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夜晚的倫敦街頭。

褪去白日的光鮮。灰濛濛的星空下，燈火迷離，高樓上霓虹融化成一團團光影朦朧不清。鋼筋水泥的城市彷彿巨大而又堅固的牢籠，將所有沉溺其中的生靈屏息，困在一場永無止息的大雨里。

這個城市足夠喧囂，也足夠冷漠。有太多人在這片安寧的假象中活得懵懵懂懂，但只要稍稍留意一些，卻並不難看出其中深藏的黑色秘密。

這是一場屬於遊離於社會邊緣的族群的戰爭。

或許是由於不久前才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腳下道路有些濕滑，卻並不會影響他的行動。威斯特·澤維爾安安靜靜站在空無一人的巷口，閉著眼，一根手指搭在額角，似乎在仔細傾聽著什麼。

而沒過多久，伴隨著天邊遮蔽了月光的浮雲緩緩游過，他也終於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微微嘆口氣，看向頭頂晦澀暗沉的夜空，威斯特毫不猶豫邁步向前走去：「你今天似乎沒什麼緊張感，斯科特？」

少年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根本找不到什麼情緒的起伏。但是在城市另一頭，聽著那直接在自己腦子裡響起的聲音，這次被抽中和隱者大人一同出任務的鐳射眼卻神色一僵，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在很久之前，久到鐳射眼還不是X戰警的隊長，而威斯特依然是那個呼風喚雨滿世界懟人的好鬥分子時，整個澤維爾學校都流傳著絕對不可以任務中在隱者面前犯錯的傳說。畢竟學校里所有人，包括曾經青澀的鐳射眼自己，在開始接任務時都是被威斯特狠狠調.教過，一步步逼成如今獨當一面八方不動的模樣的。而在某人撂攤子不幹把所有事一股腦全扔給了養父之後，他們這一輩的X戰警都快要忘了，隱者大人到底眼裡容下一點沙子、一言不合就把人直接扔進對手老窩裡的混賬。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半點都不敢耽擱，轉身追著前面的人影就狂奔而去，鐳射眼感覺自己整個腦門都是冷汗。這次兩人來到倫敦為的就是拔掉這裡一處易萊哲的秘密據點，徹底斷掉他所有的退路。如果不能一擊必殺，讓裡面逃掉一兩個人去報信的話，那他們的整個圍殲計劃就要受影響，很可能提前讓易萊哲察覺到X戰警的行動從而轉移。到那時，別說再逮到那個罪魁禍首的可能性有多小，還以人質身份待在那邊的梅林也會有危險——而這兩件事無論成真哪個，鐳射眼覺得自己可能都離被摁死在泰晤士河裡不遠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卻在自己這裡出了問題。為了行動的隱蔽性，這次來到倫敦的就他們兩個，商量好一人一邊，鐳射眼去剿首威斯特去群殺，也算是按照他們的能力做出了最合適的安排。結果，因為行動前沒有仔細將目標的情報搜集到位，鐳射光威力調試不足，竟然讓對方硬抗一記然後從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可怕，現在的改造人都改造得這麼徹底，連鐳射光都打不穿了？說好的連小行星都能切開呢？！多點真誠少點套路不好嗎！！

緊緊追在目標身後，隊長大人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跑這麼快過。他並不擔心這個易萊哲在英倫地區的左右手今天有逃脫的可能，畢竟這附近的區域全在威斯特控制之下，只要大少爺高興隨時能夠把整個地皮顛個個。他現在擔心的只是自己的生命安全……單對單都還能讓人給跑了，要是真的不得不讓威斯特出手，他也基本可以一起跟那個倒霉的改造人一起和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不，就算你失手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斯科特。」當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威斯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騙子！！當年你把我腦進太平洋里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而鐳射眼根本不吃他這一套。有過太多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他壓根不相信隱者信誓旦旦的保證，反而越跑越快，甚至恨不得能立刻插雙翅磅飛起來。

這一刻，已經領導了整個X戰警多年的鐳射眼又想起了曾經被大魔王支配的恐懼。

「目標已進入第七街區，你們再不解決他就要衝到人流密集處了。」

面無表情坐在屏幕前，看著MI6衛星傳回的實時監控。接到命令對這兩人進行技術支援外加監視的Q淺啜一口杯里的咖啡，放在呼叫鍵上的手指蠢蠢欲動：「需要我通知附近特工幫忙嗎？」

「呵。」輕笑一聲，威斯特的表情變得更加難以捉摸：「或許你確實應該問問斯科特。」

……這簡直是在挑戰他身為變種人的尊嚴。

在軍需官心平氣和的鄙視和隱者大人溫文爾雅的嘲諷中幾乎淚流滿面，再次狙擊失敗的鐳射眼哪裡敢接話，乾脆也不調試檔位了，一咬牙，直接就把自己的眼鏡一把擼了下來。

威力全開的紅色衝擊波重重撞上目標的後背，再結實的身體也不可能扛得住這種近乎毀滅性的衝擊。由於他們在一追一趕中已經跑到了倫敦塔橋附近，在鐳射眼毫不留情的攻擊之下，直接把可憐的改造人從泰晤士河這頭懟到了對岸，化成灰消失在一大片飛濺的水花中。

「可以了。」

搜索半天，再也沒有找到目標的腦電波，威斯特滿意點點頭。

「Shit！說好絕對不引起大眾恐慌呢！！」

和鬆了口氣的鐳射眼相反，Q幾乎是扔到了嘴邊的咖啡杯，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氣急敗壞地調度後勤部隊去事發地點消除影響：「我就應該讓007跟著！！看看你們現在都幹了什麼好事！！！」

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估計Q應該是被氣昏了頭。威斯特頓了頓，帶著笑意反問道：「邦德？你確定？」

「……」這才想起自家特工好像也是自帶爆破屬性的人形拆遷機，軍需官一口血梗在胸口，不說話了。

默默看著威斯特按著耳機有一搭沒一搭地Q敘舊，鐳射眼絲毫不介意自己被人徹頭徹尾無視了，反而又主動往陰影里縮了縮，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才好。

『我根本不該聽暴風女的花言巧語，放著好好的紐約不待，跟威斯特一起出來做什麼該死的定點清除。』狠狠在手機上摁出發給琴的簡訊，無形中被黑惡勢力威脅了整晚的隊長大人委屈極了。本想找自家女朋友安慰下受傷的心靈，可沒想到，琴的簡訊回得挺快，但內容卻是又一次讓他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森然惡意。

『別抱怨，保護好威，斯科特。他的情緒一直都不太對勁，我們誰都不希望他在最後一戰前崩潰。』

「……」

——所以你們就不管我崩不崩潰嗎？！！！那個大魔王哪裡有情緒不對的樣子！！！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怕好嗎！！！

鐳射眼再一次感覺自己心好累。

「我們該走了。」

倒是沒發現自家隊長的表情有多麼悲憤。威斯特掛掉了和Q的通訊，招呼鐳射眼到自己身邊。與此同時，他們頭頂也隱隱傳來了直升機巨大的轟響。

由於剛剛搞出的動靜實在太大，在泰晤士河兩岸至少有幾百人都目睹了那束可怕的射線。雖然可能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四周已經漸漸聚集起了人群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這讓威斯特原本打算悄悄幹掉對手，然後神不知鬼不覺撤離的計劃徹底落空。天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易萊哲的眼線，萬一將今晚的情況彙報給了那個警惕性奇高的瘋子，讓他做好充足的準備，那他們就很可能失去先機，整個戰局也都會再次陷入膠著。

雖然這並不是責怪鐳射眼冒進的意思。但對於威斯特而言，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甚至讓梅林留在那個瘋子手裡，都是為了能夠在悄無聲息的情況完成對易萊哲的合圍，絕不能在這裡功虧一簣。於是，在徵得X教授同意后，他聯繫上了MI6，請Q直接派直升機將他們送到最終的戰場上，去往那個隱藏於阿爾卑斯山深處，曾經在他生命里劃下無法逾越鴻溝的地下牢籠。

「斯科特會和我一起，查爾斯……告訴暴風女，我們在西歐和北美的戰場可以收尾了。」

拖著滿臉生無可戀的鐳射眼爬上直升機，順便朝駕駛座上微笑的007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威斯特看著窗外逐漸後退的夜空，眼底飛快劃過一絲什麼，卻最終淹沒在那雙綴滿星辰的湛藍眼眸中。

二十年，這個噩夢他已經做了太久太久，現在已經到了該結束它的時候。

「瑞雯告訴我，她隨時都能將梅林帶出來。羅根將在三個小時后達到目的地，復仇者聯盟那邊我也會跟史蒂夫和托尼聯繫——」

「無論九頭蛇還是易萊哲，他們都沒必要再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陽了。」

……

「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腳踢翻了身邊的矮腳桌，看著液晶屏幕上代表著自己勢力的紅點一個個消失，易萊哲覺得自己快要被氣死了。

藉助九頭蛇的力量在北美牽制復仇者和X戰警是他早就計劃好的一環。畢竟他的優勢不在正面對抗上，手下的改造人因為萬磁王的追殺也受了不小的打擊，跟在九頭蛇身後佔便宜，順便完善自己關於變種人基因的研究才是硬道理。為此他不惜將大半仿生士兵都送給了出去，就是要堵住自己那個臨時同盟的嘴，將他手上現有的改造人保留下來，積蓄力量。這樣，不管九頭蛇在這場戰役中成功還是失敗，他的利益都不會受什麼損失，甚至還能等雙方兩敗俱傷時坐收漁翁之利……畢竟像九頭蛇這麼好用的背鍋俠，不拿來坑一把實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他計劃的很好很完美，但在戰爭開始之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他的盟友確實如他所想毫不猶豫跟復聯在正面懟，偷襲澤維爾天賦少年學校那一次顯然也惹惱了X戰警，又給自己樹來一個不死不休的死敵，可與此同時，易萊哲卻心塞地發現，自己在世界各地的勢力竟然也在和九頭蛇一樣被一點點衝擊蠶食。

先是他派駐紐約的眼線，幾乎是一夜之間被人摧枯拉朽般搗了個粉碎，直接導致他喪失了對於X戰警方面的監視和情報來源。而還沒等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在加拿大和美利堅西部的基地也悄無聲息讓人連鍋端了。然後又是西伯利亞、中亞、大洋洲、東北歐，甚至最重要的、作為後路的英倫三島勢力也受到了沉重打擊……這樣慘重的損失是易萊哲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而且，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精準的找到我所有的部署？！！」

幾乎砸爛了房間里所有能砸的東西，男人沖著每一個他能看到的活人憤怒咆哮著。雖然能夠跟在他身邊鎮守這座地下基地的全是改造人中的精銳，基本都接受了各種五花八門的超能力移植，但也沒誰願意在這種情況下被看起來已經快要氣瘋的BOSS噴一臉，一個個都躲在牆角一言不發，甚至連阿德萊德都遠遠繞開會議室，不願意出現在易萊哲面前露面。

畢竟她雖然年紀不大，但該有敏銳心思一點都不少。按理說易萊哲的部署確實隱蔽性極強，各地眼線都和他單線聯繫，沒有誰能泄密。但她可不會忘了，這個基地里可還關著某位無所不能的大法師……要說現在這種情況和他半點沒有關係，阿德萊德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但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歪歪腦袋，看著自己BOSS大發雷霆，咬牙切齒命令所有手下去排查是不是有人混進了基地泄露情報，女孩兒沒什麼表情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昏暗的陰影里。

而不遠處，將一切盡收耳底的梅林收回魔法，彙報給一直跟他聯繫著的X教授，深藏功與名。

「Hey，boy，我們該走了。」

在確定地牢周圍並沒有巡邏的改造人後，魔形女直接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嚇了法師一跳。但隨即便被她的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小威要來了嗎？」

幾乎是從地上一躍而起。雖然待在這裡確實出於幫助威斯特的意願，也成功搞瘋了易萊哲。但對於梅林而言，這麼久看不到自家男朋友同樣已經快要把他逼到極限，如果再這麼搞下去，他可不保證自己是不是會直接把這裡掀了。

「對。他讓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封閉好你的大腦，為了避免被移植了心靈能力的改造人追蹤，查爾斯和他都不會再通過心電感應聯絡你。」

在威斯特一通老媽子式的絮絮叨叨中精鍊出重點跟法師交代了。無形中被餵了好大一把狗糧的魔形女淡定走到鐵欄前，卻沒有動作。因為威斯特曾經是易萊哲重點關注的對象，因此這件隔間的設計也十分高科技，非他本人不能打開。雖然模仿易萊哲瞳孔和指紋解鎖對於魔形女來說不是問題，但這事壞就壞在開門后還要輸入密碼，否則，那瞬間響徹整個地下基地的警報就會將他們的行蹤完全暴露出來。

「現在我們有三個方案，但每一個都必須在威斯特他們開始行動時才能實施。在這之前，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

跟法師詳細交代著自己這些天在基地里得來的情報，以及每個出入口和人員配置，魔形女在交談之餘，也不忘隨時注意著走廊另一頭的動向。梅林或許感受不到，但無數次潛伏經歷正告訴她，在威斯特尚未到達，易萊哲又因為損失慘重而起了疑心的此刻，正是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最為危險的時候。

而在整個基地的中心地區，終於思索完所有被自己忽略的疑點。帶著金絲眼鏡的白髮男人沉默了會兒，再抬起頭時，目光已然變得陰鬱而狠毒。

「戒嚴整個基地，監視所有進入盧加諾湖北岸的生物。無論是什麼，就算是一隻鳥飛過，你們也要給我盯住它。」

轉頭對著門口等待的手下恨恨開口，易萊哲站起身，大步走出實驗室：

「叫上阿德萊德，和我一起去B區……我想，隱者那個不安分的小男朋友可能會有話要跟我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