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81 良辰美景苦短
蘇可發現自己真的很搞不懂邵令航的所思所想。
說他剋制,可是呼吸像灶上翻滾的熱水,撲在臉上又潮又燙。每一次她想要閃躲,他都愈發靠近,用手掌箍住她的臉,用唇舌捲走她所有的呼吸和注意。每一次的吻都在加深,舌頭描繪了唇形,又來丈量她的牙齒。她只是想輕巧的避開,牙關卻輕而易舉被開啟。當舌頭碰到舌頭,那便是另一番天地了。她退,他進,退無可退逼入死路,他就得了逞,在狹小的空間里攪起驚濤駭浪。
和之前的吻都不同,他是帶著侵略的目的,一寸寸攻城略地。
可說他著急么,他的全部精神似乎都放在唇舌上。唯一的不同是他的手。當確定她已經不會躲閃他的吻,他的手就開始在她的身上游移。隔著黑色的罩衫和棉衣,她不太理解他能摸到什麼實在的感覺。但他仍舊在她的腰線處流連忘返,將她的胳膊推上去,然後在她就快要窒息的時候,將唇舌轉戰到她的頸間。
僅此而已,這漫長的像是黑夜永遠不會過去似的慢慢消磨,讓蘇可一敗塗地。
「可兒……」
蘇可含混地應了一聲。
邵令航支起身,用沙啞的音色問她:「為什麼不推開我?可兒,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蘇可抬起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邵令航的五官並不清晰,可是線條顯得深邃。她抬起手指,輕輕掃過他的眉峰和眼角,然後順著臉龐滑下來,旁經唇角,不敢沾染其春~色,最終落在他的下巴上。
一定是來之前特意刮過的,看上去很平整,但指腹摸過去卻有粗糙的質感。
她將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目光坦誠,望著他閃爍的眸子,輕聲說:「你要做什麼,我很清楚。你以前老說我是你的,從前我否認,但現在我確實是你的。所以,你反而不敢了么?」
邵令航沒有被她的話撼動,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感覺很微妙,硬要形容,彷彿是死刑犯臨行前給的一頓飽飯。
「可兒,這不是你的實話。」
蘇可撇了下嘴角,聲音有些低沉,「邵令航,我不知道下一次要何時才能見到你。」
是了,這才是她真正心中所想。
邵令航將她的手抓下來,放在嘴邊輕咬,「會有的,絕對會有下一次。等熬過了這段日子,往後我們還要長長久久在一起。」
今日怎知明日事呢。但蘇可信了他的話,比起之前許過的海誓山盟,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更能打動她的心。
她推著他的肩膀坐起身來,很是認真地看著他,「好,我們來日方長,你說過的話,你要記得。」
邵令航有些回不過神,愣愣看著她起身,然後說得那樣坦率而且自然。
蘇可道:「我需要一筆錢,之前杜三爺借了我一百兩,我想了想,還是還給他比較好。之後我還有別的打算,但總歸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是不是。」
是不是?當然是。
邵令航發著傻,應著她的話點頭,語氣顯得生硬,「需要多少?」
蘇可想了想,有些為難,挑著眉看他,「一千兩?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約夠了。我若有富餘,再還給你就是了。」
一千兩對於邵令航來說並不多,他腦中已經規劃好,要給她換成小面額的銀票,再準備一些零散銀子備她使用。只是她用這些錢來幹什麼呢?她的脾氣,倘若不肯說,問了也是白搭。如今兩人走到這步田地,她放手去做些別的事,遠離他身邊的紛爭是最好的。他不該攔著。
「好,錢不是問題。我回去就拿給你。」
蘇可對他的大方勾了勾嘴角,「既是這樣,現在有沒有。別了你,我就直接出府去了。除了敬王和杜家那裡,對旁的人還是宣稱我死了吧,這樣我做起事來反而方便一些。」
邵令航跪坐在羅漢床上,臉上表情變換不迭,嘴角微抽,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做。
她這是在趕他嗎?
蘇可揚起臉來瞧他,「怎麼,剛許給我就反悔了?還不快去?」
那目光中的狡黠一閃而過,邵令航怔愣了一瞬,隨即便明白到了蘇可言行中對他的些許捉弄。他瞬間朝她撲了過去,像一隻餓狠的狼,恨不得即刻將嘴下的獵物拆吃入腹。
之前的剋制成了過眼雲煙,復又濃烈起來的情感隨著不斷撕扯的衣裳和加重的吻,將身體蒸騰出前所未有的燥熱。
他的吻開始在她裸~露出來的身體上遊走,正月里天寒地凍,他攬著她的衣襟,既貪戀地親吻著,又生怕她凍著。
其實裸~露在外的皮膚一點都沒有覺得冷,他的吻是火摺子,點在哪裡,哪裡就燒起來。
蘇可覺得很熱,這次和上次不同,雖然都是這樁事,也是同一個人,但上次滿是恐懼和掙扎,一切的感官都由紅湯而起。可是這一次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願意為眼前這個人濃烈的感情而展露自己。
她去扯他的衣裳,夏制的衣裳單薄,去解他盤扣的時候,手指隔著布料已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和滾燙胸膛傳來的溫度。
邵令航的心火被她顫抖的手撩撥得更加難耐,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盤扣盡數崩斷。他又去扯腰帶,衣裳在轉瞬間迅速的一件件褪去,露出寬厚的肩背和結實的胸膛。
他已赤~裸相見,迎上她的目光,發現她並沒有閃躲。白皙的手指滑過他肩窩處的傷疤,勾起脊背一陣陣的顫慄。
他再也控制不住,挺身而入,眼前閃過一片白光。
「可兒……可兒……」他不停地親吻她的額角,她的眉間,她緊閉的眼睛。
蘇可喘息地應著,手扣住他手臂上的肌肉,在最一開始的酸痛過後,將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這方天地是她同他一起構建起來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春宵苦短,她在這片黑暗中將自己全心全意地交託給他。
……
這樁事似乎總是要搭配大汗淋漓才顯得應景,明明是天寒地凍的天氣,蘇可出了一身的汗。
之所以確定是自己的,而不是邵令航,是因為邵令航總是支著身子,他的目光帶著七分情~欲三分清醒,一時一刻都在看著她的變化。他的汗沿著脖頸的青筋滑下來,滴在她的胸脯上,暈開一片粉紅。
緊要關頭,他抽身而出,空氣里有黏膩的青杏味道。
蘇可大口地喘著氣,看著小腹和床榻上的痕迹,臉色潮紅,望進邵令航的眼睛,張張嘴卻並沒有說什麼出來。
邵令航俯身從地上撈起自己的中衣幫她擦拭,粘稠並且黏膩,擦得並不幹凈,可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將外袍蓋在她身上,這才散了筋骨,摟著她躺下來,呼吸從粗重慢慢變得平緩。
「你想要我的孩子么?」他在她的耳邊輕輕呼氣。
蘇可的耳根瞬間紅透了,偏過臉去躲開他。
邵令航彎著嘴角將她的臉又掰過來,虔誠的在她眼皮印下一吻,鄭重地說:「可兒,事情了結,我會親自去接你,孩子總會有,十個八個,只要你想。可是我現在不能讓你犯險,你的心思我明白,可你也要清楚一個人帶著孩子的辛苦。你不必為我留後,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你我有實,但憑你的樣貌你的心性,真正愛慕你的人會接納你。答應我,倘若我死了,你一定好好活著。該嫁人就嫁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不會的。」
邵令航皺著眉頭看她,蘇可迎上他的目光,臉上表情尤為的決絕,「不會的,我不會再遇到肯接納我的人。我沒有清白,沒有豆蔻的年華。你或許會為我準備一筆可觀的錢財,但只能保證我衣食無憂,而我之後的人生註定平淡清冷。你若是不忍心,覺得愧疚,你就要儘力讓自己活著。只有你活著,我才有盼頭。十年八年,幾十年,我等著你。」
蘇可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貼上去,他的身上有酒氣有汗味,有自始至終,從一開始遇到他就始終揮散不去的特有的味道。
「我在男女的情~事上向來冷情,總共就這麼些感情,都給了你,就分不了旁人了。我不答應你,但你要答應我,儘力而為。既然躲不開也逃避不了,那麼就使出你全部的心力去將事情辦好。你不要小看我,我會將自己照顧得很好,不必擔心我,只有大局已定,成敗各安,我們才有結局。」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言其他都是虛妄了。
邵令航覺得自己這樣的福氣,今生還遇到這樣一個女子,真是老天眷顧。
「好,我答應你。」
這是最簡單的海誓山盟,也是最珍重的盟誓。
……
夜至四更,蘇可重新穿戴好,套上黑色的罩衫和邵令航辭別。
看她雙腿發軟,邵令航捏著她的腰有些捨不得。摟抱帶著繾綣,心裡非常想留下她,可也知道現如今的侯府並不是她的安身之所。而且,既然讓他去跟敬王攤牌,那麼她以自己的死來做掩護,為的就不是敬王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事?你讓我儘力而為,可你的事又不告訴我。倘若我了結了事情,你卻出了事……」
「家事。」
邵令航挑了挑眉,蘇可又說了一遍,「家事。」
她的眸子清澈透亮,還帶著幾分春意,整張臉都映著一股神采。邵令航低頭又吻了吻,有些不甘心,又帶著一些期待,小心翼翼問她,「誰的家事?你至於這樣操心。」
有種人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蘇可在他懷裡縮著,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起來,我的事你不要管,橫豎是我在意的人。有些事必須料理,擱置著只會越鬧越大。」
她其實還想說,他在外面披荊斬棘,她做不到什麼幫襯,但至少不要再讓他後院起火。
她一介女流,既然想和他白頭偕老,那就該為他做些什麼。況且后宅的事不就應該是女人的事么。她牽扯其中,是別人推著趕著,可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
「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分心。」
於是便這樣做了別,冷夜心暖,各自走上不同的歸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人都停下步子,那麼濃黑的夜,也依然能看清對方。
會有將來的,一定會有。
……
蘇可回了後花園的小院,輕叩了兩下,丫頭來開了門。
田太姨娘已經睡下了,啞婆子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打著盹,只有丫頭一心等著她回來。蘇可摸了下自己還有燙的臉,坐下喝了兩口熱水,只說和邵令航見了面,該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
丫頭盯著蘇可瞧,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卻又不知道是哪裡。
啞婆子咦咦啊啊,丫頭幫著轉述,問蘇可下一步要做什麼。蘇可提了提精神,在府里能辦的事差不多也都辦完了。眼下緊要的就是出府去。
后角門除了牛婆子外無人看守,只要避開後街上巡邏的侯府護院,翻牆越門也不是不可行。
「那動靜可大了,牛婆子雖然懶散,但為人還是很謹慎。只怕你爬牆爬到一半,她喊上一嗓子,外面的護院就會衝進來了。」
可不驚動牛婆子和護院,還安然離開侯府,可能性不大。
想了又想,丫頭那股子調皮的心性兒不知是不是被蘇可的到來而激發了出來。她大膽地提出一個主意,幾人坐在一起商議,倒是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事不宜遲,眼瞅著天就要亮了,丫頭將頭髮散下來,仔細用梳子將黑髮都散到前面,遮住臉,再換上黑色罩衫。冷不丁一瞧,真是很像鬼。
她直奔著牛婆子住的門房,徘徊了許久,終是在她咯咯噠噠的出聲下,將牛婆子引了出來。
天還混沌,乍一見這麼個黑影,牛婆子很是嚇了一跳。剛要驚恐地嚎上一嗓,蘇可眼疾手快,從躲在一旁的矮墩後面閃出來,朝著牛婆子的後頸就掄了一棒,牛婆子登時就暈過去了。
擀麵杖交給丫頭,蘇可拽下牛婆子腰間的鑰匙,麻利地開了后角門。
「謝謝你們的相助,日後有機會,我會報答你們的。」
丫頭眼觀六路,並沒有在蘇可認真的臉上多瞧兩眼,她似乎掩飾自己的情感,裝著不在意地對蘇可揮手,「都是為了侯爺,你也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便關了后角門,窸窸窣窣地將門鎖好。
蘇可一路小心避讓,並沒有遇到侯府的護院,還算運氣上乘,又回了徐旺家。
徐旺離開的速度驚人,不過一天的功夫,也不知是向三太太辭了工,還是乾脆帶著徐旺家的直接離開,總之院門落了鎖,已經人去樓空。
蘇可能回來,還是之前徐旺家的偷著給了蘇可一把鑰匙。
如果有用,這個院子還能讓蘇可暫時落一落腳。
蘇可開門進去,院門上的鎖是條長長的鐵鏈,人在門內,從鐵鏈撐開的門縫中能夠將手探出去將銅鎖鎖好。
這樣等了一天,晚晌時分,有人敲響了院門。
「徐旺在家嗎?是舟公子讓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