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Section 71
世界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連風都停止了。
戈爾迪能聽到的唯一的聲音就是來自自己鼻息間急促的呼吸聲。當然，還有魚自己的呼吸聲相對應的，心臟的跳動聲。他的心臟猶如打鼓一般，在他的胸腔里起伏，抗議著他內心的恐懼。
他不該害怕的！
但他又怎麼能不害怕呢？
面前的是一條藍尾人魚，想要捕獵他，且對他勢在必得的藍尾人魚！
他們是與雷蒙德一樣的種族，卻與雷蒙德有著相反目的的獵手！
【哦呀哦呀——小金尾——你是害怕了嗎+】
那個略到魅惑又聽者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在戈爾迪的腦子裡炸開，他完全沒辦法去思考任何問題。現在，他唯一的想法便是，這條人魚就在身邊！他的波頻完全達到了平時雷蒙德與他對話時候的近距離波頻了！
想到這，戈爾迪猛然將頭轉到了另一邊。
果然！
那條應該被稱為艾爾弗萊德的人魚已經站在了他的旁邊，現在的局勢就成了他被兩條人魚左右夾擊。
此刻的戈爾迪只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悲哀和無助。他在心底默默的念著雷蒙德的名字，似乎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就能有無限的力量。哪怕那種力量不足以讓他擺脫旁邊兩條兇猛的人魚，也依舊能夠給他無限的寬慰感。
他並沒有意識到，他對雷蒙德的依賴，已經越來越重了……
【純正的金尾啊——我可是第一次看到——】
艾爾弗雷德在一旁用驚嘆的口氣說道。
然而隔著戈爾迪，他看到了對面的安德里亞那張冰冷沉默的臉龐上似乎滑過了一絲不忍心。
呵，婦人之仁！
【走吧——時間不多了——】
戈爾迪正全身心的戒備著兩個人，當聽到艾爾弗雷德的話后他更是緊張的全身毛孔都打開了，似乎下一刻就會投入到戰場一樣。
然而他終究還是太過弱小，在他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站在他身側並沒有被他立刻關注到的安德里亞已經往他的後腦勺重重的敲擊了下去。頓時，戈爾迪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的晃動，沒過多久，他兩眼一閉，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哦——安德里亞——你還真不憐香惜玉——小金尾一下子就暈了——】
艾爾弗雷德依舊用那種欠揍又蛋疼的聲音調笑著安德里亞。
而對面的安德里亞卻並沒有看他一眼，他僅僅只是彎腰將地上的戈爾迪託了起來，然後一把抱了起來。比起雷蒙德來要稍許瘦弱的安德里亞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力氣——這足以證明，人魚種族的基因非常強大。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安德里亞冰冷而沒有任何語調的聲音就這麼突兀的在無人的小島上回蕩，仿若來自南極的寒氣，席捲了這一圈範圍的海域。
對於安德里亞這樣的威脅，艾爾弗雷德居然乖乖的閉上了嘴。
還真是悲哀，他即便作為一條身體強壯的（至少與安德里亞對比是挺強壯的），並且擁有強烈勘察能力的人魚，卻也僅僅只是另外一條人魚的走狗而已。
走狗，應該是這樣形容的吧？
人類的語言，還真是博大精深。
艾爾弗雷德氣憤的看著正抱著戈爾迪扭著自己的魚尾往海洋走去的安德里亞，雙眼迸射出滲人的寒意。有一抹殘忍的微笑從他的嘴角泄露，仿若來自黑夜的死神，下一秒就會剝奪他人的生命一般。
而他的腦海里也是這樣想的——他對安德里亞產生了殺意！
「別想著——能從我的手上——奪走金尾——卡洛斯不會允許——出現任何差錯的——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
似乎是感受到了艾爾弗雷德的殺意，安德里亞並沒有回頭，他只是用那種平靜到沒有任何感情的語調繼續說著話，而那對他來說無關痛癢的話卻對艾爾弗雷德造成了成堆的傷害。
【該死的卡洛斯——】
艾爾弗雷德的指甲已經嵌進了自己的蹼掌中，有藍色的血液緩緩流出，那是人魚種族獨有的血液色彩。
就像是在呼應著艾爾弗雷德的血液一般，周圍的空氣中那些細微的水分子都躁動了起來。有風吹過，椰樹的葉子哈啦啦的作響，原本的晴空萬里已然消失不見，只是一個瞬間，烏雲已經從東邊漫延到了他們的頭頂。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了……
這，才是百慕大的真正面目——喜怒無常！
「呵——卡洛斯么——」
躍入海中的那一刻，艾爾弗雷德似乎聽到了安德里亞的嘆息。那冰冷的調子，好似終於帶上了一抹色彩，似無奈又似憎恨。
說到底，他們兩又有什麼不同呢？
都是卡洛斯的走狗而已。
在離安德里亞和艾爾弗雷德距離很遠的另一邊，雷蒙德正跟著克里斯森快速的朝著百慕大群島游去……
一路上，雷蒙德他們並沒有休息過。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的雷蒙德憑藉著自己強悍的身體，依舊在藍色的海洋中無所畏懼的向前游著。
好幾次，克里斯森都被他甩出了很遠。
【雷蒙德——我們該休息下——】
克里斯森實在吃不消這樣高速度的竄遊了，特別還是在如此高度緊張的狀態下。畢竟，他只是一條好吃懶做的人魚，並沒有什麼理想。
啊，當然，唯一的理想估計就是找到一條金尾，然後繁衍後代吧。
畢竟，繁衍後代是每一個種族與生俱來的本能。
已經竄出了好久的雷蒙德終於停了下來，他快速的游回了克里斯森的身邊，然後一雙幽深的藍色眼睛冰冷冷的看著克里斯森，無聲無息的冷氣被釋放出來。
如果可以選擇，克里斯森一定不會說出剛才的話。現在的雷蒙德實在太恐怖了……
【哦——好吧好吧——我一定會帶你去——但讓我休息一下——我們得計劃一下——對——計劃一下——】
克里斯森說的沒頭沒尾，但雷蒙德卻聽懂了，雷蒙德總是那麼聰明。
雷蒙德就這樣安靜的看著克里斯森，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對於雷蒙德那一雙冰冷的眼睛，克里斯森卻不敢再直直的望進去了，於是他測開了目光，將自己的視線投到了遠處，彷彿是在偵查雷蒙德背後的情況一樣。
【卡洛斯沒那麼好對付——他集結了很多人魚——連安德里斯都敗在他的手裡了——】
克里斯森的口氣是難得的沉重。
在說到好友安德里斯的時候，他的表情更是凝重。他就這麼看著，在那個昏暗的角斗場。
是的，人魚是一種野蠻的種族。千百年來，他們從人類那裡學到了一切可以學習的東西。而體內的屬於野獸的那一部分在被掩藏起來的同時，又找到了一個既可以發泄獸、欲又合理存在的地方——角斗場。
哪怕角斗場已經被人類拋棄了千百年，但在龐大的海洋底下，那些陰暗又隱蔽的地方，依舊能夠看到那些帶著濃濃血腥味的角斗場。
安德里斯，作為某一片海域的霸主，在一段時間內卻迷戀上了角斗場。也正是因為這個畸形的愛好，他差點斷送了一輩子。
啊，現在也是差不多了。
或許現在他正被卡洛斯囚禁在某個骯髒的地窖里。鐵柵欄會封鎖他所有的去路，每天只有定時送飯的人，除此之外他無法與任何人交流。只能日復一日的等待著，或許某一天卡洛斯會想起他，然後去找他說說話吧。
還真是悲哀……
想到這，克里斯森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
然而他唯一無法理解的便是卡洛斯為什麼要集結那麼多金尾人魚。
現在整個地球所知的，並且即將成熟的金尾也不過兩條而已。
也或許，其他地方還潛藏著一些金尾吧……
【他總有什麼陰謀——】
對於克里斯森的一切心理活動，雷蒙德毫不知情，也並不在乎。但對於克里斯森最後總結的那句話，他卻贊同了。
【要快——戈爾迪——】
雷蒙德的反應並不激烈，但是他說的內容已經表達了一切。
似乎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攔他拯救那條即將成熟的可愛金尾了。
【你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接近那條金尾——】
克里斯森的話突如其來，沒有預兆。
雷蒙德卻沒有做任何的回應，而是深深的朝著百慕大群島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都是註定的。
戈爾迪註定會是他的。
【他只能——是我的——】
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卻讓克里斯森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而事實他卻無法探知到。或許這次答應雷蒙德遷往卡洛斯的老巢，也是一個契機，說不定他還能救出可憐的安德里斯。
想到那條絕強的人魚，克里斯森不禁搖頭。
【走吧——】
他輕聲的對雷蒙德說，然後擺動魚尾快速的往前竄去……
【計策可以到了那裡再說——】
雷蒙德看著瞬間竄出很遠的克里斯森，也跟擺動強勁的后尾快速的向前掠去。
而被戈爾迪遺忘在溶洞中的帕特里克卻正遭受著非人的折磨。
生化病毒已經竄進了他的五臟六腑，他唯一倚仗的金尾血液正在被蠶食。在過不久，或許他也會變成那種擁有藍色尾巴的怪物。
是的，帕特里克用怪物來形容那些擁有絢爛顏色的藍尾們。
在他的眼中，那些已經不再是原本的人魚了，而是一群披著人魚皮的惡魔。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他們大肆的捕獵著金尾，導致太多太多的金尾死亡。那些純血中的金尾人魚，或許再也找不到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緊緊保護好目前為止能找到的，即將成熟的金尾——
然而現在……
強忍著痛苦微微張開眼的帕特里克只看到了死一般的寂靜，這個溶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關於金尾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