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分形圖書館花茶

?「好久不見，.」顧言兒朝溫鳴問好。

他坐在那裡，如同畫里的素衣少年，安安靜靜地捧著一杯花茶，雙眼雖然失焦，精神看上去卻不錯，嘴角還帶著淺笑。

「你好，又見面了。」溫鳴回答著，又看向揚淵和另一人。

揚淵見到兩人似乎不太驚訝：「過來坐？」

溫鳴和沈尋一對視了一眼，走過去坐在他們對面。

「這位是？」溫鳴看向金髮碧眼的大美人。

雌雄莫辯的面容可以說是溫鳴見過的最為美麗的臉，只是，這張臉的主人正以略帶疑惑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目光太過專註了點，溫鳴不由得皺了皺眉。

「唔，我叫黎安順……不好意思，小哥你長得真俊俏，看得我沒緩過神來。」美人歉疚地笑了笑，朝溫鳴眨了眨眼。

溫鳴：「……」

揚淵用胳膊碰了一下對方：「別戲弄別人。這是我之前說過的那位隊友，他旁邊的是一尋大神。」

「哇啊！」黎安順一下站了起來，用晶亮亮的目光看向沈尋一。

「一尋大神，我是你的腦殘粉！」

沈尋一：「……」

揚淵扶額，真丟人……

顧言兒笑著打圓場：「安順和揚淵是我的朋友，真沒想到你們都認識。」

小單和小雙遞上蛋糕，黎安順毫不猶豫地接過，劃了一大塊放進嘴裡。

顧言兒繼續說道：「溫先生是新人遊歷者，也是最近結交的朋友呢。」

溫鳴笑著點點頭。

「你是新人？」黎安順問他，語氣有些古怪，「你之前是人類？」

「對啊。」已經習慣的溫鳴對這樣的問題見怪不怪，還半開著玩笑，「是最脆皮的那種，哈哈。我還是被女孩子一刀捅死的。」

黎安順的肩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被揚淵看了進去。

「你怎麼了？」揚淵湊到他耳邊低聲問。

黎安順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揚淵只得作罷，反正這傢伙神經十天有九天不正常。

桌上擺了很多蛋糕，但除了黎安順和顧言兒，其他人都不怎麼吃。

溫鳴覺得有些奇怪，難道今天來這裡真的只是賞花喝茶？他以為顧言兒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告訴他。

想到這裡，顧言兒適時開了口：「今天本想介紹你們認識的，不過看樣子是我多此一舉了。」

「怎麼會呢，只能說明我們太有緣分。」溫鳴笑了笑。

黎安順說道：「是啊，看來註定是緣。」

說完，他微笑著看向溫鳴：「尤其是我倆。」

溫鳴：「？」

他收起輕佻的笑容，直視溫鳴：「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們之前見過？」溫鳴愣了愣，仔細回想了一下，完全沒見過黎安順這樣的大美人，.

揚淵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黎安順：「你別逗人家。」

「不好意思，這傢伙就這德性，喜歡戲弄人。」揚淵抱歉地看著溫鳴和似乎一臉不爽的沈尋一。

「我沒有！」黎安順委屈至極，表情可憐兮兮，雖然看得出是裝的。

溫鳴：「……」

黎安順動了動嘴，卻沒說出話來，似乎極力忍住。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唉我不行了。」黎安順突然趴在桌上，「我就是個心裡憋不住事兒的人！我一定要說出來！」

「溫鳴！」他突然大吼了一聲。

「誒？」溫鳴嚇了一跳。

「你發什麼瘋？」揚淵終於忍無可忍地拽了黎安順一把。

黎安順與溫鳴對視著，溫鳴能從對方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而那雙眼睛竟在漸漸地變紅，一瞬間，瞳孔變成豎瞳。

「溫哥哥，這樣你還認得出我嗎？」

話音一落，瞳孔變成深色，而黎安順整個人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女人，柔順的黑髮乖順地搭在肩側，她嬌小而可愛，最引人注目的是唇角的那顆痣。

溫哥哥，會這樣叫他的，只有一個人。

這是溫鳴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人，也是終結了他一輩子的人。

「……楚、楚小寒？」

溫鳴渾身僵硬，站起身來，退後半步。

對方只是站在那裡，嘴角帶笑，看上去溫和文靜，讓人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女孩是怎樣拿刀捅人的。

「你是楚小寒？是你殺……」

是你殺了我？

溫鳴說不下去了，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想要落淚，但內心被無知的恐懼和驚疑填滿，再加上眼角實在乾澀泛不出淚花，一時間他只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我……不對，不是我。」「楚小寒」急了，表情有些無措。

聽到楚小寒的聲音，溫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沈尋一見狀，握住他的手，試圖安撫他。

揚淵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趕緊拉了「楚小寒」一把：「你先變回來再說話。」

只見「楚小寒」面部開始扭曲，身體和發色再次發生改變，頭上冒出一對狐狸耳朵最後又縮回頭髮，最後看他，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楚小寒，是我在上上上個世界扮演的角色……」黎安順有些訝異地看著溫鳴，「抱歉，我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

溫鳴被沈尋一拉了一把，重新坐回原位，定了定心神，才開口道：

「不是，你這也太……太驚悚了吧。」

殺死自己的故人突然站在面前，任誰也會嚇一跳。但比起驚嚇，溫鳴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我解釋一下吧。」黎安順尷尬地看了其他幾人一眼，尤其撞上沈尋一冰冷的眼神，愧疚地埋下了頭。

「其實那個世界的劇本本來好好的。楚小寒是個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她喜歡上自己哥哥楚東卿的男朋友，失戀后便出國了……」

這裡的男朋友自然是指溫鳴……

聽到「楚東卿」的名字時，溫鳴再度愣了一下，本來以為刻骨銘心的名字，現在聽別人說到，就像是某個遙遠故事裡的配角一樣，一閃而過，不再讓他感慨萬千。

「但是我接到了系統的通知，說是病毒附身，讓我殺了你。」黎安順一臉茫然，「只是沒想到你成了遊歷者，這是怎麼回事？」

沈尋一聽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著溫鳴。

場面一時間陷入沉默。

幾分鐘后，小雙突然開口道：「主神他……是他授意的。他想讓溫先生成為遊歷者，通過館長無法察覺的渠道……」

所以，為了讓溫鳴成為遊歷者，才讓黎安順扮演的楚小寒殺了他。

黎安順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漂亮的臉滿是歉容，他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抱歉……」

溫鳴搖搖頭，黎安順沒有做錯任何事。

但是，為了不明不白的理由就讓一個人死掉，這是溫鳴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就像個玩笑，可以在別人的言語間畫上休止符。

他有些緩不過來，胸口像是纏繞著無數緊縛的線，讓他喘不過氣……

「你還好吧？」沈尋一問道。

「……」溫鳴回過頭看著他，沈尋一還是沒什麼表情，和他平時一樣波瀾不驚。

「我沒事，抱歉，我想一個人靜靜。」溫鳴回答得有些勉強。

「你……」

沈尋一還沒來得及問完，顧言兒突然開口了：

「溫先生要送我回後院嗎？」

溫鳴明白了顧言兒的意思，他想替自己找個離開的借口。

「那我送你回去。」

「謝謝。」顧言兒笑了笑，「你們請繼續享用茶點吧，稍後再見。」

……

「溫先生不打算等一尋回來嗎？」顧言兒坐在後院亭子里的凳子上，溫鳴坐在他的對面，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我想一個人……去走走。」

溫鳴在情緒大起大落的時候，不太習慣身邊有人，即便是雙眼失明的顧言兒坐在這裡，他也有些不舒服。

「對不起，是我搞砸了。」顧言兒道歉。

溫鳴搖頭，想想對方看不見，於是開口回答：「不用道歉，都是我失態了。」

X2333：「主人，你打算怎麼辦？」

溫鳴突然有個想法，他承認這是一時激動的想法。但是，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想要回到曾經那個世界過，或者乾脆忘記一切，重新活一次。

「我能回到自己曾經的世界嗎？」

「理論上不可以。」顧言兒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意思。

溫鳴嘆了口氣：「算了，當我沒問吧。其實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X2333：「要不我們找個相似的世界吧主人，找個輕輕鬆鬆的角色好好享受一番曾經未完的人生。」

溫鳴哭笑不得：「這樣不太好吧，你別出餿主意。」

顧言兒笑了：「我想，溫先生現在心情一定很亂吧，過去的事情再度讓你煩惱？還是說對無法自己掌控人生感到不安？」

溫鳴抬起頭看著顧言兒，對方總是很容易捕捉他的想法。

「我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了懷疑。我甚至想親自到主神面前問清楚這一切，但我只是個普通人，無論別人說我是否是病毒，我都沒什麼感覺……其實我就想過普普通通的生活而已。」溫鳴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

「是嗎，這是你的願望嗎？」顧言兒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即便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溫鳴的心跳還是漏了半拍。

顧言兒的眼神給他一種熟悉的錯覺，彷彿受了傷，又極力掩飾痛楚，最後展現出來的是風平浪靜后的寧靜。

但這眼神只是轉瞬即逝，顧言兒笑著轉移話題：「其實我覺得X2333的建議很好，溫先生你需要放鬆一下心情，在你熟悉的世界里說不定可以找回一些東西。」

溫鳴沉默了。

……

溫鳴走後，顧言兒身後出現一隻美麗的魚。

它看著顧言兒，用心語交流著。

為何停下，你不是打算讓他做決定嗎？好不容易讓他動搖……

顧言兒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頭還朝著溫鳴離開的方向。

他什麼都不知道，即便是這一時騙他，也不是他真正的願望……顧言兒無聲地回答。

你等了這麼多年，眼看著就要等到他了，可惜了……

魚說完就這句話后，便消失了。

在它消失后，後院又光臨了三位姍姍來遲的客人，顯然是在花園坐不住的幾位。

「溫鳴呢？」沈尋一環顧四周，沒有找到。

「他去下一個世界了。」顧言兒回答，「他心情不太好，想一個人去。」

沈尋一挑了挑眉，徑直往分形圖書館走去。

顧言兒知道勸不動對方，不再多言。

揚淵和黎安順面面相覷。

「我們也去。」黎安順慫恿著揚淵，「我有點良心不安。」

揚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