,她的潔凈的長發被弄得一團糟。
方遲緊閉著雙眼,一聲不吭。這具肉身她沒什麼好憐惜,如果能再拖一些時間,她也可以放棄。對於她來說,這是遲早要放棄的東西。她只不過短暫地寄居在裡面而已。找到丁菲菲之前,她已經用自己的手機報了警,但警察要從鬥毆的地方找到這裡,恐怕還需要十幾二十分鐘。
她只需要扛過這十幾二十分鐘。
她的頭被抬起來,脖子下面襯衣的扣子被扯掉了兩顆,胸口的大片肌膚露了出來,在明亮的手電筒燈光下顯得格外白嫩。雖然不是十分豐滿,但這樣下俯的姿勢,仍然呈現出令那些男人血脈賁張的曲線。
已經有人忍不住伸手摸上她柔軟下陷的脊背,又粗魯地去扯她的褲子。
「等一下!」在一旁觀賞的葷抽突然喊道。他那隻被謝微時戳瞎的眼睛已經廢了,帶了個黑色的眼罩。「這小丫頭有點本事,搞不好是個條子。萬一給跑了,那咱們就麻煩了。」
「也是,你看這小丫頭,好像一點怕的意思都沒有哈?!」
「還真是,別的女的這種時候哪個不嘰里哇啦地又哭又喊?」
「葷抽大哥,那你說怎麼辦?」這些人也都有點心虛了。
「好說。」葷抽眯起那隻獨眼,一根手指在黃黃的牙齒上銼了銼,「先讓這丫頭看看』冰裂』。以後咱們還怕控制不住她?」
冰裂。
一股寒流從方遲的尾椎骨竄了出來,貫通了她的脊背。
……
廢棄的廠房前頭,站著兩個放風的嘍啰。廠房裡面不時射出亂搖的光柱,傳出女人的掙扎和尖叫聲。
「嘛呢這是!搞這麼大動靜!」
「怕什麼,這片地兒有人管?都見怪不怪了。」
「媽的他們吃肉老子喝湯?憑什麼!」
一個嘍啰聽見裡面女人歇斯底里的聲音有點氣不順,心裡頭又有點痒痒,點了根煙抽。天上慘淡的月色,零落幾顆星星,他手中火星一點。
「有你點湯喝不錯了。」旁邊那個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他臉上還有幾塊淤青,剛才被那個女孩打的。他真是沒見過這麼能打的年輕女孩,但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他想要報復和踐踏的慾望。「借個火。」
夜晚的風吹過廢舊廠區的荒草,發出沙沙的聲響。臉上有淤青的那個嘍啰忽的垂下拿煙的手,「你仔細聽聽,是不是有人過來了?」
另外那個凝神聽了聽,除了廠房裡的人聲,外面一片死寂。忽的,一道小小的黑影從他們腳邊躥了過去,「喵!」
「媽的!一隻半夜發春的野貓!」他頓時放鬆了神經,怒罵了一聲。然而轉頭一看,竟然不見了同伴身影。「操!二混子,你他媽去撒尿也不跟哥說一聲……」他忽然閉了嘴。
面前,站著一個黑衣黑褲的人,身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修長,戴著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底下是一個黑色的口罩,將整張臉捂了個嚴嚴實實。
他手裡拿著一把二十幾公分長的三/棱/刺/刀,廠房中的手電筒光晃出來,細長刀刃上的凹槽反射出雪亮的光。那刀柄漆黑,這個嘍啰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調轉手中的刺刀,刀柄又狠又准地磕上了嘍啰的後腦勺。嘍啰一丁點聲音也沒發出來,整個人便像麵條一樣癱了下去。
黑衣人提著刀,抬腳進了廢棄的廠房。裡面有個打手耳朵尖,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迎了出來,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面。「喂,哥們兒……」
尖利的三/棱/刀刺穿了他的脾臟。流線型的血槽瞬間帶進大量空氣,消除了這個打手體內血壓和肌肉驟然產生的壓力,三/棱/刀如著無物,輕而易舉地被拔了出來。血泉噴涌,打手拚命地壓著自己的傷口止血,然而那樣一個方形的血窟窿,卻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血液的奔流。打手的臉上出現了驚恐的神色。
不速之客的前來吸引了廠房中除了方遲之外所有人的目光。葷抽看見了他臉上的口罩,瞬間想起了是誰。然而今夜,他身上彷彿帶著死神一般的殺氣而來。許多條手電筒的光柱齊齊地射向他,他抬手擋住了直射他雙眼的強光,葷抽看到他手上戴著透明的塑膠手套。不光如此,他雙腳上也套著厚實的塑膠鞋套,隨著他的向前,滿是灰塵的廠房地面上留下不規則的血腳印,卻看不清楚他雙腳的具體形狀,更看不到鞋底的紋路。
之前那個被捅穿了脾臟的打手還在地上痛苦地掙扎求救,有兩個人過去綁住他的腹部試圖按壓止血,然而暗紅的血液仍然瘋狂地往外淌,地上已經是一大灘混雜著灰土的粘稠血液。一個經驗豐富點的打手罵了聲娘,說:「甭白費力氣了!三/棱/刺刀的傷口根本止不住血,你不如給他一刀,讓他死得痛快點!」
葷抽忽然不寒而慄。
今天的這個人,不像是和上次一樣,給個教訓而已。這一身充分的反偵查準備,顯然是要來大開殺戒了。
但,他葷抽有什麼好怕的!雙拳難敵四手,他這邊有十幾個打手和手下,還怕了他一個人?!葷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喊道:
「搞瞎老子眼睛的就是他!給我一起上、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