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十年再見

林一心裡一顫，腳下卻是半分讓步也沒有。

她實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牽扯到了肖楊的家庭。更沒有想到肖楊他爸居然是這樣位高權重的長官。

可是，他早去哪兒了？

肖楊正需要他的那會兒，末世剛剛降臨的時候，這個父親又在哪裡？

陸沉的臉色黑了又黑，這麼多年，已經很少有人趕這樣大膽的在他面前放肆了。

他剛想訓斥兩句，忽然看見面前的女子動了動。

陸沉眼神一轉，盯著林一移動的位置，肖楊卻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神很冷漠，就那樣沉靜的看著他。陸沉也沉默了。

在肖楊面前，他實在提不起任何的怒氣。

他欠他的，他們全家都欠他。

兩人對峙了良久，陸沉才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他一直在找你。」

肖楊撇了撇嘴角，冷笑一聲，「是嗎？」

「你不要任性！」陸沉彷彿被他那無關緊要的語氣給刺激到了，「你早就過了任性的年紀了，不要像當年那樣，他時常擔心你擔心的睡不著……」

「是吧！他真可憐，我該去寬慰寬慰他的，是吧？」

林一的目光飄到陸子維的配槍上，她很少見肖楊這樣刻意的去諷刺一個人。

說實話，真的很欠扁。

她要時刻盯著那旁觀者，避免誰忍他不下去就隨手給他一槍。

「你非要這樣說話？肖楊，你不是小孩子了！」

陸沉的語氣很重，但是他沒發脾氣，並且臉色沒有一點怒色。

林一不知道他是不是脾氣好，但是就之前兩人的交鋒來看，這顯然是不對的。

陸沉心下卻有一絲絲釋然，這樣的情況已經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

如今的情況，任誰也不會因此想起十年前那一晚，那個雨水中咆哮著的倔強的少年。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不然怎麼活到現在？」

「他挺不容易的，既然來了，你還是去看看。」

陸沉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諷刺，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一天，早早的就學會了那一種叫做自動忽略的技能。

「不必了。」肖楊的心意卻沒有因為他的勸慰而有絲毫的改變。

「我有我的生活，挺好的，不想去打擾他了。十年都過去了，恨一個人很累，我早就沒那個心思了，你今天就當沒見過我，以後各走各的路。」

他說著，拉著林一的手就想走。

林一一頓，感覺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甚至還有些顫。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思考起就被他拉走了。

一路上，肖楊很沉默。他不說話，林一就也不說話。

夜色如水的沉默，他們卻不知道是為何在堅持。

這裡是全國目前最大的安全區，即使還有許多倖存者目前仍舊流浪在外，裡面也已經住著相當大的一部分人了。

混亂時期都是靠實力說話的，這裡則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

林一他們出來乍到的，沒有為基地做出任何貢獻，肖楊更是不承他老爸的情。

兩人只好隨便領了個帳篷在外面睡。

夜色如水墨一般深沉，倒在帳篷里太悶，林一隻好又鑽了出來。

「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肖楊在她身後，突然幽幽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把林一嚇了一跳。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哪裡對不起我？」

她不甚在意，卻也知道肖楊說的是什麼事情。

林一懶懶的倒在地面上，看著漆黑一片夜空，眯了眯眼睛道：「在這種時候，能和你待在一起，上房頂上去睡也是沒什麼關係的。」

「嗯。」肖楊半晌才回了聲，聲音有點啞。

他們早就料到了不會在這裡正常的待下去，但是也沒有想到那老頭子來的這樣快。

他們在帳篷外面待了大約兩個小時才進去，結果睡了不到五十分鐘，就被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給吵醒了。

肖楊一起身，皺著眉頭。黑燈瞎火的，林一其實並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但是可以猜出一二。

比如，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非常的不爽。

肖楊坐著沒動，林一搖了搖他的手臂。

肖楊回頭，林一湊到他耳旁說了句話。

溫熱而帶有濕氣的呼吸噴在頸邊，肖楊心裡沒由來的一顫，似乎忽然之間懂了什麼的樣子。

林一對他點點頭，肖楊說：「我們在這裡等。」

果然，沒到半刻鐘，帳篷外面就有人開始喊他的名字。

沒人應聲，帳篷忽然被人從外面一把扯開，陸沉探了個頭進來，看見肖楊抱著那個女人一起，臉色一沉。

「你給我出來！」他忽然對肖楊吼道，一反白天的忍讓與遷就，似乎有什麼東西爆發了一樣。

肖楊默然，居然真的抬腳走了出去。

然後林一就聽見兩人在外面爭吵。更為準確的說，應該是陸沉一個人單方面的發脾氣。

他半點不復之前的沉穩，聲音大的好像是在泄火。

林一皺了皺眉，這件事是肖楊的家務事，她原本是不想參與。

但是這姓陸的這麼大聲，顯然是想把其他人引過來，好無形之中給他壓力。

「跟我示威么？你算個什麼東西！」林一內心這樣想著，突然也掀開帳篷。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幾十來號人，在旁觀。

末世嘛！人活著就已經很感激了，哪裡敢再埋怨缺少了娛樂什麼的。

不過有免費的八卦，也自然是不看白不看。

肖楊一直沒說話，他就不停的宣洩自己的想法，甚至說，是在向他人強行灌輸自己的觀點。

他輕鬆的太久了！

林一這麼想，他一定沒有一個人孤軍奮戰過，大概手底下總是有那麼一堆兵來驅使調動。

肖楊的沉默不是退縮，那只是一種習慣。

或者說，是厭倦了某個人，所以不願意再同他講一句話。

「怎麼讓她出來了？沒看見我們在談家務事？」

陸沉目光一掃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林一，生氣的對一個看守帳篷的人吼道。

林一目光一寒，話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你才是外人吧！」

「她不是外人！」

兩句語言的重疊，吐出的話語竟然如此相似。

林一回頭，肖楊看她的目光有些柔情。

陸沉似乎被噎住了，半天啞口無言。他是一直想逼肖楊說話，但是最主要的是想和她談談，萬萬沒想到他一開口，兩人居然就到了這一步。

天已經微微有些亮了，今日沒有下雪，腳底下厚厚的積雪也早就被人鏟掉了。

三個人立在那裡，無言的看著對方。

林一不知道陸沉是何種心情，她只是見不得肖楊受委屈。

儘管，他並不覺得委屈。

陸沉望著她，眸光閃爍著，表情有些複雜。

林一道：「陸長官，我聽你們談話很久了。現在只想問問，你說的家務事，到底是以誰來作為中心點的？」

「我……」陸沉張了張嘴，忽然發覺自己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脾氣。剛剛為了逼肖楊應答，他發的火已經夠多了。

陸沉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林一等著他的話，卻始終沒有等到。半晌之後自己接上了，「如果你的家務事和肖楊無關，那麼OK我沒有興趣。如果跟他有關，那麼你就沒有趕我走的權利。這一點，你必、須、明、白。」

陸沉心中一驚，頓了頓不耐煩的說道：「隨你。」

隨後招了幾個勤務兵，對著他倆喊道：「你們跟我走吧。」

他像是篤定了什麼，提前邁步走了。

果然，過了沒兩分鐘，肖楊邁步跟上，對林一說：「走吧，這件事情早該說清楚了。」

林一沒有異議，其實在知道這一系列事件之前，她的本意是來這裡尋找林天橋的。

當時她想著國家安全，倒也沒有去管，如今的情形卻讓她越來越不放心了。

還是要找到老爸一起走才穩妥。

此刻大概凌晨五點鐘左右，天空已經有了絲絲亮光了，沒有那麼暗的夜晚，彷彿無形中給了人一種心理慰藉。

他們走到一處宅子面前，那宅子挺老式的，像是很久之前就造好了的建築。

門前還有兩座石獅子，在夜幕中瞪大了雙眼，威風凜凜，莊嚴肅穆。

林一覺得這裡看上去有些軍事化管理，應該會有軍區大院之類的安排住宿，倒也沒想到他們這麼隨意的自己安置了。

但是也說不清，是否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不過如果是自由選擇的化，她應該也能透過這房屋來看屋子主人的態度。

目前初步測定，應該是個老頑固。

這裡周圍還有軍隊守護，看上去防護很不錯。

他們走進去，穿過兩條走廊，裡面的擺設看起來也很平常。

條件不算太好，還是水泥地，看起來沒有做過修繕或者改造。

肖楊目不斜視，直接跟在陸沉後面，再次穿過一條走廊之後，陸沉對著他點了點頭，停在一間房前敲門。

「砰砰砰——」

敲了三下，裡面一個威嚴卻又略顯滄桑的聲音傳出。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