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
太子的遺體放在承天殿以供別人吊念,夏瑤與夏輝、軒轅洛到的時候,軒轅明與他的王妃李雯紋正在上香。
李雯紋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挽著軒轅明的手,神色之間充滿了疲憊。
軒轅明則冷著一張被划傷的臉,襯著他眉眼間的戾氣,原本俊俏的臉蛋如今變的恍如厲鬼。
軒轅洛朝他點點頭,帶著夏瑤上前一步給太子上香。
夏瑤還在計較著夏輝的事,她勉強的朝李雯紋笑笑,叫了一聲,「四嫂好。」
「嗯。」李雯紋點點頭,不太想說話。
夏瑤也沒計較她的冷淡,畢竟自己的丈夫都毀容了,她的心情肯定不好。
軒轅洛與夏瑤、夏輝三人上完香后,便退到了一邊。
太子府的幾個妾室在旁邊哭喪,那哀怨的聲音聽的人渾身都難受了起來。
天邊的太陽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整個宮殿瞬間就暗了下來,微涼的秋風,將燃燒的白燭吹的起起滅滅……哭喪的不由的讓人打了個寒顫……
太監陰森的嗓音突兀的響起,「四殿下,五殿下,皇上在書房裡等著要見你們……」
「哦!」軒轅明應了一聲,扶著李雯紋往前面走去。
卻被太監給攔住了,他笑了笑道:「皇上只叫了您和五殿下,並沒有叫王妃。」
他的態度讓人感覺說不出的古怪,軒轅洛皺皺眉,他問,「可知父皇找我們何事?」
「皇上自有他的道理,我一介奴才,怎麼會知道呢?」穿著深藍色太監服的人回復道。
軒轅洛不著痕迹的後退幾步,將夏瑤護在身後,他左右看了看,朝一旁的護衛大叫道:「把他給我捉起來。」一邊說,一邊用食指指著黃皮吊眼的太監。
護衛們這幾天心力憔悴,一聽這個命令,還以為是自己耳鳴了,「殿下?」
反倒是軒轅明很快的反應了過來,他一邊將懷有身孕的李雯紋給護到了身後,一邊快速的從胸口裡掏出兩個飛鏢朝太監射去。
太監冷笑一聲,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將身體扭曲開來,在眾人還茫然之際,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管子,管子朝天而放,如煙花似的嘭嘭嘭響了三聲。
護衛們這才反應過來,拿起手裡的刀朝太監砍去。
「嘖!」四皇子從嘴裡發出一個氣音,他走到軒轅洛的面前,問道:「他應當還有同夥,這下不妙了。」
今天是太子大喪的日子,有人在這個時間來挑事,明顯是……要逼宮!
如此看來,幕後主使是誰,不言而喻。
軒轅洛瞧瞧夏瑤,再瞧瞧從太監動手后就嚴陣以待的夏輝,心裡的憂慮總算是放下來了點。
而另一邊的李雯紋則不行了,她本就有了身孕,之前四皇子獵場遇險的事就讓她受到了驚嚇,因此差點滑胎,這下直面他人行刺,更是嚇的臉色蒼白。
「怎麼了。」四皇子發現她的不適,及時的安撫道:「來,到這邊坐一會,很快就會沒事的。」
四皇子心裡後悔不已,早知道軒轅澈這般心急,他就不該將自家王妃帶出來的,這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啊!
太監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就讓他逃開了。
李雯紋剛剛鬆一口氣,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刺耳的尖叫聲……嚇的她身子一縮,差點暈過去。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沒一會,就見禁衛軍左司一身鮮血的跑了過來,他大聲道:「殿下們快走,叛賊軒轅澈勾結外臣攻打進來了。」
夏瑤一驚,自從寧妃死後,她沒想到軒轅澈竟然如此大膽。
但轉念一想,其實此事並不奇怪。
畢竟他從頭到尾就不像一個等死之人。
夏瑤偷偷的拉了拉軒轅洛的袖口,問道:「你既然知道這一次皇宮之行可能會出事,那麼也應當做了應變之法吧!」
「噓!」軒轅洛做了一個手勢
夏瑤翻個白眼,見他胸有成就的樣子,便不再追問。
他們一行人在左司的保護下來到了皇宮的最深處——皇上的寢宮。
皇上所居住的承天殿,如今不斷有太醫穿梭其間,軒轅洛見此一愣,不由的拉住一個宮女追問道:「這是怎麼了?」
宮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結結巴巴道:「……陛下……剛剛……吐…吐血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焦急的往裡面走去,只見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嘴裡吐著烏黑的血液,一臉的**之色。
軒轅洛朝太醫使了個眼色。
太醫默默的朝他搖搖頭。
窗外的高大的樹木已經落下了枯萎的黃葉,如同這個垂暮己己的老人。
皇上的眼睛已經渾濁,感受到了動靜,他轉過頭來,過了幾秒,他突然綻放出一個帶著點稚氣的微笑,「博秀」
軒轅洛聽的一愣,博秀是他母妃的名字。
他不由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他這張臉,完美的繼承了他母親的美貌,也不怪皇上認錯了人。
「博秀……博秀……」皇上吶吶的叫著,突然之間,他如同一個孩子一樣的哭了出來,「博秀……博秀……」他一聲聲的叫著,聲聲泣血。
軒轅洛目光一沉,他上前一步,冷淡道:「父皇,是我。」
皇上獃獃的看著他,過了半響,目光才清醒了過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失落,「是洛兒啊!」
軒轅洛沒有接話,只是堅定的站在那裡。
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大,明明隔著牆壁,他卻彷彿能透過它看到滿地的鮮血。
「……要失敗了嗎?」皇上看著不遠處的那顆長青柏,一夜之間,它青翠的顏色好像全都褪了下去,染上了一絲枯黃。
整個寢宮一片寂靜,沒有誰敢接他的話。
「好好好!」他大叫三聲好,似哭似笑:「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近了、又近了……
腳步聲、兵器相接的聲音……近在咫尺……
夏瑤的神經被繃緊成一塊,她死死的盯著那扇紅木雕花門,手緊緊的掐在一起,被修的圓潤的指甲竟然直接將手背刮出一條紅痕。
軒轅洛眼尖的看見這一幕,他直接大步的垮了上來,用右手握住她的手道:「放鬆,沒事的。」
他話音剛落,一個身著盔甲,滿臉粗狂的男子推門而入。
他的身上滿是鮮血,手裡還提著一個被麻繩綁住的男人。
夏瑤瞧的一驚,忍不住叫道:「李將軍。」
「嘿嘿!」李宗儒一笑,將手裡的人直接扔到了地上,朝夏瑤行了個禮,他道:「王妃娘娘。」
夏瑤後退一步,連忙道:「都是自家人,李將軍客氣了。」
「這……這是……」四皇子結結巴巴道:「怎麼……回事…」
李宗儒沒有回答他的話,轉而對還躺著床上的皇上道:「微臣已經將叛賊軒轅澈拿下,請陛下定奪。」
「哇!」皇上嘴裡又吐出一口黑血,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他毫不在乎的用手抹了一把,又大叫了幾聲,「好好好!」
他的身體似乎因此好了許多,他笑了笑,說:「朕還是小瞧了你啊!老五。」
軒轅洛沉默不語。
「內閣大臣何在?」皇上叫了一聲。
原本守在宮殿門外顫抖著的大臣們被太監叫了進去,皇上目光複雜,他說:「朕念,王卿家寫!」
「是。」其中一個大臣出來應了一聲,他手裡提著毛筆,將聖旨鋪在低矮的桌面……
「朕第五子,名洛,德才兼備,齊家修身……朕再三思之………遂傳位於此……擇吉日便可登基……」
眾人對眼前的情況早已明了,得消息,也不過是嘆一口氣。
四殿下則有些鬱鬱寡歡,原本以為唾手可得的皇位飛了,連自己的臉也毀……但轉念一想,好歹不是軒轅澈那個狠毒的傢伙上了位,不然他的命可能都保不住。
說完這道聖旨,皇上顫抖著手,將太監遞過來的玉璽蓋在了上面。
這件事做完,他整個人便萎縮了下去,就好像最後一口氣都被吸走了似的。
軒轅洛上前一步,握住他枯黃的手,眼圈泛著紅……床上的這個男人,是他從小到大對他最好的人,他給他騎小馬,給他弄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具,給他至高無上的位置……
但……同時,也是這個人,放縱他的妃子給他下毒,導致他時時刻刻的提心弔膽,害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去……
種種複雜的情緒,糾結成一團,悶在他的胸前……
而如今……這個人要死了。
那些愛,那些恨,也即將隨之而去……
「博秀……博秀……」他的嘴裡發出一聲聲細細的叫喊。
軒轅洛嘆一口氣,將一塊白色的手絹塞到了他的手裡,道:「摸摸吧!」
那塊手絹應該有些年頭了,邊角間帶著一些磨損,皇上渾濁的大腦條件反射的聽從了軒轅洛的命令……
他一寸一寸的小心的摸了過去,到了最角落的地方,他摸到了一排細小的字——
在天願做比翼鳥,
在地願做連理枝。
「這是母妃一直帶著身邊的手絹……在她過世時留給我的遺物。」軒轅洛補充道。
皇上的瞳孔一縮,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久遠的過去……
哪天晚上,他提著刀,紅著眼,要砍了那個男人。
博秀衣衫不整,眼裡難得的帶著淚水攔在他的面前,她嘴裡那一直聽不清的話語,如今卻猛然在腦海里徘徊著——你別生氣了,都是假的,我和他的婚約都是假的,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啊!
她說著話的時候,眉眼間難得的帶了一絲小女兒姿態的羞怯。
但是……那時候氣暈了頭的他怎麼看的到呢?
「假的……假的……」過往到底如何,他如今已經沒有機會去查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這樣齷齪又小心眼的人,怎麼配的上她呢?
黃泉之後,原為你贖罪。
「皇上……」隨著這一聲凄厲的叫喊,軒轅傲徹底的睡了過去。
早上才剛剛響起的大鐘,這時又被人嘭嘭嘭的敲響,只不過這一次,是響了五下。
*
皇上駕崩,新皇繼位。
中間有著一套繁瑣的流程,光是太子與皇上同一天死去,就夠是荒唐了。
軒轅澈被鎖進了牢房,他手裡的勢力也如同一盤散沙,亂成了一團。
就在這慌亂的時候,有人來報,說——王妃娘娘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