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八章 天雷轟頂
過了兩個小時,天色似乎好一點了,從漆黑變成了黑朦朦的,小小木筏載著八個前途未卜的人,如一片落葉,在汪洋里打著旋兒。
眼尖的蘇銘突然大叫起來,指著東南方向道:「叢林!是大片的叢林!」
大家順著蘇銘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樹冠漸漸高出水面,不再是稀鬆如點綴在汪洋上的荒島,而是成群的密林,也就是說,那片土地高於周圍的叢林。
八人一下來了幹勁,齊力划水,朝那片密林劃去,天色已經變得灰濛濛的,雖然雨勢未減,總歸是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
進入密林的水道,這片叢林果然高出其它地方許多,但是還不夠高,已有無數河道橫七縱八的將叢林分割開來,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河道里的水量每一刻都在增加。
肖恩找來一根長的樹竿,很輕易探到了河床,六人的小木筏就靠那根木竿撐著,艱難的逆流而上,希望在密林深處,能找到更高的高地。朝密林深處劃了半天,似乎地勢沒多大變化,肖恩道:「還是太低了,第二波洪峰到來時,這裡一定會被淹沒。」
岳陽道:「但是這片林地很大,至少我們可以想辦法找到被困在林子里的野獸。」
高山無敵道:「而且,這片林地一直朝東走,似乎還望不到頭,說不定那邊連著更大更高的叢林高地。」
話音剛落,他說的方向就閃過了火光。「該死,又是雷暴!下船躲吧。」高震咬牙切齒的說著。
這三天,那雷暴區始終遊離在叢林上方,至西向東,又至東向西,來回巡遊,就像遊走在煉獄里的地獄使者,負責清除掉一切活著的,還能動的生命。
而這個使者的體積竟需要用公里為單位來計算,可怕的魔鬼!八人下了船,只找較為空曠的地方,除去身上可能引發雷電的任何東西,潛伏下來。
雷暴近了,那團黑色的怪獸形成一個漆黑的漩渦,漩渦的中心幻化出繽紛的色彩,但也潛藏著致命的危險。
「啪」幾十隻觸手同時伸出,像在空中織了一張碩大的電網,藍色的光芒,勾勒出一張張可怕的鬼臉。
「啪」的一聲,一棵二十米高的巨樹在蘇銘面前轟然倒下,一個直徑接近五米的巨大球型閃電就從蘇銘頭頂劃過,蘇銘的頭髮瞬間就被燃了起來。
高震準備起身,被天雄死死拖住,呵斥道:「你要幹什麼?」
高震道:「把他拉回來啊!他會被雷電劈中的!」
天雄道:「來不及的!你沒看見那閃電的後面是什麼嗎?」
天雄再看,果然,球狀閃電背後跟著一條黑色的帶子,就好像頭頂的漆黑雲團被扯了一小縷下來,黑色帶子已經將比利罩在下面了。
天雄近乎祈禱的念著:「那是黑色閃電啊,哪裡還有救。」
前面與高山無敵共度四次雷暴時,他們已經聽說了,在眾多的閃電形式之中,最危險最可怕的就是被稱作死神氣息的黑色閃電。
這種閃電不發光,是由分子氣凝膠聚集物產生出來的,而這些聚集物是發熱的帶電物質,極容易爆炸或轉變為球狀的閃電,其危險性極大。而看上去就像一團霧或是泥團,體積較小,能避開雷達偵察,飛行員通常將它稱作「空中暗雷」,就像手雷一樣,一碰就炸。
眨眼間,黑色的霧狀物體就包裹了蘇銘,蘇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突然全身放光,身體化作了一個球狀閃電,奇特的力量甚至將他帶離地面。
沒有人再出聲,誰都知道,蘇銘,已經升天了。
蘇銘落下來的時候,就像一根燒焦的木樁,當雨水再次沖刷在他身體上時,冒出一縷縷青煙,還發出陣陣「絲絲」的聲音。
七人都不再去看他,烏蘭與金逸琳則怕得嚇人,身體已經開始痙攣的抽動起來。半小時后,雷暴又一次遠去了,再次倖存的七人站起身來,高山無敵與高震分別攙扶著烏蘭與金逸琳,準備探視這叢林深處。
經過蘇銘屍體面前時,他們看見的,是一具焦黑的遺骸,肉貼著骨頭,被烘得像木乃伊,而無數分不清是血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總之一種紅白相間的膠凍狀物,似乎還在緩緩的,被擠牙膏似的一點點擠出體外。
他們也說不上,這個人到底死了還是沒死,但是誰也不願多看這令人作嘔的黑色發臭的東西一眼。
石慶忍著惡臭,將一根朽木插在死者面前,算是對死者的一種慰籍。
兩人十分吃力的將烏蘭與金逸琳扶到了木筏上,因為眾人連續幾天的死裡逃生,早已是身心疲憊。
幾人都沉默了,不錯,現在他們無論說什麼,其實都是聲嘶力竭的在大吼,他們都知道,自己聽不見,在那可怕的雷鳴和一直不停息的巨大雨聲中,他們的聽力受到極其嚴重的傷害;而他們的頭面,手和腳背,都是麻木的,哪怕用刀割在上面也不會有疼痛的感覺,當身體被雨水一直衝刷,好像僅過了兩個小時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一直沒有好轉過,因為雨一直下。
天上的雨如篩豆子一般,嘩啦啦的漏個沒完,這次,連高山無敵也再說不出那就像琵琶獨奏,聲音珠圓玉潤的句子來了,這雨彷彿是一個詛咒,詛咒所有進入叢林的人,打擾死者安寧者,永世不得安寧。
每個人都感到,在這樣繼續淋下去,他們會被衝掉一層皮,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能換取一個能遮雨的工具,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換取。希望,在這種環境中唯一能支撐人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希望。
所以,當張立指著漸漸翻白的天邊,用帶哭的腔調說出:「天邊亮了!天邊亮了!我們快走出這片鬼雨林了。」
這時候,幾乎木筏上的每一個人都激動得想哭,但他們畢竟沒哭出來,因為,他們看見了,屍體!焦黑的屍體,皮革裹著骨頭,就像具木乃伊似的,蜷曲的爬在地上,像青蛙似的兩臂前伸,雙腿后蹬,就連石慶插的那根朽木,也原封不動的立在屍體旁邊,就像一個充滿嘲笑的小人。
轉了一大圈,他們還是在原地,根本就沒有前進一步。
屍體上開始生長一些墨綠色的苔蘚樣植物,那種長勢極快的腐肉白色菌菇也從焦黑的軀殼裡冒出一個個半圓形的傘蓋,很快又被雨水打爛成一灘腐肉。
空中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很像鐵鏽摻和了爛魷魚,幾人又一次扯衣服遮住了口鼻,他們的身上再扯就什麼都沒有了。
凌風看了看天邊,東方的天空確實已經發白髮亮了,而身後依舊是濃雲密布,黑雲壓頂,時不時在黑雲中閃過一抹凄厲的紅色,讓人膽戰心寒。
他喃喃自問道:「怎麼會繞了一圈又走回來了呢?」
高山無敵道:「水道太多了,水流衝擊著我們改變了方向。」
凌風問道:「羅盤呢?你們誰還有羅盤?」
高震嘟囔著:「誰還用那東西,早扔了。」
當他們發現羅盤指的方向不正確時,便扔掉了。
天雄道:「沒用的,現在羅盤只會把方向對準雷暴的區域,我們沿著河走吧,帶著木筏一起,這樣可以堅持到第二次洪峰來。」
於是,七人在泥濘不堪的河道邊做起了縴夫。
經過近七十多個小時的大雨洗禮,他們的皮膚被泡得像豆腐一樣軟,稍一用力,繩索便深深嵌入肉里,但他們竟然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機械的邁動,七個灰色的人像七根快被水泡化的蘑菇棒子,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如此東行十餘里,林中又有響動。
出現在七人眼前的,又是一隻純黑皮毛的幻影黑虎,那雙金睛眼打量著七名呆立之人。
七人都站立不動,已經麻木得快失去反應的意識了,那黑虎與七人保持距離,像辨認熟人一樣挨個兒察看。
金逸琳有氣無力道:「看來,她已經突破了家庭的重重阻力和種群之間的巨大差距,終於追隨她的情郎而來。
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石慶,你說是不是?」石慶愣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高震立即補充道:「他是說,這頭雌豹,人家要跟你私奔。」
石慶怒道:「胡說!」
凌風道:「石慶,別生氣,留著力氣好趕路,不然,就讓這黑虎吃掉算了。」
高山無敵道:「它不敢動手,我們有七個人,它知道討不了好。」
談話中,黑虎已經掉頭離開,朝著七人的反方向跑去。
肖高山無敵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高震道:「你怎麼知道它不是搬救兵去了?」
凌風疲倦的緩緩搖頭道:「算了吧,我們繼續前進吧。咦?」
還沒說完呢,「呼」的一聲,又是一頭金錢豹躥了出來,它身後跟著幾隻負鼠。
天雄道:「這美洲怎麼會有金錢豹的?」
高山無敵沒好氣道:「是虎貓,不是豹子。奇怪,它是負鼠的天敵啊,怎麼被幾隻小老鼠追著跑?」拴木筏的繩子盪了一下,水中竟然出現了幾隻體型超過一米八的巨型水獺,在這樣滂沱的雨天,也只有它們才能而行。
跟著林中又跑出幾隻被淋得慘不忍睹的動物,有的連高山無敵也叫不出名字,它們都朝四人來的方向跑去。
凌風喃喃道:「不對吧?我們已經兩三天沒看見動物了啊?怎麼突然跑出這麼多傢伙?」
正說著呢,一群野豬,少說有二三十隻,轟轟轟跑了過去,頭頂樹上也是雨點狂落,一大群黑吼猴,懸猴,闊鼻猴……等等,紛紛躥樹,朝後面而去。
高山無敵也學著凌風那樣猛甩了甩頭,強打起精神道:「誰能上樹去看看,好像是不很對。」
高震活動了一下手腳,頂著如注的大雨,邊爬邊說:「這麼大的雨,上樹也看不見什麼。」
結果他才爬到一半,就睜大眼睛,再爬了幾步,叫了起來:「洪水!洪水又來了!就在我們前面!」
天雄道:「胡說,洪水在我們後面,怎麼會從前面來的?」
他也開始爬樹,其間又有無數動物奪路而逃。爬上樹后,瞄準器一舉,天雄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聲來:「天哪!快撤吧!什麼洪水,那是劫蟻!美洲劫蟻!美洲土地上最大的獵食集團軍!」天雄已經爬了上去,放眼望去,一幕壯觀而又凄厲的景象呈現在眼前。密密麻麻的紅色,遠遠看去真的和洪水一模一樣,目測過去,那是一個長度無法估測,寬約五公里的劫蟻軍團,可怕的數目,根本無法計算。蟻群所過之處,那是真的寸草不生,可以說它們連地皮都啃掉一層,鳥兒驚恐的鳴叫高飛,最後又被雨淋得像一架架沒油的飛機一頭栽下;蛛猴與美洲豹同時落荒而逃,負鼠與虎貓爭著想跳到河對岸;巨大的樹木也倒下了,但是和被洪水衝倒,被雷電擊倒完全不同,它們就像是被定向爆破的高樓,從根部開始,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沉了下去,沉於那紅色的軍團之中。
凌風在底下拉著木筏,問道:「什麼?是什麼東西?」急急道:「上船,上船再說。」
美洲的劫蟻和非洲的金蟻,同樣是集體獵食螞蟻,它們有一個共用的名稱,叫,叫,叫食人蟻。
只是美洲的食人蟻沒有非洲的個頭大,但數量卻是非洲金蟻的不知道多少倍。它們,它們什麼都吃,它們走過的地方,真的只能剩下荒漠了。
按照古老部落的說法,碰上它們,是魔鬼對你的詛咒,是你前世幾輩黑了良心……
當七人狼狽不堪的登上木筏時,在劫蟻軍團的鐵蹄下,所有的生物都只有逃命的份。(
本章完,請關注下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