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回來了

23.我回來了

第二十三節

失去了年輕有為的大兒子,鄭坤彷彿一夜之間老去了許多。儘管從樣貌上看不出來變化,但那張日益冷漠的英俊面孔就像是鍍上了一層寒冰,讓人輕易不敢靠近。

慶幸的是他還有個小兒子環繞膝下,為他陰暗的生活透出一絲絲光亮,他不至於因此一蹶不振。

國外市場需要派親信去接手,鄭坤手底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只好把陪伴他多年的好兄弟兼貼身助理派過去。沒了助理在身邊,他的工作量也加重了許多。

這麼大的公司需要他來掌舵,鄭家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那麼多人要張嘴吃飯,他的小兒子天真可愛,需要他這個父親細心疼愛。鄭坤連難過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台加速運轉的機器。

私人醫生這幾個月來更是二十四小時陪在鄭坤身邊打轉兒,生怕他累垮了身體。有前助理給的「尚方寶劍」在手,私人醫生溫華平日里對待鄭坤可以說是毫不手軟。不按時吃飯,打電話給鄭坤的好兄弟告狀。不按時睡覺,打電話給鄭坤的好兄弟告狀。不按時吃藥檢查,繼續打電話告狀。

溫華跟了鄭坤有四年多的時間。從鄭坤心臟出問題開始,這位年輕的留美醫學博士就主動請纓做了他的家庭醫生。雖然鄭坤認為溫華做私人醫生很屈才,但鄭坤從未虧待過他,給溫華的年薪不低於七位數。

溫華是個好脾氣的男人,溫柔內斂,沉穩大氣,臉上常常掛著暖人心扉的笑容。

接下來的十個月,溫華陪伴鄭坤走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低谷。他的樂觀積極,他的精湛醫術是鄭坤的救命良藥。

鄭坤的內心再強大,他終究不過是個普通人,也會累,也會心如刀絞。

用溫華的話來形容鄭坤:對愛的人太心軟。

不管是鄭西亞的偏執瘋狂,還是林河的任性妄為,都是因為鄭坤的縱容。可兩個人都恃愛行兇,給鄭坤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這個強勢強悍的男人,在商場上冷酷果決,卻將後院的家務事處理得一團糟。

鄭坤在手術后的第十一個月因為食物中毒,發生心臟排外反應,再度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溫華在醫院陪床,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整整兩天。

昏迷期間,鄭坤說了不少胡話。他一向將心事藏得深,唯有這種時候才有機會坦露出來。

溫華大約也知曉了他們的愛恨淵源,對鄭坤更多的是心疼與悲憫。溫華自身明白,他對鄭坤產生的情緒早已變質,超越了醫生對病人該有的尺度。他在鄭坤昏迷不醒,失去求生意志時,抓住鄭坤的手請求他堅持住。

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

最後他只好將舟舟從學校接過來。

小傢伙站在床邊叫老爸,叫著叫著……哭了起來。

沒有大哥了,沒有爸爸了,老爸還病倒了,可想而知,年幼的他內心到底有多麼的恐懼。

他自小被鄭坤帶大,哪裡經得起鄭坤的離去?

一向喜歡自詡男子漢的他,這時哭得比小哭包還要傷感。

「溫華叔叔。」

溫華將舟舟抱在懷裡,不禁嘆道,你們父子可真是命途多舛。

鄭坤能撿回一條命,靠得是對小兒子強烈的無法割捨的愛。

而經此一事後,溫華在鄭家父子心目中的地位陡然拔高,成了鄭家不可或缺的一員。

時間就如同指間沙,飛速的流逝著。轉眼間過去一年。

頂樓辦公室內,秘書將最新的跟蹤報告遞交給鄭坤。

鄭坤滿臉的疲憊,一手揉著太陽穴。同時,修長的手指翻開報告,一目十行的瀏覽到末頁。有關林河這一年來的行蹤。從鄭西亞的葬禮結束后,林河輾轉去了西藏,帶髮修行,為鄭西亞守願一年。

半個月前,他回到鄭西亞位於英國的公寓,收拾遺物。一周前,他整理行囊回國,目前住在他一年多前買下的高級公寓里。報告上顯示他又要重操老本行,從名導演謝俊生手裡接了一部警匪題材的電影。

鄭坤合上報告,語氣平和而淡漠,「以後讓人保護好他就行了。他的事情,不用再跟我彙報。」

「好的。鄭總。對了,剛剛我接到林先生的電話,他問您最近身體怎麼樣?還問您有沒有時間見個面?」秘書龜縮起腦袋,斗膽將此事告知鄭坤。

鄭坤的眼尾漂浮起細小的皺紋,他苦澀的扯了下嘴角,眼底的寒冰已非三日之寒。

秘書想要跑路之際,聽到鄭坤依舊淡漠的吩咐,「轉告他,我的身體還算康健,不勞費心。因諸事繁忙,不便相見。」

「是!」秘書得到答覆,風一般的躥出辦公室。

辦公桌上的小草莓鬧鐘開始振動,發出巨大的響聲,「老爸!老爸!該下班了!快回家了!」

鬧鐘是舟舟設定的,說是要嚴格監督鄭坤的作息時間。

鄭坤望著鬧鐘無聲的笑了會兒,眼含著無限的寵溺。他起身離開辦公桌,走到門后的衣架旁,取下外套穿上。

「鄭總!」來到一樓大廳,公司的員工紛紛頷首沖他微笑,語態恭敬。

鄭坤也一一點頭回應。他待人雖冷漠,但貴在禮數周全。員工們因此怕他,卻也敬他。今年公司經歷了不少挑戰,好在有驚無險,一路風雨飄搖,最後還是屹立在行業的金字塔頂端,其中有一多半的功勞要給鄭坤。

前廳的沙發上,抱胸坐著一名年輕帥氣的男人,戴著墨鏡和口罩。聽聞人人喊鄭總,男人抬起頭來,看向鄭坤。

鄭坤的身形頓了僅僅一秒,目光輕輕掠過對方,而後目不斜視的往前方直行。

「鄭坤。」林河站起來,疾走幾步,追上鄭坤的腳步。

可鄭坤並不想看到他。他們分開的這一年裡,鄭坤忍受了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他最希望陪伴在身側的人卻遠在他鄉。

因為對林河來說,悼念死去的人,遠遠比善待活著的人更重要。

然而那個死去的人不是別人,是讓鄭坤無法去揭開的傷痛。

鄭坤不理林河,林河就在後面窮追猛打,進而硬擠上鄭坤的座駕,跟他並肩而坐。

保鏢坐在後面的黑色轎車裡,見鄭坤沒有要求他們上前阻止,便沉默的等待下一步命令。

林河腦門上的血痂子掉了,那一小塊皮膚偏粉白,是在西藏時為鄭西亞守願磕頭磕破的。他摘了墨鏡和口罩,大咧咧的往真皮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連續圍堵了一周,終於讓他把鄭坤給堵到了,可以好好睡個安穩覺了。鄭家的別墅安保太嚴格,沒有門卡驗證進不去,他唯有到公司大廳來堵人。他知道鄭坤不想見他,他也有苦衷,可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林河這段日子過得非常不好,體重減輕了十幾斤,瘦出了骨感。

鄭坤反倒在私人醫生和傭人的悉心照顧下豐潤了少許,人看著也精神了。

林河親眼看到鄭坤安然無恙,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怪異的感覺。他回想起一年前,鄭坤動手術的前一天。他收到鄭西亞的短訊,說他遇到了麻煩。具體什麼麻煩他也不說清楚。鄭坤的手術在即,林河便沒有去理會他。

後來又收到一條短訊,背景音尖銳而刺耳,是急速剎車的聲音,「小河。鄭坤要……害我……」

再然後,林河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繼續守著鄭坤做手術。

這是鄭坤最重要的手術,生死命懸一線。不管外界火山噴發,還是世界末日,他都會守在手術室外,陪鄭坤做完手術。

既然決定好好愛鄭坤,跟他攜手走完餘生,林河就不會回頭。林河是個一根筋的人,也許有人覺得他不知所謂。可他只想固執本心,他執著於鄭西亞那些年,無論旁人再好,也不入他的眼睛。等他對鄭西亞徹底死心,他也絕對,絕對不會回頭。

可林河沒想到,手術過程中推進來的人會是鄭西亞。

「鄭坤……要害我……」這些話突然在耳邊回蕩起來,是鄭西亞帶著絕望的乞求。

為什麼會在器官捐贈協議上簽字,正常健康的年輕人,誰會去簽這種協議?

為什麼在原捐贈者的心臟出現問題后,鄭西亞會出事?

為什麼出事的鄭西亞正好跟鄭坤血型相符?

為什麼鄭坤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去害死他的養子!

林河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鄭坤的助理朝他動手,兩個耳光將他打得眼冒金星、牙根斷裂,霸道蠻橫的將他拉開,要把鄭西亞推進手術室。他不答應,不能做這種喪盡天良的手術!

怎麼能這樣對鄭西亞?他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為鄭坤的病買單?

就算一命償一命,也該是他林河來還。因為鄭坤當年是為了救他出的意外。

最終沒能阻止手術的順利進行,林河眼睜睜的看到鄭西亞的屍體被推出來。他無法再去直視鄭坤,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鄭西亞沒了。他曾經痴情多年的少年,長成了挺拔高大的男人,而現在什麼都沒了。

他本來可以幫助鄭西亞脫險,可他沒有。他手中有錄音證據,他可以幫鄭西亞報案,可他沒有。

他跪在鄭西亞的靈堂前,喃喃念著對不起。他曾經最愛的那個人,他如今卻為了另一個男人,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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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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