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傻子(捉蟲)
軒轅洛忍不住伸手摸摸鼻子,「沒事。」轉而又細細叮囑道:「既然這樣,你在這夏府住著也不安全……但你如今未及笄,不能出府,只得自己小心點。」
夏瑤,「請殿下放心,臣女自會保護好自己。」
軒轅洛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放心,他招來之前一直沉默不語和車夫坐在一起的婢女,「這是黃鳴,她的手腳功夫不錯,如果夏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將她贈送於你可好?」
夏瑤面露尷尬,連連擺手,「這是殿下的人,臣女怎可奪人所好。」最主要的是留下一個五殿下身邊的人,萬一她哪裡露陷了可怎麼是好。
軒轅洛不知她所想,皺著眉頭,「什麼我的人?你儘管拿去用就好了。」他因為夏瑤話里的歧異而有些不舒坦,「等會我叫人把她的賣身契拿來,以後她就是你的人了。」
聽到賣身契,她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是往她身邊安排姦細。夏瑤臉色的笑意因此真誠了兩分,「那臣女就在此謝謝殿下了。」
每個人的精氣神都能從她細微的表情里表現出來,軒轅洛敏感的感覺到夏瑤的好心情,他也不由的露出一抹微笑,「小事而已。」
二人又細細的聊了一會,夏瑤才帶著黃鳴走出了馬車。
一直在馬車外面等候的綠兒一見主子出來了,馬上便跟了上去。
而一直到夏瑤的身影徹底消失,五殿下的馬車才調頭離去。
是夜——
夏瑤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黃鳴的賣身契軒轅洛當天晚上便叫人送了過來。
她對軒轅洛本來只存有利用之心,如今被他真心相待,夏瑤難免心生愧疚。而且……想起軒轅洛白天說的事情,她更是煩躁不安,不知該如何抉擇。
原來軒轅洛不僅將夏瑤與軒轅澈相識的過程調查清楚,還將當初那個誣陷她的兇手給抓了回來,只要夏瑤願意,就可以讓夏璃身敗名裂。
所謂娶妻娶賢,一個膽敢僱人陷害自己嫡妹的女子,那戶人家還敢要她?
夏瑤上輩子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一直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若是她和夏璃徹底翻臉,難免夏璃不會魚死網破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但是……就這樣翻過去了,她卻又感覺自己咽不下那口氣。
就在揭發與不揭發中,夏瑤糾結的度過了這個炎熱的夜晚。
第二天夏瑤起床時,兩個黑黑的眼圈就這樣掛在眼下。她食而無味的吃完早點,就又想撲倒床上去,卻被綠兒給拉了回來。
綠兒撅著嘴,不高興道:「小姐,夫人叫您過去呢?」
「叫我?」夏瑤一下子徹底清醒了過來,「她叫我做什麼?」夏瑤從穿越過來一共也沒見過幾次周氏,這突然的傳召,肯定沒什麼好事。
綠兒雙手絞著手絹,「我問過傳話的婢女了,可她什麼都不說。」
夏瑤只得換好衣裳,帶著綠兒和黃鳴一同往周氏的宅子走去。夏瑤到時,周氏正一個人坐在主位上,一見夏瑤出現,就熱切的拉著她的手,各種體貼問候。
夏瑤笑的臉都僵了,一直不停的『嗯』『哦』著。
周氏一看她聽話的模樣,明裡暗裡更是一直暗示夏瑤出去見皇子時要多多帶著夏璃,幫她搭橋。夏瑤暗地裡翻個白眼,面上卻一直乖乖的聽話應承著,連嘴角微笑的幅度都一直一樣。
午時,周氏還熱心的邀請夏瑤和她一起用午餐。
被夏瑤堅定的拒絕了,笑話!再在這裡待下去,她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午時的太陽正烈,黃鳴在後頭給夏瑤撐著傘,綠兒忍不住瞪了黃鳴一眼,這本來是她的工作,現在卻被人搶了,心裡頓時有些不快。
在路過花園時,夏瑤隱隱聽到夏璃的怒罵聲。她為人淡漠,對這個宅子里的人更沒什麼好感,本不欲搭理此事,那聲音卻不斷的傳向她的耳朵。
「你和那賤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要做王妃了,你這一輩子就只能在這傻兮兮的挨打,連個媳婦都討不到……」
聽到這話,夏瑤頓時停在了原地,夏璃嬌俏的聲音在時不時的傳來,那一聲聲惡毒的話語,讓人無法想象是從一個不滿十六的少女嘴裡說出來的。
「走。」夏瑤暗暗撇了一眼跟在身邊的居所能文能武的黃鳴,「我們去看看。」
碎石子鋪成的小路被陽光烤的發燙,通過薄薄的繡花鞋,好似能直通人的心底。穿過一個小池塘,在一座假山後面,夏瑤看到夏璃正不可一世的指著一個男子怒罵。
被男僕強硬的壓著跪在地上的男子身上滿是灰塵,將那原本就破舊不堪的灰黑色衣裳弄的更是難看。
從夏瑤的角度只能看到男子的側臉,那側臉到是好看至極,挺翹的鼻子,白皙的臉蛋,眼角下還有一顆淚痣,到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
此時這個少年正抿著唇,低垂著眼,懷裡不知道抱著什麼東西。他即使是卑微的跪著,髒亂的衣裳也掩蓋不住那渾然天成的貴氣。
似乎是發現了有人在看他,少年抬頭左右張望一下,霎時就發現了站在一邊的夏瑤。
只見少年雙眼一亮,朝夏瑤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嘴巴「啊啊啊」的叫個不停,卻一直說不出話來。
夏瑤滿臉的不解,卻又奇異的感到一絲熟悉的意味。
少年看夏瑤獃獃的站在不遠的地方,卻就是不肯過來,立馬就焦躁起來,一把揮開因為夏瑤的到來而驚慌的男僕。
他抱著懷裡的東西快速的奔跑到夏瑤的面前,一臉獻寶的模樣將手裡的蠟黃色的油紙舉到夏瑤的面前。油紙包裹的並不嚴實,從邊角處散落出淡黃色的糕點渣。
夏瑤揮退要擋在她面前的綠兒和黃鳴,她一看到這少年就感覺心裡隱隱泛疼,放緩語調,夏瑤小心的詢問著,「這……是給我的嗎?」
少年皺著眉思考的一會,才明白過來她說的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將點心舉的更離夏瑤更近了。嘴裡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吃……吃……姐……姐姐……吃……」
一句姐姐,更讓夏瑤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心底泛起,它來的是如此突然,讓夏瑤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霎時潸然淚下。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分裂成兩個人,一個以一種高高在上的上帝視角看著下面的哭泣的女子,另一個她滿心悲哀的從男子手裡接過點心。
蠟黃色的油紙被完全打開,帶著淡淡桂花香的糕點露出它的全貌,大概只有拇指大小的點心堆成一小團。
「姐……姐………不……不……」可憐的少年越是焦急,越是說不出話來。
「沒……事的。」夏瑤哭的不能自己,顫巍巍的將手裡的點心放進嘴裡,又哭又笑道:「味道……很棒。」
少年聞言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一瞬間,便又垮了下去,他伸出手想摸摸夏瑤,卻被一旁的綠兒一把給拍開。
他只得吶吶的收回手,焦急的站在一邊。
綠兒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驚慌的少年,然後拿出手絹不停的為夏瑤擦著眼淚,「你別哭啊!小姐,你怎麼……這眼淚怎麼就掉下來了呢?」
夏瑤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看到綠兒,哭的更是傷心了,她一把抱著綠兒,不停的叫著,「綠兒……綠兒……」聲聲啼血。
往事種種一場夢,昨日今來一場空。
無數的聲音,無數的畫面不斷的在她腦海里閃現,過去的,未來的。
夏瑤知道,這是屬於另一個『夏瑤』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十分鐘。夏瑤的大腦不斷接受著各種記憶,如同一根繃緊的弦。
這跟弦拉的越來越長,最後終於承受不住——『嘣』的一聲,斷了。
夏瑤腦袋一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