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好了,是爸錯了,不該把你趕出去。」花父摸摸花滿天的頭,輕聲一笑,滿臉溫柔。
花滿天眼淚唰唰的往下落,又委屈又高興,「你怎麼能趕我出去呢!」
花父柔聲笑笑,擦去花滿天的眼淚,「爸爸錯了,你原諒爸爸吧。」
花滿天頭抵在花父肩膀上,帶著哭腔:「嗯。」
父女兩總算和好了,屋裡的張姨看到也鬆了口氣。
中午,花父煮了一桌好菜,花滿天吃得肚滿腸肥,把易寒庭忘得一乾二淨。
「滿滿,你現在住那?在你那裡住?」花父給花滿天盛了一碗湯,抬頭問道。
花滿天心裡咯噔一聲,低頭慢悠悠道:「是啊,在學校那裡住。」總之她和易寒庭的事還是少在花父面前提了。
花父點點頭,道:「那你搬回來吧。」
花滿天搖頭,放下筷子,「沒事,離勵回來了,我和他一起住,他也可以照顧我。」關鍵是她住在家裡和易寒庭有什麼事也不方便,而且她現在在家裡也搬不上忙。
花父微微皺眉,「你怎麼還和李離在一塊?不是讓你少跟他在一起嗎?」
花滿天撇嘴,故作要生氣的樣子,「爸,你要再這樣我要不高興了!你又不是不了解離勵,離勵又不是什麼壞人,他不就是喜歡個男人嗎?我跟他在一起你也放心啊,反正我們兩個也沒可能。」
花父這才打住了,繞回之前的話題,「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還是早點搬回來住,我也安心。」
花滿天搖頭,「有什麼安心不安心的啊,而且我也可以去花店看看,你要照顧張姨,店也總要人看著進貨什麼的。」
花父想了想,「那行,不過平時你也多回來看看你張姨和遙遙。」
花滿天點點頭,道:「好,對了,爸,把那個倉庫房收拾出來吧,給阿琴住。」
花父點點頭,「行,吃飽飯就弄。」
吃好,花父和阿琴去整理東西,花滿天和張姨給遙遙趁著中午暖和給他洗了個澡。
剛洗好,遙遙還在穿衣服,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才想起來,易寒庭還在外面!
花滿天連忙接起電話,「對不起對不起!我給忘了你還在外面!」
那頭的易寒庭卻是一楞,隨即笑笑,語調輕鬆,「沒事,不急,我今天沒什麼事。」
花滿天鬆了口氣,道:「那就好,我現在在幫遙遙洗澡,等會就出去了。」
易寒庭柔聲道:「好。」
張姨看了過來,笑道:「易先生?」
花滿天點點頭,臉微紅。
張姨笑笑,看了眼屋外,卻有些擔憂,「你爸那樣子應該是同意你們在一起了,不過你爸還不知道他有孩子的事,要是知道了,哎。」
接下來的話,張姨沒說,花滿天卻是明白什麼意思,嘆了口氣,她爸原本就對老男人不滿意,要是知道了易寒庭有孩子肯定就不同意了。
「先這樣吧,到時候再說。」花滿天撇撇嘴,給遙遙穿衣服。
穿好衣服,張姨道:「你就趕緊去吧,別讓人等久了。」
花滿天點點頭,「對了,你看看這個月嫂行不行,不行再換一個。」
張姨點頭,抱起遙遙,「來,和姐姐拜拜。」
花滿天上前捏了捏遙遙的臉,遙遙張嘴笑了笑,口水都流了出來。
花滿天笑了笑,走到拿起外套對還在忙活的花父道:「爸,我去店裡了。」
花父探出頭,「行,明天記得回來吃飯。」
花滿天點頭,「好。」說完,花滿天就快步往外走去。
易寒庭依在車門抽煙,見她走了出來,熄了煙。
「走吧。」
花滿天走過去拍了拍易寒庭的肩膀,「別裝逼了,這麼冷的天快上車。」語調歡快輕鬆了。
易寒庭輕輕一笑,心裡也鬆了口氣,看來他們和解了。
上了車,易寒庭給花滿天繫上安全帶,低聲問道:「去那?」
花滿天道:「去趟花店吧。」
易寒庭點點頭,拿出一粒糖放到花滿天的手心。
花滿天剝開吃進嘴裡,甜絲絲的。
***
車子開到花店附近停了下來,兩人下車,有說有笑的往花店走去。
然而當他們走到一個拐彎處,一聲失措恐懼的尖叫聲響起,而後響起的是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花滿天瞪大眼睛看著前方不足十米,一個女孩躺在那裡,鮮血不停地流著很快染紅了雪,沒有掙扎,沒有任何聲息。
隨後,那輛紅色小車走下來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的似乎喝了不少酒的樣子,而後一個打扮嬌艷的女人驚慌失措的走了走來,滿臉慘白,拿著手機哆哆嗦嗦的喊道:「出人。。。命。。。打電話,打120。」
「打什麼打!」男人酒似乎醒了,他大力搶過女人的手機,拽著她的手臂,毫不猶豫道:「上車。」
女人哆哆嗦嗦的跟著男人上了車,然後那車快速倒退,又風馳電掣地駛離了現場!
花滿天站在那裡,全身僵硬不能動彈,她的眼裡滿是那片被染紅的血。
「媽--」這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卻沒有聲音。
那道熟悉而纖瘦的身影被撞飛,在空中滯留了好幾秒,落下的時候就在她的眼前。
她被恐懼控制了大腦,沒有任何意識,喊不出聲,也沒有眼淚,她就這麼看著她死在她的面前,那雙到死都沒有瞑目的眼睛在看著她,卻沒有了光彩也沒有了溫度,不斷流出的血染紅了她白色的布鞋。
「媽。」直到過了很久,她才哆哆嗦嗦的蹲了下來,手撫在她失去了溫度的臉上,「你起來啊,地板涼,別躺著了,媽,你快起來啊,媽!媽--!你起來啊!媽!嗚--」
「滿滿!」
一隻溫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隨即她被抱了起來,那是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滿滿,滿滿。」他不停地叫著她,她知道,他也在害怕。
因為以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只有他們了。
「拜託你們了,如果有什麼線索一定要通知我。」
「拜託拜託,麻煩您看看。」
「對,這裡那天發生了車禍,如果你有肇事司機的線索請一定通知我!」
那時候還尚且年輕的花鐸澤拿著自己做的報紙塞給每一個過路人,在這個車禍的地點,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蹲在角落,一言不發,眼裡沒有任何神采。
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吵著要見媽媽,媽媽也不會從醫院出來,也不會發生車禍。
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媽媽就不會死。
如果沒有她就好了,這樣,媽媽就不會死了。
「你看她好臟,頭髮上還有蟲子呢!」
「阿!她在幹嘛?那個已經掉在地板上了不可以吃了!」
「好臟啊,我不想和她坐在一起,老師,嗚--我不要和她坐在一起。」
「臟鬼!沒人要的孩子!」
「喂!你是不是啞巴了?!怎麼都不說話!」
「你看她的表情好可怕啊!我們快走吧。」
「花先生,麻煩你來學校一趟。」年輕的班主任語氣滿是無奈。
他驚訝,「滿滿怎麼了?」
班主任斬釘截鐵的說道:「花先生,請你務必過來親自看一眼。」
他點頭,掛了電話,看了看手中還沒發完的報紙。
一個月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叮鈴--」
一枚硬幣掉落在他的面前,他伸手撿了起來,想要還給那人。
「給你了,看你還年輕,怎麼不去找份工作,在這裡行乞?」
行乞?
他搖頭,想解釋,那人卻走遠了。
他像個乞丐嗎?
他走到一道玻璃面前,上面映出的是一個滿臉大胡茬頭髮亂糟糟衣服又破又髒的落魄男人。
***
「花先生,你還是給滿天辦理休學手續比較好,她母親死亡的消息或許對她打擊太大了,我覺得她的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年輕的班主任臉上有些憐憫,卻又帶著一絲不滿。
這一個月來,有不少家長,尤其是坐在花滿天周圍的那幾個孩子的家長,幾乎天天跟她打電話投訴說孩子不想和花滿天一起坐的事,時間久了她也的確有些煩了。
花鐸澤睜大眼睛,「這不可能!我女兒正常得很!」
班主任皺眉,站了起來,「你跟我來。」
花鐸澤跟了上去,走到班級門口,不用找,他一眼就看到滿滿。
所有的孩子都在和身邊的人的嬉戲玩耍,只有滿天,一個人坐在那裡,雙目無神的看著遠方沒有焦點。
她的衣服是髒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就連臉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
和他一樣,像個乞丐,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嗚--啊!!」
花鐸澤蹲了下來,放聲痛哭。
他對不起她。
班主任詫異的看著這個痛哭流涕的男人,一臉震驚,「花先生你別哭了,花先生,花先生!」
***
「花先生,很遺憾,確診結果是,滿天的確患有創傷后應激障礙,她的表現為對此創傷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迴避,對一般事物的反應顯得麻木。」
花鐸澤看向窩在角落裡一言不發雙目無神的花滿天,深深的嘆了口氣,滿是自責和疼惜。
是他對不起她,更對不起阿梅,沒能照顧他們的孩子。
這段時間他一直想把兇手找出來,卻忘記了滿滿,滿滿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親眼目睹了阿梅的死亡,肯定接受不了。
但是他卻忽視了,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來,滿滿,爸爸帶你回家。」
他抱住那個比之前輕了許多的身體,鼻頭一酸,眼眶不由紅了。
不管怎麼樣,他一定要治好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