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魔女與神

杜祖年找了整整一夜都沒有找到瑞梵奇的下落，陶子恬不得不暫時放棄，卻是魔物攻擊神殿的消息先一步傳來。大陸各個神殿受到魔女的侵擾，魔女豢養了一批巨鷹，巨鷹載著瑞梵奇的追隨者們可以踏上大陸上任意一塊土地，最後，瑞梵奇帶領一批數量頗為可觀的巨鷹黑騎士降臨在中央州的上空。

濃重的陰影下，整個中央州幾乎都要亂套，大半民眾相信神會庇護他們，在無所不能的神面前，瑞梵奇不堪一擊，卻仍有少數民眾選擇離開中央州，逃往其它地方，其中以惜命的貴族居多。

就連神殿內部也被這場混亂波及，尤其是初級神職人員中，出現一些不同的聲音。

禮堂內一如既往，舉行每周一次的禮拜活動，只是這次宣講台上論道的人換成了大神使的繼任，克里斯·艾弗森。

整個禮堂靜悄悄的，唯有克里斯·艾弗森的聲音，沉著，冷靜，敲打在眾人心頭。

「神之父，是世界秩序的初始，自數萬年前神父降臨這個世上，才有了國度。神父尊貴、強盛、榮耀，他是萬有之首，一切美的，好的，都是他的。他無私且慷慨，他將這些美的特質，賜予我們。如今，我們生活在這片富饒又廣闊的土地上，沒有惡人，沒有掠奪，沒有傷害。這來於神的庇護，我們要感恩，銘記，讚揚這位至高者。」

「神選擇了我們，發揚他的美德。神選擇了貴族，管理他的子民。他將榮耀、身份、能力，這些都贈與愛戴他的民眾，希望這個永恆的國度，遍布希望與良善。」

「然而現在，有人享受父神的恩澤，卻做出違背父神旨意的事，我們的父，寬容、仁慈，我們卻不能叫那些背神者敗壞了他的美德與榮耀，我們是為神跡與榮耀而戰！」

「願神的愛與光輝，普照大地。」

「永遠的神，永遠的父，懇請您領導我們。」宣講台下眾人齊聲禱告。

宣講結束后，眾位神職人員還不願意離去，他們打量克里斯，現任大神使之下，神殿最高權位者就是克里斯·艾弗森，甚至以現任大神使垂垂老矣的狀態來看，或許沒多久最高寶座就會傳到克里斯手中。神殿里，包括整個大陸人民，或出於攀附權貴，或出於純粹的信仰，沒有人不想與克里斯結交。畢竟在未來，他就是神在這片大陸上的代行者。

眾人正絞盡腦汁想與高貴的准大神使大人攀談，卻聽克里斯的聲音從宣講台上傳來道：「西恩加見習神官，我想我們可以談一談關於日後在大陸上普及神跡的事。」

眾神職人員順著克里斯的目光找到陶子恬，無不驚訝又艷羨，十年一度招納新的神職人員，可沒有什麼人能短時間裡獲得准大神使大人的青睞。這個年輕人，可太令人羨慕了。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陶子恬從容走到克里斯面前，「謝謝艾弗森大人的青睞，我對此感到十分榮幸。」

兩個人離開禮堂，克里斯屏退了侍奉他的僕人，走在靜謐的石板路上，克里斯溫和道：「希望你不會因為我的身份而感到不自在，塔爾，我很重視你這位朋友。」

「我當然不會，我也不希望前兩日我冒昧的舉動令你對我產生誤會。」

「我們這樣真的就太生分了，願意請我到你那裡喝杯小麥茶嗎？」克里斯調皮地眨眼。

陶子恬大笑道：「怎麼也該用更好的茶水和點心招待你，克里斯。」

克里斯在陶子恬的招呼下在會客廳里坐下，他環顧一番，這套房間相比其他人員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克里斯卻似乎看得津津有味，順口道：「侍奉你的人呢？塔爾，你是西恩加的少爺，難道需要親手做這些瑣細的活嗎？」

陶子恬態度自然，「平常我當然不會，我從伽德城帶了兩個僕人來，一個你前兩日見過，他應該在藏書室，另一個恰好出城辦事了。不過即使他們都在，你是我的朋友，我也希望親自招待你。」

克里斯喝了一口紅茶，愜意道：「真是好味道。」

陶子恬知道自己泡茶的斤兩，卻也不說什麼，只是漫不經心道：「這樣平靜的日子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克里斯似乎覺得好笑，眼角朝陶子恬瞥去一眼，「這樣平靜的日子不會有任何改變，沒有凡人能戰勝神，不是嗎？」

「可是神遺棄了我們，克里斯，怎麼樣能挽回神對大陸的信賴？」

克里斯這下沉默了。

恰好郁景容回來，克里斯招呼他到跟前，郁景容平靜地看著他，又看向陶子恬。陶子恬自認演技水準飛升，卻對郁景容的表現很沒有底氣。

幸好郁景容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從容地走到克里斯面前，克里斯饒有興緻地打量他，陶子恬看著克里斯，笑著打岔道：「克里斯，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從未將他當僕人看待，如果他有舉止失禮的地方，請你不要見怪。」陶子恬朝郁景容招了招手，「我們該拿點像樣的食物招待克里斯，去我房間里，那裡有廚房剛出爐的水果餡煎餅卷。」

郁景容點頭離去了。

克里斯垂下目光，「不需要那麼麻煩，塔爾。」

「克里斯，和我再說說神的事迹好嗎？我太崇拜他了，自我出生起，就聽著他的故事長大，能進神殿里服侍神對於我來說本來是遙不可及的事。」

克里斯噗嗤笑了出來，「可你現在已經實現願望了，不是嗎？即便是神，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克里斯目光沉沉，望著門外的方向，「然而神之所以為神，不僅因為他的強盛和永生，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願望付出點什麼，數萬年之久了，他始終庇護這一方土地，這個國度是屬於他的，你說他能達成所願嗎？」

陶子恬掩飾自己怪異的情緒，試探道：「那要看神的願望是什麼？但無論如何，他的子民總歸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克里斯眼神一閃，緩緩笑了，「他的願望，自然是構築一個美好的世界。」

此時傑森神色倉皇地沖了進來，「不好了！」

傑森沒想到會客廳里還有其他人，愣了愣，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要繼續。

陶子恬皺眉道：「傑森，不要丟失你的禮儀，這位是大神使的繼任者，克里斯·艾弗森閣下。」

傑森沒想到與陶子恬坐在一起的竟然是如此尊貴之人，即便他平時行事乖張，此時也慌忙地收斂氣勢行禮，「日，日安，艾弗森閣下，很高興見到您。」

克里斯矜持地點頭。

陶子恬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克里斯識趣道：「看來你還有其它要事在身，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希望下次能嘗到美味的水果餡煎餅卷。」

「那是一定的，克里斯。」

陶子恬與傑森一起送走克里斯，傑森還一臉恍然如夢的表情，陶子恬取笑道：「回神了，傑森，我真怕你的目光將克里斯的脊背戳穿。」

「你，你在胡說什麼？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傑森被陶子恬說得大窘，又覺得很不可思議，「你，直呼艾弗森閣下的名字？」

陶子恬在傑森面前沒有過於偽裝，他只是繞開話題，「剛才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那樣大呼小叫？」

傑森面色一變，神情沉鬱道：「我收到最新消息……城主夫婦，極有可能已經喪命於瑞梵奇的巨鷹黑騎士手中了。」

陶子恬沒想到戰爭帶來的死亡會來得這麼迅速，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最後只能摟住傑森的肩膀，輕聲說：「請節哀。」

傑森揉了揉臉，強振作精神，「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去神殿或許會安排神職人員加入戰爭，不過今天我見你和艾弗森閣下相處友好，看來是無需為你擔心了。雖然大神使是神在世間的代行者，但他們仍舊是人，會有自己的親疏遠近，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喜愛，他總不會將你投入太危險的前線。」

此時郁景容端著水果餡煎餅捲走了進來，看見兩人勾搭著肩膀沒有當場說什麼，陶子恬倒自覺鬆開胳膊，只拍了拍傑森作安慰。

傑森離開，郁景容咬了一口煎餅卷，陶子恬開口說正事，「瑞梵奇攻打中央州對我們來說倒是一個機會，如果正式開戰，神殿里大多注意力都會集中在……唔……」

郁景容口中殘留著水果的酸甜和煎餅的奶香，他的舌頭糾纏著陶子恬的舌頭，這些餘味也一併傳達給陶子恬。

二人唇齒分離后，陶子恬恨恨瞪著郁景容，「我在說正事！」

「味道如何？」郁景容手指抹去陶子恬唇上晶瑩的液體，陶子恬脾氣也使不出來了，惱羞之下又揪住郁景容的領子，將他扯過來狠狠吻了上去。

待二人氣息均勻，又是好一會兒之後的事了。

陶子恬道：「若我被派去戰場，你可以乘這個機會潛入至聖所，雖然不知道至聖所里是否真的居住著神，神修為如何也不可知，但小心行事總歸沒有錯的。」

郁景容低沉應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陶子恬遲疑地開口，「克里斯似乎對你很有興趣。」

郁景容仍舊是那句話，「你離他遠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