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凌姑娘,你這是要出門嗎?」呆了半晌之後,那個慈航靜齋弟子望著一身墨色衣裙的凌楚思,有些不太確定的開口問道。
凌楚思乾脆的點了點頭,「對啊!」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掏出一瓶前幾天做好的中品止血膏來,伸手扔過去,看那個慈航靜齋弟子手忙腳亂的接住之後,才十分隨意的說道:「我這段時間不在家,你們要的恢復氣血的藥品,正好手裡還有一瓶,先拿給你吧!」
「多謝……」那個慈航靜齋弟子點點頭,手裡握著白瓷的藥瓶,面上卻流露出幾分赧然困窘之色,「我今天來山中採藥,身上沒有帶足夠的銀兩……」
「哦,沒事,下次一起算吧!」凌楚思漫不經心的說道。
雖然慈航靜齋很重視,不過,中品止血膏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又不值錢,無非就是平時采了些零零碎碎又不怎麼珍貴的草藥后,未免浪費所以對著簡單的藥方子練手用的。能賣一點是一點,賣不掉隨便當零食吃了也無所謂。
說起來,這幾年賣葯給慈航靜齋她倒是著實小賺了一筆,凌楚思之前倒是真的沒想到近乎常年隱居在帝踏峰上的門派慈航靜齋竟然這麼不差錢。
那個慈航靜齋弟子自然不知道凌楚思心裡在想什麼,只當是她對慈航靜齋信任有加,不由得面露微笑,頷首點頭,輕輕回話道:「那就多謝凌姑娘了。」
認識了有三年,做生意都做了快兩年了,慈航靜齋也只是知道了凌楚思的姓氏,卻連名字都不清楚。
「我先走了,後會有期。」凌楚思也點了點頭,剛要轉身離開,卻又聽到那個慈航靜齋弟子匆匆喊住人道:「凌姑娘請留步。」
「嗯?」凌楚思有些困惑的轉過頭來,「還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慈航靜齋弟子面露遲疑之色,然後才下意識的放輕聲音說道:「隋朝新皇繼位,又賜死故太子楊勇……如今漢王楊諒起兵,新皇發兵將其擊退,如今的天下,怕是並不太平,凌姑娘此時下山,路上還望再三珍重……」
凌楚思點了點頭,這姑娘倒是好心,不覺微微莞爾一笑,「我記下了,多謝。」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慈航靜齋中的門人明明避世隱居,偏偏門中弟子,哪怕僅僅只是一個採藥弟子,竟也對天下大事、尤其是當今的事態情勢舉足若輕、信手拈來,慈航靜齋倒是有些意思,可謂是處江湖之遠卻時刻不忘憂君憂民的典範了……
那個慈航靜齋弟子見凌楚思面露輕鬆之色,原本的擔憂神色漸漸去了寫,只是笑道:「凌姑娘輕功不凡,此行想來自會安然無恙的。」
——這幾年除了去深溝險壑、懸崖峭壁採藥的時候用了輕功,凌楚思就沒在別人面前施展過其他任何武學招式。
凌楚思聞言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自秦嶺下山後,凌楚思直接便去了記憶中醫聖孫思邈的家鄉華原。
然而,等凌楚思到了那裡之後,卻從其鄉親鄰里口中意外的得知,孫思邈已於一年前出門遊歷了,說是要四處行醫,也好順路採集各種草藥研究……
再問孫思邈的具體行蹤,那些鄉鄰除了不太確定的伸手一指北方,說孫思邈應該是往那邊去了以外,便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凌楚思見狀只得作罷,琢磨著什麼時候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再去看看如今才二十多歲的孫思邈爺爺……
反正以醫聖孫思邈的高超醫術,成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凌楚思在這個世界里並未發覺隱元會的行蹤,想要自己尋人自然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不過,等到孫思邈聲名顯赫之後,自然會有人幫忙尋他下落,到時候自己跟著過去就是了。
話雖如此,不過,凌楚思目前也沒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索性就循著孫思邈鄉鄰所指的方向,一路循著孫思邈的蹤跡而去。
同年,因為隋煬帝楊廣下詔營建東京,役使壯丁二百餘萬人,使得附近百姓不堪其苦,家中田地難以耕作,再加上年景不好,一些百姓生活愈發艱難,食不果腹,一些抽調壯丁嚴重的郡縣之中,小規模的動亂時有發生。
凌楚思自秦嶺一代,一路向北走來,等她到洛陽的時候,這座古老的都城還在熱火朝天的修建之中,大江以南五嶺以北的奇材異石俱被運送到此處,就連四海之內的奇花異草、珍禽奇獸,也都被弄了過來充實皇家園林。
隋煬帝在生活中的驕奢淫逸,凌楚思早在史書中看到過。然而,再生動的文字,恐怕也比不上親眼所見時帶來的巨大衝擊。
凌楚思站在一片繁華的洛陽城中,回想起一路行來之時,見到的因為官吏督促營建宮殿園林迫使服役的壯丁疲累而死的景象,不由得有些心生悵然。
天下承平之時,那些尋常百姓苦於徭役,待到天下大亂之際,烽火狼煙四起,亂世之中,白骨成枯,更是民不聊生。
想到隋末唐初這段群雄逐鹿、戰火不斷的歷史,凌楚思頓時便有些意興闌珊,隨便進了家茶館找了個安靜的雅間坐下,什麼興緻都沒了,一句「宮闕萬間都做土,興亡皆是百姓苦」,可謂是道盡了人間的艱辛……
憑藉一己之力,或許能夠影響戰局,卻決計改變不了戰亂。
凌楚思深知自己在有些事情上的無能為力,她現在能做的,也僅僅只是救治幫助眼前看到的那些可憐人,然後看著隋末的亂世將起,隋朝覆滅,唐朝建立……
歷史從來都是一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怪圈,亂世和盛世交替出現。
算算年齡,唐太宗李世民似乎也有七八歲了呢!
凌楚思坐在茶館的雅間,手裡拿著桌上的糕點,卻是食不知味的想到了很多事情。
待她從洛陽城中走出來的時候,本還有些情緒低落,再加上洛陽城中熱鬧非凡,遷徙而來的商人農戶絡繹不絕,顯得人群十分密集,以至於凌楚思一開始並沒有太過在意身邊的景象,還是等她出城之後,身邊的行人漸漸稀少下來,她才突然間察覺到,剛剛那個一直跟在自己後面,本以為對方只是順路的人,恐怕其實是跟著自己出來的。
洛陽城外,日暮黃昏,秋日的夕陽的餘暉給眼前的一切都撒上了一片金黃。
長亭古道的邊上,一戶除了杆子上掛著的酒帘還算字跡新鮮外、什麼都舊的茶棚里,正有幾個將要進城臨時在此處歇腳的江湖人把手中駿馬的韁繩拋給店家,紛紛圍著桌子坐下,招呼道:「店家快來幾碗茶水!」
凌楚思走到茶棚旁邊后,陡然一轉,竟是直接繞到了茶棚後面的一片棗樹林子里。
剛剛在城中一直綴在她後面,卻因為身處行人群中而身形不顯的年輕人見狀,俊雅從容的臉上閃過一絲略帶驚訝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卻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天色漸暗,漆黑的暮色漸漸籠罩在蒼穹之上,只有一鉤彎彎的弦月綴在漫天星海之間,清幽而動人。
凌楚思明明是在棗樹林里繞來繞去,步伐卻變得越來越快,七拐八拐之後,一片尋常的棗樹林竟是被她走出了奇門八卦陣的風采,以至於後面那個跟著的年輕人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深沉夜色中,置身棗樹林深處,四面似乎都一模一樣的景象,姿容清雋的面孔上浮現出几絲遲疑之色。
下一瞬,一支笛子從後面伸過來,輕輕的抵在了年輕人脖頸一側還在微微跳動的血管上。感受到通體油潤剔透近乎玉化的猿骨笛輕盈而獨特的質感,一身白衣姿態從容的年輕人本來頓時一僵的身體,竟然漸漸的放鬆下來。
凌楚思手裡握著抵在年輕人脖頸要害處的笛子緩緩的從樹後走了出來,看到年輕人即使受制卻依舊微微含笑的模樣,他的一雙眼眸在夜色中,燦若星辰。
凌楚思不由得微微一怔,手上雖然沒有放鬆絲毫,口中的語氣卻是稍稍緩和了一點,略帶驚訝的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的面孔,輕聲道:「季霄白?」
「原來前輩還記得我。」季霄白彎起唇角溫柔的微微一笑,雖然他的語氣卻全然不是這個意思,尤其是「前輩」兩字在舌尖輾轉一瞬,竟是頗有些意味深長。
凌楚思聞言微微一哂,側著頭輕輕的笑了一下。
她來這裡幾年了,見過的人不少,記得最清楚的,卻是只有石之軒、季霄白、了空和尚和梵清惠這些各具特色的幾個人。
三年多不見,凌楚思的個子長高了不少,雖然站在季霄白身前的時候,依然還沒到人家的胸口。
不過,她現在的身體畢竟還是十來歲的模樣,比起小孩子,也就稍微好了那麼一丁點,的確不能強求。
倒是季霄白,雖然面上笑意吟吟,一派溫雅從容,不過,發現凌楚思竟是比三年前高了一截之後,他的心中所受到的觸動之大,卻是難以言喻。
畢竟,甭管認識不認識,當初江湖上所有人幾乎都默認了凌楚思是花間派叛門的護派尊者,修鍊了並不適合女子的花間武學以至於走火入魔身體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即使後來揚州一戰中,「邪王」石之軒和凌楚思都當眾否認了兩人有關這件事,但是,江湖傳言既然已經傳開了,自然不會輕易改變。
倒是當時並不在附近的季霄白,後來又聽說了這個傳聞之後,反而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點別的苗頭。
直到今日,看見凌楚思和三年前相比較,除了稍稍張開了一點外,近乎一模一樣的臉型,那點細微的苗頭,終於瞬間生根發芽、破土而出一般的襲上心頭——三年前的猜測,似乎從一開始就偏離了真相,這一切都還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