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血牡丹（下）
疑似被挑釁的羅南，心裡頭確實有點不爽。
可是，與武皇陛下交流多了，漸漸熟悉這份行事風格之後，羅南的抗性也在提升，心頭翻動的情緒，並未影響思維流轉。事實上，咀嚼細節，再抽出裡面的基本邏輯，羅南忽然發現，事情正變得有意思起來。
武皇陛下肯定有「秘密主義大病」沒錯，但她具體行事還是很爽利的。要找羅南說事兒，一個虛空挪移就過來了，隔空交流也可以，至於當面話不說透，遮掩繞彎，那是另一回事。
羅南記憶中，那位等著羅南去找她，才進行較深入信息交流的情況，大概才出現兩次。
第一次是首次見面，在夏城天運塔，以當時二人的身份地位，完全沒問題。而且是公眾場合，談得深入，卻沒說什麼隱秘，只是教誨。
至於第二次，大約就是她乘坐吳魁的車子，前往「雷池實驗場」那回。那吳魁其實就是哈爾德夫人亡夫、血焰教團前首祭的「虛擬人格」載體，有這麼個誘因，武皇陛下大約是想引羅南過去，聊一聊當時已經顯現端倪的「十三區」，又或「披風外面」的情況，只是羅南當天晚上「拒絕」了，沒搭理。
武皇陛下是怎麼做的呢？她第二天就殺過去，在淮城堵住羅南，高低是做了交流，還將靳師傅塞給他做司機，最終引出了「外地球」這個絕大秘密。
如果馬明彩這裡，確實是武皇陛下埋鉤作餌，又故意晃蕩，讓羅南盯上，就能算是第三次了……若再排除掉首次見面那回，是第二次。
武皇陛下為什麼要「挑釁」，或曰「暗示」羅南去找她？
如果羅南不接這茬兒，是不是明天她又殺回來了？
而且這般做法，步驟會不會過於複雜冗餘了？
要知道，吸引羅南過來的，是在夏城發現的第三株「信力綠植」，是馬明彩老太太身上植入的「海青花」。事先羅南可不知道，馬明彩竟然是唐儀的親祖母，還要將唐儀培育成她養生的「血包」。
現實意義上講，馬明彩正是唐儀來到並生活在夏城的「錨點」。
至少前期如此。
這般人物，突然就出現在羅南視線中。如此巧合，真能當「巧合」看？
更進一步想，已經移植入體的「海青花」變成了「信力綠植」，是印證「車輪假說」的又一個自然現象，還是某人模仿這個現象，刻意為之的結果？
這個「某人」當然是指武皇陛下，至少也是能夠貫徹她意志的親信。
羅南完全沒有考慮「第三方」，因為他與武皇陛下的交流層次，地球這一方時空中，目前除了李維以外，再沒有誰能跟上。
這樣，如果「信力綠植」可以是人為，考慮到「信力」的疑似源頭，是不是就證明，武皇陛下那邊有操縱「時空車輪」，影響對應時空架構，以及直接干涉引導「外地球」部分元素的能力？
若真如此，她與「外地球」的聯繫緊密程度，要遠超出羅南此前的判斷。
這還只是技術層面。
切換到人際層面，武皇陛下如此操作，只能理解為想藉此控制與羅南的交流節奏，贏得主動。
可這又有什麼可控制的呢？主動權不是一直在她那兒嗎？
這兩天，羅南啟動「披風」APP，引動「夢神孽」力量周遍全球精神海洋，感染者數以百萬，後續將破千萬。這裡有太多環節、影響，足夠引得武皇陛下光明正大找上門，隔一個太平洋又怎麼了？
唔，對了，武皇陛下前往洛城，正是在羅南高頻使用「披風」APP期間。
怎麼最該交流的時候，反而離開了？
這是什麼節奏？
從節奏控制的功利角度看，當然是在不適合交流的時候離去，而在能夠應付或佔據主動的時候再回來——如果按照這個邏輯，豈不是說，「披風」APP無所顧忌發動的時候，武皇陛下不願意甚至不適合與他交流？
再想想羅南以「大通意」錘擊「破爛神明披風」，武皇陛下罕見的直接干涉的態度趨向……
按照羅南已經得出的基本結論，兩個「披風」都指向「夢神孽」，都是調動祂的力量。又從父親在「披風」APP的留言可知，「往生神器」是規則層，是秩序框架；「夢神孽」是「動力層」，是力量源頭，二者共同形成了「真理天平」的基本架構。
不管這架構如何，想想武皇陛下極有可能的「先行者」大能身份，再想想梁廬那幅「動態時空地圖」，從梁廬的「標識」邏輯推理：羅南所知的武皇陛下，多半就是一位藉助「往生神器」，通過「往生之門」往生在「內地球」的「先行者」。
如此表達，或許更趨近於事實。
抹掉中間環節，不就是說武皇陛下與「夢神孽」、與「真理天平」的聯繫，超乎尋常的緊密？
她與公正教團現任首祭隱秘且密切的聯繫，也可以作為旁證。
而這樣一來，「夢神孽」的動蕩影響到「先行者」，似乎也很有道理。
若這個邏輯成立，武皇陛下對羅南折騰「破爛神明披風」的行為表示不滿，就不只是擔心「開墾團」或「中央星區」發現「內地球」的問題，還有讓她「不適」的、更直接的負面影響。
這是個很大膽，也很一廂情願的想法，但並不是沒有可能性。
有趣的事情，就在這兒。
猜測和疑惑、好奇與興味，因為馬明彩這邊的線頭，交織在一起。
到這種地步，確實有必要與武皇陛下認真「溝通」一番了。
唐儀是一個順理成章的切口，而且有父親當年的「驗證」，也足夠關鍵，可能也很犀利。問題是，從這裡切入的話，能幫助羅南搶到主動權嗎？他能劃破武皇陛下秘密主義的迷網，逼出有價值的消息嗎？
對此，羅南持悲觀態度。
與武皇陛下這種「謎語人」交流，最好是交流前就有一個基本結論，要麼通過交流去證實它，要麼去否定它。但現在，武皇陛下與唐儀的關係，羅南拿捏不住，他只是知道有問題，可問題在哪兒，依舊隱藏在無盡的迷網中。
可稍微錯開一個角度，因為剛才的大膽推理，武皇陛下與「夢神孽」的聯動關係，羅南卻是有了一個粗略的考慮了。
證實它，或證偽它，都很有意義……也有意思。
但這樣，就不能跟著武皇陛下的節奏走，要儘可能選擇一個新切口，
嗯，也不能太突兀，所以還要從馬明彩那邊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