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C25

純夏並沒有將火神的「警告」放在心上,人總會對競爭對手有所偏見，而她把火神這種行為歸結於決賽前的焦慮症。

洛山和誠凜的比賽在所有人的期待下接踵而至。一邊是認識很久的好友，一邊是交往不久的男友,純夏果斷選擇了後者，自然被閨蜜朱莉吐槽重色輕友。

「但我也確實覺得洛山贏面更大啊。」純夏理直氣壯地說道。

對籃球，她雖然不曾打過,但一路看著赤司遊刃有餘地贏下比賽，她心裡很是自豪。她相信他可以登臨頂峰。

畢竟他可是她看上的人呀。

可是，事情卻不遂她願。一開始洛山的確佔領上風,可漸漸地，那些前輩們一個又一個被誠凜攻破。

旁觀者清，其實純夏對他們存在的問題很清楚。高傲而又未曾受過挫折的他們,一旦被攻破，就開始心慌意亂。向來身處高位的人突然跌落，失重感會讓人窒息。而誠凜是一隻新隊伍,從底端一步一步往上爬,越挫越勇。

然而看著場上那個獃滯的赤司，純夏懵然了。

在她的印象中，赤司始終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他可以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對欺騙他的人說出「我討厭不聽話的狗」,也可以在球場上,說出雖然中二度爆表，卻格外霸氣的「我是不可戰勝的」。

他耀眼，彷彿集聚了夏天所有的陽光。他驕傲,像是一頭剛剛蘇醒的雄獅。

可她從來沒有看到如此失魂落魄的他。失魂落魄，這樣的貶義詞絕不該用在赤司頭上。

雖然隔得很遠，可純夏明顯能感受到，此時的赤司的表現像是一個被上帝遺棄的孩子。他就獃獃站在場上，輪到他傳球反應也極其慢。這樣的行為似乎也遭到了隊友們的唾棄，他們之中的罅隙越來越大。

身旁的朱莉，冰室，阿列克斯正在拚命吶喊，為誠凜的加油聲震耳欲聾。

純夏只覺得自己在這片洋溢著興奮的片場格格不入。所有人都在為誠凜的反擊而歡呼，並衷心渴望他們將上一屆的冠軍拉下馬。甚至連她所認識的赤司昔日的隊友們，黃瀨涼太，青峰大輝都站起身來為誠凜助威。

純夏不免想到曾經還在帝光讀書時，其實奇迹時代內部的關係就很是微妙。赤司儘管是隊長，卻和其他人關係並不親近，而唯一關係最好的綠間真太郎似乎都偏心黑子。

此時赤司彷彿是孤軍一人在場上奮鬥著。

想到此處，純夏猛然一驚。

不，他並不是一個人！

「洛山不敗！洛山必勝！」純夏用全身儘力氣吼了出來。儘管很快又被嘈雜的聲浪淹沒，可她知道他聽到了。

她瞧見赤司抬起了頭。兩人一個在賽場中央，一個在觀眾席最後一排，隔著人海遠遠相望。

這是一道遙遠的距離，純夏甚至看不清赤司的表情，可她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勝利。

與生俱來的驕傲，在多年的歷練中融於血脈，在心中紮根，結出一樹勝利之果。

些許是那聲突兀的加油讓洛山的學生們幡然醒悟，剛才被誠凜的反擊打蒙的不僅僅是賽場上的選手，還有參觀的學生們。然而在純夏的那聲帶動下，大家再次喊出了不敗的口號。

然而排上倒海的呼聲終是不能阻止誠凜的迅猛攻勢。

洛山僅僅一分之差輸掉了比賽。看著周圍幾個朋友喜極而泣的模樣，純夏默默嘆了口氣。

該說是誠凜上天的幸運兒嗎？總是在這種關鍵時刻，都以一分之差取得勝利。一分，看似很近，卻決定著成敗。

不過她也並不是輸不起的人，在她心中，失敗了爬起來再戰就好，只要那顆渴望勝利的心還在跳動著。她更擔心的是輸掉的赤司。也許他會因為是隊長的緣故表面故作平淡，但她很擔心他無法從失敗中徹底走出來。

然而當看到賽后的赤司時，純夏覺得自己也許是想多了。

赤司正笑著跟隊友說著話，而一旁的幾個隊員則一臉驚悚，就連在一旁圍觀的純夏都嚇了一跳。

瞧見她站在走廊上，赤司笑著走了過來。

「霧島，」他輕笑一聲，「一起回去吧。」

「啊？」純夏一時有些錯愕。

他整個人逆著光，光暈恍惚，卻難以忽視臉上那溫暖的笑容。

如果說赤司是故意掩蓋住自己的失落，那麼他的偽裝太成功了。此時的他臉上只有釋然，還有對未來的期待，半點失落都不存在。

似乎有哪裡不對！？

內心不住感嘆著「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純夏當場並沒有意識到另一個嚴重的事情。

直到赤司將她送回了公寓，她才驀然醒悟過來。

稱呼。

赤司對她的稱呼變了。

細想起來，赤司對所有人的稱呼都從以前的直呼其名，變為謙遜的稱呼姓氏。

關於這點，從小在美國長大，習慣於直呼名字的純夏一直沒有太多感受，可日本是一個除非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步，否則不會稱呼名字的國度，當然也有一些破例，比如之前的赤司，就連前輩們也直呼其名，為此不少人都在心裡默默吐槽過。當所有人都熟悉了他的叫法后，他又突然回歸了原點。

那一聲「霧島」，引她想起更加久遠的記憶。

清晨的公交車，兩人禮貌而又疏離的問候。那時的赤司，似乎便是這幅溫潤的模樣，沒有那股她所熟悉的凜然和傲氣。

這似乎和十年之後的他有些類似，可十年後那樣的性格可以稱之為歷經歲月的沉澱，可再早之前呢？

一個從沒有過的想法呼之欲出，讓純夏有些慌亂。

之後的相處讓她更加確定這樣的想法。

純夏有些茫然。

她承認，她一開始的心動源於赤司的霸氣。若是看臉，她有更好的選擇，比如青梅竹馬幸村精市。

然而如今他似乎已經不再是那個霸氣十足的他了。

於是在休假的這段時間，純夏倒沒有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只是和閨蜜逛街的次數頻繁了不少。而對赤司則採取了躲避。

總不可能去吐槽君那裡發一個：「我的男友是精分我該怎麼辦」的求助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向來勸分不勸和的吐槽君那裡，熱評肯定是「不分還留著過節？」「那他莫不是有兩個女朋友」類似話語。

「放假不和男票歪膩，反而找我……」在逛街休息時，朱莉湊了過來，「你們分手了？」

純夏白了她一眼：「這倒沒有。」

「吵架了？」朱莉努了努嘴。

純夏沉默。

朱莉以為她默認了，笑嘻嘻地說：「不服就干啊。」

「別鬧啊，」純夏徹底無力吐槽閨蜜話語中含有的某層引申意義，嘆了口氣，「只是在想，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噫，生活可沒那麼多時間給你演內心戲。」朱莉不贊同地看向她。

純夏自然聽出了好友的引申意義則是「愛他就去搞他」，可明顯她所遇到的事情比這複雜多了。她嘆了口氣，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覺得你男友是精分，然而還在糾結自己究竟是喜歡他哪個人格？」朱莉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純夏點了點頭，大嘆閨蜜的這波總結滿分。

「要我說，無論他有多少個人格，不都是他嗎？」

純夏愣了愣，卻被朱莉的下一句話打敗。

「而且，有雙重人格，相當於可以體驗兩個男友的快感，你還在猶豫什麼？」

看著眉飛色舞的好友，純夏扶額。

她就知道，從自家閨蜜口中准沒什麼好話。

不過她的有一句話，卻給了純夏更多的思考——

無論他有多少個人格，不都是他嗎？

許久，純夏呼了口氣，掏出手機給某位熟悉的友人發出了信息。

[哇小霧島好久不見啦>3

無視黃瀨一如既往的聒噪話語，純夏緩緩敲了字。

純夏：[你知道黑子哲也的聯繫方式嗎？]

黃瀨：[唔？你找小黑子幹什麼？]

黃瀨：[該不會是幫小赤司報仇吧？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啦！比賽總有勝利的那方，也總有失敗的那個。雖然我也很不甘心成為失敗者，但下一次我一定會是勝利的那方的啦！]

純夏：[啰嗦，一句話，給不給？]

黃瀨：[給！不過我很好奇，你找小黑子幹什麼？]

純夏：[嗯……談心。]

黃瀨：[我竟無言以對！不過小黑子的話，確實是一個值得談心的對象哦。]

結束了和黃瀨毫無意義的聊天，純夏斟酌半響，終是給黑子哲也發送了消息。

很快她便收到了肯定的答覆。

於是在幾日後，純夏走進了誠凜附近的一家m記。

「霧島桑。」

儘管早就對帝光第六人的傳說有所了解，可純夏還是默默被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調整好了表情：「黑子君，好久不見。」

打完招呼后，純夏去吧台點了杯奶昔和小份薯條，端著盤子走到了黑子那桌。

吸了一口草莓奶昔，黑子淡淡開口：「霧島桑，為什麼想到來找我。」

純夏見狀，便開門見山道：「國三學園祭的那個冒險遊戲，你還記得嗎？」

黑子平靜地點了點頭。

純夏繼續說了下去：「那次你和征君下了一盤棋，讓我覺得你和他關係其實比其他人想象中更好。也許你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也說不定呢。」

「其實，我並像霧島桑所說的那麼了解赤司君，」黑子淡淡地開口，「但是赤司君前後的變化，我是看在眼裡的。」

接下來，純夏便聽到了赤司人格轉折點的那場球賽的全部過程。

「大概就是這樣……」黑子幽幽地說。

純夏抬頭，一眼撞進了那雙平靜的藍眸，彷彿包含了整片天空。

於是她微微勾起嘴角，真誠地朝他道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黑子君。」

「霧島桑，雖然我沒有立場說出這種話，」黑子頓了頓，臉上的表情真摯無比，「請遵從自己的心吧。」

純夏心中一驚：「嗯？怎麼突然這麼說？」

黑子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霧島桑找到我，不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嗎？」

純夏啞然。

是啊，千方百計找到黑子哲也，是因為自己似乎無法面對現在的赤司，可為了了解過去的赤司，這樣的舉動，不正說明她對赤司的在意嗎？

純夏走出麥當勞便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差點脫口說出「你怎麼在這裡？」，看著黑子和赤司瞭然的神情，很快將疑問吞進肚中。

大概就是黑子將她來找他這件事情告訴赤司了吧。該說黑子這個人是過於細心了呢，還是多此一舉呢？

既然相遇了，自然就要一起回去。在回京都的路上，身旁是列車其他乘客的竊竊私語，兩人始終沉默無言。

可又有什麼和以前不同了。

純夏一如既往被赤司送到了公寓門口。她抬眼，終是下定決心。

「我想說，」她直視赤司那雙澄澈的紅眸，「歡迎回來。」

「嗯。」聰明的赤司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他其實想說，他並沒有離開。

不過似乎已經沒什麼必要了。

目送純夏進入公寓后，他掏出了手機。

赤司：[今天謝謝你了，黑子。]

黑子：[我並沒有做什麼，赤司君。另外請允許我失禮地多說一句話，霧島桑是個好女孩。]

赤司：[嗯，我知道。]

赤司感受著晚風拂面，只覺數日累積於心尖的煩悶被這清爽的風一掃而空，抬頭望著紅得發紫的火燒雲，他終是舒心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爭取一口氣更到完結！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