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武林梟雄傳七
江湖這一夜因為謝二爺的一番話泛起陣陣漣漪,只等醞釀到一定時日徹底爆發。
那邊各方豪傑心思涌動,這邊溫沉上樓到了蕭穆門前,左右兩邊均能聽到絲竹樂聲或者嬉笑鬧聲,他這邊卻是悄無聲息一片寂靜。
溫沉心中詫異,敲了敲門。
剛敲了兩下門便被打開,蕭穆一手抓著頭髮一手扶著門框,一看是他,鬆手便撲了上來:「你終於來了!你再不來小爺就要貞操不保了!她們好可怕!」
「你這是……」溫沉打量他一眼,頭髮鬆散衣衫凌亂,看樣子剛才這段時間在房間玩得不錯。他反手關上門,朝裡面一瞧,房間內的幾個姑娘竟被他點了穴一動不動。
蕭穆對他戲謔的目光視而不見,死死扒著他,滿面委屈:「好可怕,嚶嚶嚶……」
溫沉一把將他推開:「行了,趕快給她們解開,這像什麼樣子!」
蕭穆不情不願上去解了穴,幾個姑娘狠狠剜了他一眼,朝溫沉告狀:「嗚嗚,溫公子,這位公子太過分了,我們只是與他玩鬧,他卻這樣對我們姐妹……」
「抱歉抱歉,是我的疏忽。」溫沉勸說幾句哄住了幾人,才將她們遣了出去。
蕭穆不忿道:「她們那哪是玩鬧,簡直一個個恨不得吃了我。」完全打破了他對秦樓楚館的美好嚮往,太可怕了!
溫沉沒有搭話,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上酒,隨手捏了一塊糕點放到嘴裡。
蕭穆邊綁著頭髮邊道:「咦,你不是最不愛吃桂花糕嗎?」
「哦?」溫沉一頓,「你如何知道?」
蕭穆微微一僵,隨即哈哈兩聲道:「這種事平日多留心便能看得出來。」
「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動過點心。」溫沉喝了口酒蓋掉口中的甜味,他放下酒杯,直視蕭穆,一字一頓,「在這個世界。」
「噯?」蕭穆動作一停。
「我要怎麼稱呼你呢?」溫沉神色平靜,甚至幫他斟滿一杯酒遞過去,「李見純還是蕭穆?或者其它你想要告訴我的?」
蕭穆鬆手,長發散亂開來,他沉默兩秒,在對面坐下來,收斂了神情:「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溫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大概從第一眼便發覺了吧,那種熟悉的奇異的感覺,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即使他換了容貌換了身體李見純仍然能夠認出他。
「一開始只是懷疑,後來……不要忘了我們曾經相處過三十多年,我算看著你長大,你的習慣你的一舉一動我最熟悉不過。」
不得不承認,不管他對李見純的感情是不是愛,但他真的無法忘掉他。他用一種刻骨銘心的方式讓他不得不記住他,即使輾轉數個世界也記憶猶新。
溫沉以為他戳破了真相蕭穆會恢復成李見純的態度,然而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激動也不是高興,而是好奇的打量,帶著一種出乎意料重新評估的目光。
溫沉皺起了眉:「你……不是李見純?」
「不,我是。」蕭穆支著下巴湊近,「李見純是我,蕭穆也是我,還有之前你所見到的那些都是我。」他一歪頭,笑容帶著幾分肆意的純然天真,「你可以叫我君燭。」
溫沉腦中思緒飛轉,思考幾秒,道:「你來自上界?」
蕭穆,不,君燭露出驚異之色,贊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不是你,是李見純。」溫沉糾正他的措辭。
君燭擺擺手,又往前湊了湊:「說了都一樣,李見純就是我,他看上的人便是我看上的人。」
「不,不一樣,對我來說一樣。」
溫沉望著他目光複雜,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承認了他對李見純的感情,結果突然冒出一個君燭,不管是分/身也好轉世也罷,他上心的只是當初那個執拗偏執的李見純,眼前這個,即使他有李見純的記憶,但對他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
這回換了君燭皺眉:「為什麼不一樣?!」他沒有說謊,李見純確實是他,是他分出去的一縷元神,確確實實屬於他的一部分。
見溫沉沉默不語,他想了想,做出一個標準李見純的表情:「我們是一體,我是他,他也是我。」說著湊上去對著他的唇角親了一口,抱住他的腰蹭了蹭,「我好想你,老師,終於又見到你了。」果然不愧是他的分神看上的人,合極了他的胃口,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想吃掉他。
溫沉嘆了口氣,沒有拒絕也沒有迎合,他順手從他手裡抽過髮帶:「轉過去或者低頭。」
君燭眨了眨眼,低下了頭。
溫沉手指輕輕梳理他的長發,幫他用髮帶束起,動作輕柔而熟稔,如同當年每一個早起的清晨。束完發,又幫他整理好衣衫,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君燭愣了愣,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這是什麼意思?
「先回去,暫時便這樣吧,等這個世界的事情結束再說。」他選擇攤牌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和李見純開誠布公,哪知事情成了現在這樣,如今這種情形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如暫時先這樣,等他慢慢冷靜下來想通再說。
君燭扁了扁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他的身份這麼糾結,都說了他們是同一個人。不過鑒於李見純的作死示範,他也不去反駁,嗯,他便大度一點,依著他吧。
謝二爺的事情在三天後得到發酵,多個對武林盟主之位心有覬覦的門派開始悄悄聯合,尤其曾與謝言真有過齷齪的各派,瓊玉閣早有素鴦的吩咐按兵不動,千絕魔教卻暗地開始了動作,不少安插在正道諸派的探子開始活動起來。
軒轅寒天果然如素鴦預計的那樣,公開了自己的身份,各大門派蠢蠢欲動,他也從中看到了機遇,想要從中取利。
軒轅府遺孤的出現,一下子將這件事推入了高/潮。
各方涌動,加上魔教暗地從中挑撥,一時江湖風聲鶴唳。謝言真起初還出來想辦法維護,等軒轅寒天出現徹底沒了聲息。
武林大會提前召開,各門各派齊齊朝洛安城湧來。
「武林大會我們要去嗎?」君燭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得到消息回來問道。
溫沉正和素鴦切磋劍技,聞言詢問素鴦:「要去嗎?」他對於這次武林大會並沒有太大興趣,到時候肯定是一場混亂。
素鴦收了劍勢:「去,當然要去。」她一路安排到現在,最終的這場大戲肯定要親眼看著落幕。
「那我便陪走一趟。」溫沉也收了劍,結束了這場切磋。
君燭連忙湊過來遞上茶水,擋在兩人中間:「你去的話我當然也要去。」
素鴦見狀掏出手帕遞過來:「給,擦擦汗。」
溫沉伸手要接,卻被君燭一把攔下:「都說了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家的帕子怎麼能隨便用?」說著直接撩起衣袖擦了上去。
「我做妹妹的帕子給哥哥用怎麼了?」素鴦對他冷笑。
「親妹妹和乾妹妹能一樣嗎?」這個時代表哥表妹都能成親,一個乾妹妹算什麼,而且他就是看不慣溫沉對她的態度,比對他還要親近。
溫沉無奈,自從上回從金鳳樓回來后,君燭大約覺得說開了,便不再避諱,起初還稍微收斂一些,被素鴦一刺激,乾脆直接表露了態度。
素鴦持劍指他:「早就知道你不懷好意,果然如此!」
君燭自然不會怯她:「我與阿沉如何與你有何關係,何況阿沉跟我是兩情相悅,你反對也沒有用!」
素鴦這些天也看到了溫沉的態度,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顯然對君燭持縱容態度,當下氣悶,她就是對君燭看不順眼,覺得他配不上自家大哥。
溫沉嘆氣道:「行了,去吃飯,吃完早點休息準備明天上山。」
兩人暫時偃旗息鼓。
吃完飯溫沉慢慢在院中散步,明天武林大會的事情結束,差不多也到了他該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素鴦的事不用他操心,他煩惱的是關於君燭。
經過這幾天的冷靜,他確定他對李見純仍舊有著感情,而非君燭。雖然君燭的習慣神態無不帶著李見純的影子,但不知為何他過不了心裡一關。
可是他也不想就這樣拒絕君燭,畢竟如他所言,李見純就是他。
這種心態令他十分糾結。
而且拋開感情因素,君燭來自上界,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來探聽上界的情形,畢竟他和零柒壹頭上的刀還沒有徹徹底底消除。
但他又不想因為這件事去利用君燭,不,利用屬於李見純的感情。
溫沉對於愛情還是有著十分美好的嚮往,儘管他和李見純的開始不太好,但後來還算不錯,所以他希望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不想給這份感情摻入雜質。
「還在煩惱?」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抬頭望去,君燭不知何時坐在屋檐上看著他。
這幾天溫沉在糾結,君燭也在旁邊望著他,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他覺得不能再放任他這樣想下去,否則以他的性格肯定會鑽尖。
「你怎麼在這?」溫沉皺眉。這種被窺視的感覺讓他略不舒服。
君燭輕輕一動,落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面前一晃:「我覺得李見純當初的做法是對的,何必想那麼多。」
溫沉一眨眼只見面前的君燭變成了李見純的模樣,接著眼前一黑栽倒下去,落入了熟悉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