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第81章
這是第三次公開庭審,被告漢尼拔·萊科特醫生神情平靜的享受著眾人對他的注視與議論,當再次被詢問對所控案情是否有要聲辯時,他才像是突然從沉思中驚醒一般,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掃過了旁聽席一眾人,不出意外的並未看到克萊爾的出現,因此這位中年紳士略帶遺憾的搖搖頭,拒絕了最後的申辯機會,然後等待法官對他做出了宣判。
由於主動投案自首,承認自己在治療過程中對病人的犯罪意圖產生了影響,而在多起案件發生后最終選擇配合警方調查……漢尼拔在明知自己行為會引起危害社會的前提下,放任這種結果發生的心理態度,構成了過失犯罪的主觀心理態度。
而毫無疑問,間接故意殺人罪也屬於故意殺人,這讓他即使是在積極配合調查,主動投案自首的前提下,也依然得到了十四年以上有期徒刑。
不過如果聽審團的眾人有機會了解到這位笑容親切、目光溫和的知名心理醫生,他所犯下的罪行還包括沉屍在最東角海灣里無數屍體,甚至將他們的某些身體零件烹飪出美味的食物消化掉,恐怕就算是三個無期徒刑都無法讓他們同情他。
但顯然,他們並不知道。因此即使漢尼拔被捕,也依然有不少人認為他只是個[不幸被殺人犯病人牽連進案情的無辜者]。
至少在此時此刻,他沒有完全失去他人對他的尊敬。
漢尼拔在被帶離法庭時,叫住了坐在距離自己三米外的庭審席的年輕探員。而被叫住的斯潘塞·瑞德顯然詫異極了。他茶色的瞳孔微微圓睜,並未能掩飾自己的不解。
「是的,先生,有什麼事嗎?」良好的教養讓他即使面對一名即將被關進監獄的犯人,也保持了自己的風度。瑞德詢問著,想著漢尼拔邁進一步。
漢尼拔眨眨眼:「我只是想問……你最近有見到克萊爾嗎?我知道你們的關係還不錯。」他微笑起來,但笑容並沒有曖昧與打趣,事實上,這個笑容毫無含義。
漢尼拔只是保持著臉上的笑容,觀察著斯潘塞·瑞德的神情。他看到這個年輕的探員因困惑而微微眨眼,而雙手則握住了自己掛在身上的包帶:他在防備他呢……漢尼拔想到。
但是,為什麼?
「你……」瑞德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告訴漢尼拔克萊爾的消息,但顯然,在毫無克萊爾近況消息的時候,也許對方能為自己提供些線索呢?
這麼想著,他最終抿起嘴唇,開口:「如果你說的克萊爾,是指克萊爾·維多……那麼她已經失蹤72小時以上了。」
「而作為首例人體蜈蚣受害人的她,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如果她不是模仿案的共犯,那麼很肯定她已經遇害了。」
在說完自己的猜測后,瑞德終於有幸目睹了漢尼拔·萊科特的變臉。這位幾乎將親切和藹的虛偽面具融入骨血的紳士,在這一刻的神情簡直可怕到扭曲的地步。他那雙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戾氣讓他看起來分為可怖,充滿殺氣。這顯然不是一個手中未曾經歷過鮮血與殺戮的人會有的眼神。
瑞德在漢尼拔不知由何而起的憤怒里後退一步,他不願承認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死亡臨近一般的恐怖。
也許他們都搞錯了一件事?瑞德的大腦快速運轉著。也許漢尼拔·萊科特,並不是作為影響病人犯罪的動機之一……?也許,他也是一個殺人魔呢……?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放下。瑞德的身體誠實的反應了他的內心。他快速的後退幾步,與漢尼拔保持著三米以上的安全範圍,他的手指更為用力的絞緊了自己的包袋,他已經後悔告訴漢尼拔關於克萊爾的消息了!
而漢尼拔顯然也注意到瑞德的神情。
他再次回復了平靜,只是這對於感情的精準控制只帶給了瑞德更多的警惕與不安。也因此,這次面談再次不歡而散,漢尼拔沒有機會在斯潘塞·瑞德身上得到更多關於克萊爾的消息。
而一路趕回BAU總部的瑞德,則快速的將自己對於漢尼拔的猜想分享給自己的同事們。當然,忙著其他案子的探員們自然無暇顧及這沒有依據的主觀感受,唯有瑞德,將自己埋進了進三十年,乃至更久遠的未解決的卷宗之中,試圖在這些過往裡,搜尋到關於醫生犯罪的某些蛛絲馬跡。
而幸運的是,當天晚上他就有了某些收穫:
漢尼拔·萊科特越獄了。
確切的說並不是越獄,因為他當時還並未抵達監獄。他在武裝押送監獄的過程中,用毫不起眼曲別針幹掉了兩名特警,並在搏鬥中咬斷了其中一人的喉嚨,同時撕下另外一人的半個耳朵。
現場凌亂又可怖,在濺落了整個車廂的血跡中,警方最終未能找到消失耳朵。而瑞德也在隨同法醫屍檢的過程中,在閃念間想到了某個緣由……也許,耳朵,是被吃掉了呢?
那麼漢尼拔究竟去了哪裡呢?
在案發現場的三個街區外,折斷了獵物的脖子,並奪走對方衣物的萊科特醫生,淡定從容的走出了暗巷,向著自己的病人之一:格雷·休恩的家中走去。
他決定去解救自己的天使,自己的妹妹,並由衷的希望這是能給彼此之間關係帶來改變的一個機會。
他敲響了格雷·休恩的房門——
「該死!你究竟做了什麼!」格雷·休恩堪稱氣急敗壞的將拳頭揮在了克萊爾的臉上。他已經後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折斷她的手腳了!
瞧瞧這個蠢女人都做了些什麼吧!
而陷入歇斯底里情緒中的格雷顯然已經忘記,甚至就在幾十個小時之前,他還堅定的認為對方是他的繆斯,他的夥伴,他在這世界上唯一能彼此理解的人。
當然,這並不怪他。畢竟任何人都不能要求一個抑鬱症以及暴躁症患者能時刻保持平靜。他的情緒問題早已困擾自己多年,也正是因此,格雷休恩無法正常的回歸社會,回歸校園,回歸到普通人的生活里去。
他對這個社會充滿敵意,他對人也同樣如此。當他冷靜時,他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但是反之,他就會是最危險的反社會反人類分子。
克萊爾趴在地上,動作遲緩的擦掉了唇邊的血跡,對於在格雷·休恩沉睡時剪開了縫在13位受害人臉上的針線,並最終放走他們這件事,克萊爾並未曾感到後悔。
當然,她同樣因為解救了十三個人的生命而獲得了25%的能量儲存,但也許是這個破爛系統的存在感簡直太過於微弱,並且幾乎從未曾帶給克萊爾什麼實質的幫助,即使在聽到85%的能量儲存,也並未讓克萊爾有太多的感受。
她被憤怒之下格雷·休恩拳打腳踢著,但是卻並未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唯一的遺憾只有格雷修恩清醒的太快,讓她不得不留下來拖延他來幫助其他受害人有時間離開。
但幸運的是,在三天的相處時間裡,克萊爾已經進一步了解到格雷的虛弱。克萊爾並不清楚他的病情是什麼,但是看出這一點並不困難。而格雷才是那個最矛盾的人。
克萊爾躲開了對方踩過來的腳。她疲累的依靠在牆壁,卻感到無比的放鬆。格雷……已經無法帶給她壓迫感了。
甚至克萊爾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會讓自己走到現在的地步。
「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否則的話警察恐怕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她警告著,然後虛弱的喘息,而在進一步激怒對方前,克萊爾已經攙扶著牆壁站起了身來。她向著格雷恩邁進一步,就擁抱住了對方。身體的貼近快速的讓格雷恩平靜了下來。
他的肌膚饑渴症表現的太過於明顯了……他太需要擁抱與愛了。
克萊爾在心底嘆息著,將這個擁抱變得更緊密,她知道她能夠安撫到對方。
「聽著,我知道我這麼做會讓你生氣,憤怒……甚至仇恨我。」她的嘆息響在格雷恩的耳邊:「但是我並不後悔。」
「你其實早就想這麼做了吧?」
「如果只是為了報復他們,你無疑已經做到了。如果只是想殺死他們,你也早就應該動手。」
「而同樣,如果是為了折磨……那麼為什麼每一次結束,你都只會感到痛苦呢?」克萊爾微微鬆開手,讓自己能夠與格雷恩對視,她的目光裡帶著憐惜與同情:「你告訴我,為什麼每一次都只會在噩夢中醒來?」
格雷啞口無言。這個英俊貌美的年輕人在克萊爾的注視下通紅了眼眶,彷彿上一秒還歇斯底里的那個瘋子並不是自己。他甚至看起來無助極了,修長的手指用力攥緊克萊爾的手臂:「可是我不能放他們走!」
「我最後的時間,我不想在監獄里度過!」
克萊爾無視了格雷恩口中「最後的時間」這個詞,她內心裡並未真正在意。她只是在安撫著這個與她有著相同過去的,卻走向了與她完全不同道路的可憐的傢伙。
她的聲音輕極了:「所以逃走吧。」
而接受了克萊爾意見的格雷·休恩,並不知道就在半個小時后,全世界都會發布他的通緝令,而他毫無疑問,將沒有機會真正逃走。
當然,自以為控制局面的克萊爾,也不會清楚,她擁抱著格雷休恩並進行安撫時,在幾米外的門口,被夜色掩蓋了蹤跡的男人,低著頭沉默的聆聽她輕柔的,宛如情人之間的呢語的安撫。
男人將自己衣服上的兜帽更緊的籠罩在頭上,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顯然,克萊爾做的很好,她並不需要他,一個小丑的拯救。
沒有人知道希爾在這一刻想了些什麼,事實上,比起就這樣離開,他更想做的是一槍打碎格雷·休恩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