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003-25
這晚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陸浣晨也只是枕在陸西白的臂彎上,蜷縮在他懷裡,那種沁寒入骨的感覺就已經退去不少。她這樣抱著他,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
天剛剛亮時,陸浣晨隱約聽到一些動靜,她再次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陸浣晨坐起身來,她剛穿好鞋下地,守在門口的侍女們就魚貫而入,一如往常服侍著她梳洗打扮。
陸浣晨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侍女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大祭司呢?」
她話一出口,幾位侍女齊刷刷地低下了頭,不回答也不去看她。
陸浣晨一天都沒有見到陸西白,也不知道昨晚商顏雨劫獄成功了沒有。臨到晚上的時候,陸西白倒是來看她了,只不過他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發生了什麼。
「身體好些了嗎?還難受嗎?」這是他看到她時的第一句話。
陸西白不說,陸浣晨也不會主動提起。她冷淡地點點頭,與陸西白之間生遠疏離。
昨晚陸浣晨的態度雖然算不上多麼熱情,但相比今天卻是天壤地別。或許她正是有意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刺激他惹怒他。
不過陸西白卻全然不在乎她的冷漠。
陸浣晨喝葯時,裝作無意地提起了霜月,詢問他霜月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其實以陸西白的心思和手段,不可能不知道霜月在易瑄喬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陸浣晨這樣問起,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想見她什麼時候都可以。」陸西白模稜兩可地回答了她。
說過這話的兩天後,霜月就回到了陸浣晨身邊。
她的傷在丁神醫的調養下好了七七八八,氣色也恢復了正常,與上次在易瑄喬那裡見面時的情形大不相同。
據霜月說,商顏雨應該和易瑄喬已經逃了出去,至少她了解到的情況是這樣的。另外霜月還提到了陸紀的情況。陸浣晨曾經也詢問過陸西白,但是陸西白只說陸紀在後山閉關練武,並沒有多說,現在陸浣晨卻從霜月這裡得知,陸紀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在閉關時走火入魔,如今早已瘋瘋癲癲,被陸西白派人看守在後山。
沒想到現在的狀況與原著早已大相徑庭,陸紀卻還是落了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下午陸西白來看陸浣晨時,陸浣晨主動提出要去見一見她的父親。
陸西白沉默一陣還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不過他派了身邊的三立和她一起去,明面上說是「保護她」,實際上是在監視她。
陸紀走火入魔這件事其實與陸西白有著很大的關係。在他失心瘋之後,陸西白也不虧待他,將他送去了後山的別莊靜養,看在他是陸浣晨父親的份上,至少讓他安度晚年。
別莊很大,布置得也很豪華,煉陽宮與它相比也要遜色幾分。
陸浣晨被帶到別莊時,陸紀正在自己和自己棋盤博弈。初看時,陸紀安安靜靜的,精神狀態比以前還要好一些,不過沒一會兒,他瘋癲的一面就暴露出來了。
陸浣晨雖與陸紀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看到原先一個正正常常的人忽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一下子也不是很能接受。
「抓蝴蝶!抓蝴蝶!」陸紀一把推翻了辛辛苦苦擺了許久的棋盤,扯著陸浣晨的袖子,硬要將她往後院扯。
三立上前,想要將陸浣晨護在身後。陸浣晨擺擺手,道:「我想與爹爹單獨待一會兒,你們就在外面守著吧。」
三立猶豫片刻,勉強答應了下來。
陸浣晨盡量耐著性子,就像是哄小孩一樣跟著陸紀去了後院。然而陸紀還不收手,依舊帶著她往院子後面的樹林走去。
「那裡太遠了。」陸浣晨說道。
陸紀的表情有些憤怒,拽著陸浣晨的力道大了許多。陸浣晨只好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往裡走去。
就在林子的深處,陸浣晨竟然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商顏雨和易瑄喬。
商顏雨的模樣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易瑄喬卻要比以前清減一些,臉色也更蒼白,大傷初愈的樣子。
陸浣晨皺眉:「你們……」
「那天沒能逃出去。」商顏雨先一步說道,事實上這是她早就預料好的結局,魔教到處都是陸西白的人,能順利將易瑄喬救出來已經不容易了。
一旁的易瑄喬朝著陸浣晨拱拱手:「多謝了。」很顯然他知道那天陸浣晨對他的幫助。
陸浣晨移開目光不去看他:「不必。」她救他的心思其實並沒有幾分。
易瑄喬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同樣也偏開了頭。
「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陸浣晨問道。
商顏雨裝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蹲在樹底下玩著泥巴的陸紀,道:「我已經拿到了出教的令牌,兩天後陸西白會派人出去清剿江湖中的各大門派,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混在隊伍中偷偷溜出。」
陸浣晨點點頭,商顏雨卻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繼續道:「令牌有兩塊,可以夠四個人用。」
她說這話,陸浣晨當然已經猜透是什麼意思。她略有些戒備和謹慎地看著商顏雨:「姐姐救霜月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
如果是救她的話,就值得揣測揣測。畢竟在商顏雨的前世,「陸浣晨」可是造成她各種悲劇的罪魁禍首。
商顏雨笑道:「妹妹不必多心。之前父親大人還未完全陷入魔怔時,我曾見過他一面。這是他最後的心愿,我當然要代之達成。」
原來是陸紀的緣故。
陸浣晨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兀自玩得開心的陸紀,竟然難得的有幾分觸動。
「可是你應該知道,我沒有武功傍身,陸西白也不會輕易放我離開,帶著我不僅是拖累。」
「無礙。」這一次易瑄喬搶在商顏雨前面開了口,「你儘管放心。」
陸浣晨也知道再推辭下去就有矯情的嫌疑了,商顏雨畢竟是看在陸紀的面子上,說到底也只是為了還報陸紀的栽培之恩,於她本身並無多少瓜葛。
接下來,商顏雨將詳細的情況與陸浣晨大致說了一二,眼看他們出來的時間也不早,陸浣晨害怕守在外面的三立起疑心,好說歹說才將死活不肯離開的陸紀帶回院子里。
臨走時,陸浣晨細細囑咐了別莊駐守的下人們要好生照顧陸紀。陸紀也對她戀戀不捨,十分不痛快地送走了她。
而只有三立在看到陸浣晨發間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上去的葉子時微愣片刻,不過轉瞬便調整了表情。
陸浣晨回到煉陽宮之後,將這件事說給了霜月,並且叮囑她不要表現出什麼異常,以免被隨處可見的眼線看到。
***
這些天來陸西白的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書房中,盡量減少了與陸浣晨的碰面,只在她入睡后才敢放肆一些,偷偷去陪著她小憩一會兒。
那晚陸浣晨與往日不同的表現陸西白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只不過是為了救被關在水牢中的易瑄喬罷了。這樣的認知讓練了禁功而性情越發殘虐的陸西白好幾次收不住手,他殺人的頻率也大大增加,彷彿一日不手染鮮血,便一日無法存活。
偶爾在陸西白極度清醒的片刻中,他看著自己犯下的罪孽和早已不清白的雙手,也很明白再回頭是不可能,再讓陸浣晨像以前一樣對待他,同樣也是不可能。
只不過這樣清醒的時刻很少,大部分時間,陸西白都將自己催眠在一個用殺戮和血腥鑄就的帝國,彷彿他征戰四方,清掃異黨,就能永遠守住陸浣晨一樣。
三立將陸浣晨安全無虞地送回煉陽宮之後,前來向陸西白彙報。他去時,陸西白正坐在書房裡,緊皺著眉頭揉著眉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陸西白就有了偏頭痛的毛病,一旦處理事情久了,便疼得厲害。
「大祭司……」三立剛開口,陸西白就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沒有什麼大礙。大小姐送回去了嗎?」
三立回答道:「已平安送回了煉陽宮。」
陸西白微頷了一下首。他屈指敲了敲太陽穴,繼續低頭看向手裡的公文,但是三立卻沒有安靜離去,仍佇立在原地。
陸西白抬眼看了他一下:「還有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我覺得大小姐恐有什麼異常。」說完,三立頓了一頓,「今天陸教主曾帶著大小姐去過後山的林子,屬下懷疑,其中可能有什麼變故。」
陸西白立即就反應過來三立的意思:「之前搜尋那兩人的時候沒有去過那裡嗎?」
「去過,但是並沒有找到人。」
陸西白手撐著額頭,思忖一陣后,道:「你帶人親自去搜查一邊,包括陸紀所住的別莊。」
三立領命。他剛要告退時,陸西白卻又喊住了他。
「等等。」陸西白輕蹙一下眉頭,抬眸看向三立,「不用了。你一個人悄悄去搜查,如果屬實,把商顏雨帶回來。」
三立一怔:「易瑄喬呢?」
陸西白的眼中有幾分陰鷙,不過轉瞬即逝,不留分毫:「不要讓他發現你就好。」
三立雖然不解陸西白的用意,但還是應了聲,退下了。
三立走後,書房中只剩下陸西白一人。
他盯著滿篇的繁體字還是頭疼,索性扔到一旁,向後靠在紅木椅背,意味不明地看向窗外,那即將暗下來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