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第一個轉彎是個大彎,謝霂開的那輛騰輝顯然在引擎上下了很大的功夫,速度極快,500米的直道跑完,車子率先一步轉入彎道,車身幾乎緊貼內側跑道,顯然是打算採用最短的距離出彎。
陳因見狀,方向盤往右打,車子右轉,緩緩降低車速,將車子轉向跑道最外側,在轉彎剛剛過了一半時就猛地開始加速,堪堪和謝霂錯開半個車身轉出彎道。
接下來又是直道,謝霂跑直線的優勢再度發揮出來,臨近第一個小彎道時,車速不減,車子直接從最外側刷的一聲轉入彎。陳因緊隨其後,從中道過去,轉彎至三分之一時,猛踩剎車,先右打方向再猛然左轉,前輪在地面劇烈的摩擦,後輪離地,車身一個橫掃,在轉彎處順利完成了一個漂移。
「帥!」周州看得雙眼發光,伸手比劃了個勝利的姿勢。
「你這位朋友,深藏不露啊。」李經理站在他旁邊笑眯眯地道,「看來二少這次遇上對手了。」
這一次,兩輛車幾乎同時出了彎道,側身而過時,陳因眼角餘光瞥見謝霂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小轉彎,陳因憑藉車子轉彎的優勢,逐漸彌補了謝霂在直線上拉開的差距,到此時為止,整條賽道已經跑了三分之一。直線時往往謝霂領先,而一旦到了彎道,陳因就會瞅準時機超車。
500米直線過半,這條直道盡頭的燈光被屏蔽著,整個彎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這個第一個暗彎。暗彎——賽車最容易衝出跑道或者撞上防護欄的地方。
前方一直加速猛衝的謝霂終於把車速降了下來,緊緊佔據著轉小彎時最佳的轉彎路線外-外-內道,陳因同樣不敢大意,將車速保持在過彎時最合適的速度,緊隨謝霂身後,走外-外-內道,兩輛車緊緊地挨在一起,一前一後跑出暗道。
暗道中陳因無法超車,跑直道速度上又比不上謝霂的騰輝,眼看之前努力維持的平手局面被打破,周州在一旁急的滿頭大汗。
在經過第二個暗道后,兩輛車差不多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周州終於忍不住怒道:「你們作弊!」
李經理攤開手解釋道:「賽道是提前選的,賽車也是提前選的,我既不知道二少和你朋友會選哪輛賽車,他們也不知道我選的是哪條跑道。作弊是在談不上,只能說,你這位朋友,今天運氣不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視線所及,那輛銀灰色的車子迅速消失在直道盡頭,接下來是三個連續的急轉彎,最後一個是暗彎。十米、九米、八米……三米、兩米,就是現在,陳因左腳踩緊剎車,腳跟橫移,然後右腳狠踩油門,鬆開剎車,一瞬間將車速飈至極限,整個車子飛一般越過第一個彎道。
陳因車速不減,在第二個車道三分之一處迅速剎車,回打方向盤,右腳加重油門,車尾抬起,一個漂移越過第二個彎道,朝最後一個暗彎追去。
黑暗裡,謝霂的車此刻緊挨外道,正在暗道二分之一處,由於漂移產生的離心力,陳因的車眼看就要撞上前面車的車尾,他鬆開油門,握著方向旁的雙手猛地左轉,車子擦過謝霂車的車尾,從內道超了過去。
另一邊,通過高清屏幕觀看比賽的兩個人原本以為要撞車,不由得齊齊張大了嘴巴,等下一秒車子平安無事的分開,二人對視一眼,皆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良久,李經理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你這朋友,夠狠。」簡直比得上專業賽車手了。
周州擦擦額角的冷汗,一臉慶幸道:「真險。」
三個急轉彎過後就是50米的短距離,以及最後一個大彎和1000米直道。陳因的車先一步出了彎,他不敢耽擱,走直線時油門踩到最大,進入最後一個大彎則搶先佔據最短距離的內道,然後在二分之一處加速,用最大的車速往終點飆去。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周州哈哈大笑著朝終點走去,一邊走一邊道:「誰說我家陳因今天的運氣不佳,我看他運氣好到不能再好了。嗯,今天是幾號來著,我決定以後把今天當成……」
下一刻,他的腳步頓住:「……幸運日。」
不遠處,兩輛賽車同時通過終點線。
「二少在大彎處的蛇形繞樁加最後尾部漂移,比上一次要玩的漂亮多了。」李經理走過來,笑眯眯道。
陳因放鬆身體,靠在車座上大口喘著氣,一滴汗水順著鬢角,從安全頭盔和臉頰的縫隙里滴落,他伸手摸了摸後背,發現後背全被汗水打濕了。
前世的時候,壓抑且不得志的生活,讓他一度極為痛苦。多年的夢想被人為掐斷,以及午夜夢回時那條鮮活的生命所帶來的負罪感,曾經使得他整宿整宿無法入睡。
在諮詢過心理醫生無果后,他就愛上了極限運動,不光是賽車,還有蹦極,野外探險等,這樣的運動往往最接近死亡,對那時的陳因來講,這是唯一能讓他放鬆的事。
陳因收拾好思緒,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旁邊,謝霂正好從車子里鑽出來,隔著三米遠的距離,兩人對望了一眼。
謝霂的安全頭盔被他解下來隨手丟在跑道上,他斜斜的靠在車子上,用手將額前的留海往後一扒,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那雙微微泛紅的,甚至顯得有些癲狂的雙眼。
如果說之前黑暗裡謝霂的眼睛像噬人的野獸,此刻他的眼神,則如同一個走鋼絲的瘋子,眼珠黑的能彷彿能將人吸進去,裡面帶著吞噬一切的瘋狂意味。
陳因心裡一驚,對方的狀態顯然不對勁,他動了動嘴唇,試探著喊了一聲:「二少?」
這一聲猶如暗號一般,謝霂的臉色突然泛白,大口喘氣,額頭漸漸冒出冷汗,胸膛開始劇烈起伏,上半身甚至微微往下彎。
陳因一愣,繞過車子大步走了過來,顧不得多想,一把抓住謝霂的手臂,皺眉道:「你……」該不是犯病了吧?猝不及防下,手腕被一股大力狠狠地反扣住,身體被這股力道拽的往前傾,視線翻轉,猛地被壓在車窗上。
由於身高相仿,兩人間的距離近的幾乎可以看清對方的睫毛,呼吸交錯,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古怪起來。陳因的眼神逐漸變冷,曲起手肘便往謝霂胸前擊去,對方及時鬆開手,推開一步,躲開他的攻擊,然後緩緩站直身體道:「我沒事。」
癲狂的眼神、泛白的臉色、痛苦的表情,如果不是手腕上那股幾乎可以拗斷手骨的力道,陳因差點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慢性哮喘。」
這算是對他剛才反常行為的解釋?陳因低頭看了看發紅的手腕,淡淡一笑,繞過他,推開兩步距離,識趣的沒多問。
「陳因!」周州一路小跑,整個人朝他撲了過來,來了個熱情的熊抱,「老實交代,什麼時候偷學這手兒?」
陳因毫不客氣地用左手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自己身上扯開:「你不知道的時候。」
「……」
耳邊傳來噗嗤一聲輕笑,陳因抬頭,看見幾步外,謝霂雙手抱臂,唇邊含笑,露出一排白牙,用一種可以稱得上冒犯的眼光,上下打量他。
「二少,」李經理走到謝霂身後,低聲詢問道,「需要取來錄像嗎?」一般情況下,幾乎同時達到終點,就需要通過高清錄像來辨別。
「不用。」謝霂道,「平手。」他上前一步,恰好站在通常意義上的安全距離範圍之外,「陳……」皺了皺眉,「陳……因,你認為呢?」
陳因不動神色的將皮球踢了回去:「二少的意思是?」
「撤銷賭注!」周州突然道,「既然是平手,賭注作廢。」他原本就不想讓陳因摻和到這些事裡面,既然是平手,賭注作廢最好不過。
「不,」謝霂搖了搖頭,不緊不慢道,「我的意思是,雙贏。」
陳因抬眼看他。
謝霂笑道:「收購改合併,而你,」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準確地指向陳因,「陪我做一件事。」
親自將陳因二人送出夜鶯,李經理轉過身,先轉去謝二少的專用房間,發現裡面沒人,他想了想,原路返回,謝霂果然還站在跑道的終點處。
比賽完后,穹頂上的光球自動熄滅,整個跑道空蕩蕩的,只有路邊照亮用的一排路燈還亮著。謝霂曲起一條腿,坐在之前陳因用的那輛奧迪車的車蓋上,右手手指間火光隱顯,李經理往地上看了一眼,車輪旁果然堆積了不少煙頭。
「車子送去維修中心修理一下。」看見他過來,謝霂將指尖的香煙掐滅,從車子上跳下來,吩咐道,「特別是這輛,」他用腳尖蹭了蹭前輪,「兩次漂移,他還真敢玩兒。要不是這車輪特意加厚過,早摩擦起火了。」漂移對輪胎,特別是前輪的損耗極大,一般的車子玩一次漂移,輪胎基本就報廢了。
李經理走到一旁,打電話吩咐下去,他打完電話,見謝霂還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上前道:「二少,要不要吩咐小吳帶葯過來。」小吳是謝霂的助理,謝霂的舅舅榮開君特意派給他的。
謝霂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從口中冷硬的吐出兩個字:「不用。」
周州將車子停在宿舍樓下:「下車。」
陳因挑了挑眉,側過身看他:「還在生氣?」
周州氣哼哼地扭過頭,兩條英氣的眉毛就差豎起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個什麼人,居然敢答應他的條件!」
陳因逗他:「三條腿的男人,唔,貌似長得不錯,還挺有錢。」
眼看他說一句,周州的臉色就難看一分,陳因笑彎了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逗你。不就是一次野外探險,時間地點還是我來定,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那個人……」周州欲言又止,乾脆急躁的揉了揉頭髮,泄氣道,「到時候讓我跟在你們後面。」
「行。」陳因一口答應下來,心裡卻明白,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周州跟著去。謝霂這人,說好聽點,行事頗為狠厲,說難聽點,就是半個瘋子。和他對弈,你永遠都猜不到他的下一步棋往哪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