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剪不斷理還亂

26.026 剪不斷理還亂

跟台階樓梯天生犯沖的蘇可,腳踝腫得像個饅頭,稍動一動就疼得呲牙咧嘴。郎中來瞧了下,提筆開了兩劑活血化瘀的方子,囑咐靜養便走了。

福瑞家的不敢隨意用藥,托家裡的小丫頭帶著藥方去侯府找福瑞。福瑞深得其意,手上事明明忙得丟不開,仍舊捏著藥方折返回邵令航身邊,仔細聽示下。

邵令航聽聞是個什麼醫館的郎中之後,蹙著眉頭說了一句,「去請梁太醫。」

梁太醫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任哪個太醫被侯爺請來卻派去給個下人看病,臉色都不會好看。但梁瑾承看到床沿上的蘇可后,臉上的表情瞬間陰轉晴了,「我還想是哪個丫頭這麼大排場,能讓侯爺請我過來,居然是你。大半年不見,我還滿京城找你的餛飩攤呢,沒曾想你進了侯府。」

蘇可定睛瞧著來人,只覺腳上更疼了。

梁瑾承剛過而立之年,家裡世代從醫,都在太醫院裡供過職。

但說來很奇,這梁家宗親里但凡有人從醫,沒一個活過四十五歲。不管進不進太醫院,只要是從醫的就沒人躲得過。而那些從文的從商的,如今都活得安安泰泰。

梁瑾承的娘小時候是極力反對他從醫的,但架不住他天生聰慧,醫術藥理過目不忘。五歲識藥材,八歲會診脈,十七歲就進了太醫院,跟著他爹給後宮貴人們看病。當時他是挺著胸膛跟他娘保證的,誓要活過四十五歲。他娘很擔心,日日提心弔膽好生照看,打他進太醫院那天起就開始吃齋念佛。結果他娘光惦記他了,忘了他爹也是個太醫,當他爹四十年華死於一場風寒時,他娘一個暈厥中了風,在床上躺了兩年後也撒手人寰。

自那之後,勤勉上進的梁太醫變成了弔兒郎當的梁太醫。及時行樂成了他的人生信條。

宮女們說起他的奇聞異事時,都很唏噓。蘇可也聽得五迷三道,想到這麼位俊逸儒雅的男子有可能英年早逝,心裡就覺得酸酸的。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願意給宮女太監看病的太醫。不管這病是自己得的還是主子賞的罰,只要託人求到他,他都會過來瞧,不問診金還主動送葯。

蘇可覺得他是個值得敬佩的人,說他弔兒郎當,她不認同。宮裡煩悶,有這樣優秀的人出現,自然引得一眾春/心爛漫的宮女前撲后擁。他不過是擅於逢迎,風趣幽默了些而已。

但儘管蘇可這樣內心辯駁,現實仍舊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當她不止一次地撞見他和宮女苟合,且每次都不是同一個宮女之後,她對他的好感瞬間去得渣都不剩。敢情他還真就是個花花公子。

後來蘇可出了宮,在大街上賣餛飩的時候好巧不巧遇到他。

那時他一邊吃著餛飩一邊問她:「以前在宮裡見我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後來怎麼一見我就躲?難不成是為了我才出的宮?」

蘇可當時冷著臉回:「大人您太多慮了,我只是怕長針眼。」

被人這麼不待見地回了話,蘇可覺得他應該很知趣了。豈料他的臉皮居然比城牆還厚。

他說:「針眼怕什麼,你忘了我是大夫了?」

他說:「你的餛飩做得還真地道,一日不吃便想得慌。」

他說:「昨兒在宮裡當值,特別想你。這不剛下了值就來瞧你了。」

他說:「你一個姑娘家天天在外面賣餛飩,我瞧著怪心疼的。不如跟我家去吧,我會好好疼你的。」

他說:「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信我?聘禮我都準備好了,只要你點頭,明日我就派人去你家提親。」

蘇可對他的這番死纏爛打,做的最直接的回答就是收了餛飩攤,南下去了秦淮。

如今兜兜轉轉大半年,沒想到這樣「重逢」了。

「梁太醫,好久不見。」蘇可蔫蔫的,心裡其實並不想搭理他。太醫院那麼多太醫,怎麼偏偏請了他來?他在宮中很受嬪妃們的喜歡,等閑是抽不出空來的。聽福瑞家的說侯爺另請了太醫來給她瞧腳,她心裡閃過了什麼,轉頭卻忘了。這會兒看見人,只得怪孽緣太深。

梁瑾承看她冷眼看多了,此刻並不覺得怎樣,自顧自坐到床邊的杌子上,笑眯眯問道:「怎麼來侯府的?貴妃引薦的?」

蘇可為他的近乎感到一陣惡寒,手掌一托指了指身邊的福瑞家的,「我舅舅是侯府的大管家,這是我舅母。」

畫外音是,我家裡人在旁邊呢,你能別這麼近乎嗎?

誰知梁瑾承卻來勁了,抬頭對福瑞家的點了下頭,「那我也得管福媽媽叫聲舅母了。」

福瑞家的撐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看著蘇可,不知這是哪來的緣故。

蘇可也嚇了一跳,都愣著呢,梁瑾承自己又說起來,「我和她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是沒談攏,她一氣之下就南下走親戚去了。我還說她家親戚怪道遠的,不想果然是唬我的。」說完,爽快地哈哈大笑了兩嗓子。

蘇可臉色僵硬,對著福瑞家的乾巴巴解釋,「他自作多情。」

「唉,怎好這樣說。」梁瑾承有些不樂意了,「在宮中時你我就交好,一見我就眯眼笑來著。後來你出宮擺了餛飩攤,給別人六個果,給我十個果,就連湯底都是不摻水的原湯。你還說你心裡沒有我?」

蘇可瞪了眼睛,「那是因為一碗餛飩值兩個銅板,你每次都給五個!退給你你又不收,我才給你加的料。」

梁瑾承眯著眼睛睨了蘇可一眼,笑得好不奸詐,「行了,我知道你最會狡辯。就是我自作多情,好不好?」哄女人他最擅長了,不過蘇可的倔脾氣他領教過,回頭再氣跑了可不容易找回來,於是忙扯開話題,「如今好了,終讓我找著你,婚事咱們回頭再論,我先給你瞧病。傷哪了?」

蘇可早不想和他爭了,怪累心的,既是來瞧病的,瞧完了快讓他走。於是將饅頭似的腳踝晾出來,「就是崴了下,並不嚴重,給我開兩劑化瘀消腫的方子都行了。」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梁瑾承癟癟嘴,一本正經地說,「你這傷得可嚴重了,腫成這樣,裡面可能都出血了。若是不好好治療,你這條腿都有可能廢掉。不過好在是請了我來,有我親自調理,保你三五個月准能下地。」

蘇可聽了這話,恨不得一口黏痰啐他臉上。

傷筋動骨也就一百天,枉他天資聰穎,醫術高明,治個崴腳居然還要三五個月,他怎麼不說三五年呢。大半年沒見,歪念頭居然還沒消。

蘇可暗搓搓磨牙,現下只想打發他走,只得忍道:「隨您,快點下方子吧。」

梁瑾承巋然不動,坐在杌子上俯下身,仔細地湊近了瞧蘇可的腳踝,並沒有發散的紅血絲和淤青,舒了口氣放下心來。然後繼續胡說八道,「我知道你是催我走呢,這點伎倆對我可不好使。不過言歸正傳,我若是兩日就讓你恢復如初,可有謝賞?」

謝賞?還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蘇可不理他,抬頭去瞧福瑞家的,哭喪著臉說:「舅母,您能讓侯爺給我換個太醫嗎?不成的話,就按剛才的方子給我抓藥吧。」

福瑞家的特別痛快點了頭。好傢夥,這常來侯府給老夫人瞧病的梁太醫,什麼時候成了蹦出來的攔路虎,和蘇可這麼糾纏不清。侯爺肯定不知情,否則不會找了他來。但這曲曲繞繞的往事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回頭又得是一場腥風血雨。

她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不規矩了,視線直愣愣掃向梁瑾承,身體已經開始下逐客的動作了。

梁瑾承卻不為所動,「放著我太醫院院判的葯不吃,去吃小醫館郎中的葯,虧你也說得出口。咱倆這交情,傳出去不是打我的臉嘛。還有,別拿令航說事,倒退十年,什麼『豐功偉業』不是我帶著他乾的,現在襲了爵位封了將軍,在別人面前挺腰子行,站我面前不好使。你若不信,現下我就把他請來如何?」

福瑞家的嚇得吸了一口涼氣。侯爺要是過來,「舟公子」的事豈不就穿幫了。

這正想攔呢,蘇可倒亮了眼珠子問道:「你既和侯爺這樣交好,有個舟公子你可認得?」

福瑞家的一顆心,咔,裂了。

梁瑾承道:「周公子?周寧康?」

舟是個姓?蘇可愣了下,迷糊地回道:「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家是皇商。」

「那就是他了,家裡做茶葉的,走南闖北哪裡都去。小時候也經常跟在我們身後,算是個紈絝中的紈絝。」梁瑾承蹙眉看著蘇可,「怎麼問起他了?搬出令航不管用,就打算搬出個周寧康來?你認識的人倒是不少啊。」

蘇可說不出心中滋味,舟公子就是侯爺這件事,若不是今日在擷香居先瞧見了人影,后又聽見了聲音,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想。她是真的嚇著了,許多細枝末節連在一起,越琢磨越懷疑。如今梁瑾承的話雖然證實了「舟公子」確有其人,可也不能排除舟公子是假他人之名。

如果舟公子真的是宣平侯,她該怎麼辦?

蘇可心中盤算著,抬眸瞧見梁瑾承嘀咕的樣子,心裡沉澱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權衡利弊,她覺得有必要試一試。

她道:「我其實是舟公子養在這裡的外室。我現在是他的人。」

梁瑾承一愣,腦子轟地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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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別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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