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見雷霆（上）

隨著時間流逝，磁光雲母終於停止了痛苦的抽搐，夏城上空的雷雲緩緩消散，露出了仍然是暗淡的天光。十月底，下午五點不到天色就暗了下來，再稍微有點兒陰雲，黑得更快。羅南這一覺，直接從凌晨睡到傍晚，而且真正對外界渾然無覺知。

因此他錯過了姑媽的兩通電話，雖然並沒有什麼急事兒，卻也是暴露了他不規律作息的事實，晚餐的時候難免受到羅淑晴女士一些嘮叨。

羅南嗯嗯啊啊應付過去，主要心思還是放在不久前的收穫上。

應該是收穫吧。

別的不說，只是確認了「夢神孽」這個大君級「錄像機」的特質，就給羅南進一步了解「孽劫世」以來天淵帝國的歷史沿革、天淵遺民對抗孽毒環境、孽毒活體、域外種，乃至「諸天神國」「六天神孽」對含光星系的隱秘干涉過程，提供了一個至少可以看得見的扶手。

至於後續能不能再觸碰到，會不會被直接「電」得生活不能自理，那是另一回事兒。

羅南非常需要這個扶手。

就不說熟悉「中央星區」「諸天神國」之類的遠期目標了，單隻是一個星期之後，他還要與武皇陛下同游「外地球」。哪怕昨晚上與武皇陛下的交流非常「愉快」，對武皇陛下提供的信息很有探索慾望，又請那位去寫「夢神孽」相關大略，對方也欣然答應……但過於依靠武皇陛下這位秘密主義大病患者，真的好嗎？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在有價值情報上，羅南由始至終都被武皇陛下牽著鼻子走，幾乎所有思緒都是武皇透露的情報信息觸發的，哪怕收穫再豐厚，也很難完全跳出那位劃定的圈子。這樣一來，哪怕武皇陛下暫時對他沒有壞心，但一切認知進度都跟隨那位，羅南也是不願意的。

如此被動態勢，正是之前一段時間，羅南對武皇陛下相關事宜焦慮不安、憂思內耗的重要原因。

「盟友」就要有可堪匹配的認知。

羅南之前做不到，武皇陛下似乎也沒有意願讓他做到。而現在，他突然多了一條能夠提前做功課的有效路徑，也是一條相對清晰，至少是漸漸清晰，而且還可以繼續延伸的線索。

這就很好，非常好。

另外羅南也找尋到了「夢神孽」與「外接神經元」之間更加微妙也更加直接的聯繫環節。

引動夢神孽「錄像」的時候，「外接神經元」的反應是如此及時且自然，驗證了也豐富了之前羅南對「外接神經元」拷貝相關信息的猜測——「外接神經元」不只是從「赤輪暗面（日輪絕獄）」那裡拷貝出了相應的信息，應該也包括「夢神孽」這邊。

再具體一點兒，甚至可能是梁廬借用了「夢神孽」的力量和特質，從「赤輪暗面（日輪絕獄）」處接引出了那個宇宙級事件的真相。「赤輪暗面」「夢神孽」和梁廬，正如「外接神經元」「披風app」和當年的羅中衡，形成了一個借力打力的單向利用關係。

可這個世界上哪有純粹的單向關係？

無論是梁廬還是羅中衡，在借力撬動他們所難以企及的目標時，也註定要受到那個目標的反噬。正如羅南剛剛消化「過峰」的散亂力量烙印的衝擊。這還只是單純的承載壓力，想要駕馭那些他們本來無法企及的力量，又是另一種考驗。

梁廬這位「前大君」都如此，羅中衡……

羅南強行按下這段思緒，卻是給自己提個醒。後續他肯定要深挖這些信息價值的，那時最好還是多想著利用「磁光雲母」來擋槍。

如果都像今天這樣能夠擋住也行，但萬一擋不住呢？

擋不住……也要去挖。

否則長遠來看，也不過就是換個死法。

「羅南，羅南！」對面姑媽連叫了他兩聲，「想什麼呢，魂不守舍的。」

正考慮早死晚死問題的羅南抬頭，肩上隱藏的「鏡鑒」微幅轉動，藉此輕鬆回溯了幾秒前餐桌上的話題，然後從容而笑：「沒啥，翻郵件呢，幾天沒清理，郵箱又快爆掉了……再加上傍晚那幾聲雷，問我的人還真不少。」

「所以真的是里世界的人搞出來的？聽說這一波好像是覆蓋全球，最起碼新大陸那邊已經在連篇累牘報道了。」

莫鵬抬起臉來，兩眼放光，自然就提出了超凡元素爆表的話題。而在8月底之前，就算羅南已經在很多層面暴露了他的里世界身份，這種話題也基本不可能出現在莫家餐桌上。

但隨著羅南面向全球的「暫攝神職」宣告，這種無形的禁忌也就全盤崩潰。

事實上，根據專業機構統計，現在全球90%以上的家庭，已無法迴避相應話題。正如羅南此刻回復莫鵬時所說：

「現在哪還有表裡世界之分？」

「這個不是重點呀，你給個明白話，那一波雷暴是不是覆蓋全球？又是誰搞出來的？是哪個秘密教團的儀式，還是說……」

莫鵬投過來的目光正興奮閃爍，顯然他沒有說出來的那個懷疑，直指餐桌上的表弟。

畢竟，莫鵬目前對曾經的里世界已經頗有些認知，且已無數次聽夏城分會裡的一些朋友講，目前超凡能力能夠冠以「全球」之名的，有且僅有他表弟這一個。

沒有人知道羅南是怎麼做到的，但這位還不滿18歲的少年人，正是以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凌駕於表裡世界幾乎一切生靈之上，登頂巔峰，宛如神明。

「也許吧，反正我沒有親眼看到，當時我在睡覺。後來是給驚醒了，不過等回神的時候也結束了。」

「你騙我的吧？全球雷暴你能睡得著？」

「騙你是小狗。」

羅南頂著餐桌上家人們的視線，出口的全是真話，一口唾沫一個釘，當真是理直氣壯，問心無愧。

莫鵬立刻就不說話了，眼睛發直，連飯碗都忘了扒拉，顯然是在他的小群里放出最新消息去。

「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賭咒發誓的，說話注意點分寸。」羅淑晴習慣性地說教一句，可轉眼就醒悟過來，半嘆半笑，「不說你自個兒，其他不少人也受不住。」

羅南心中微動：「這話從何說起……有人找您了？」

說到這兒，他心下已經有了判斷：

「姓姚還是姓馬？」

羅淑晴微怔：「有什麼不一樣嗎？」

羅南就笑：「那就是姓馬了。」

馬明彩那老太太，實在不怎麼聰明，但羅南要的就是她的不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