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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斗沒有否認。
如果無色之王就是他的製造者,那麼,說他是無色之王的氏族似乎也沒有錯。
氏族保護王,是使命,亦是無法推脫的責任。
沒有一個氏族會坐視自己的王被殺而無動於衷。
夜刀神狗郎忍不住嘆了口氣。
「既然這樣……沒辦法了。」
聽這話中似乎有放過他們的意思,伊佐那社心神略松,恢復了沒心沒肺的樣子:「那我和優斗先走……」
「誰說你們能走了?」夜刀神狗郎眉峰一立,將刀橫在胸前,「除去惡王是吾主的遺命,哪怕誤傷無辜……我也不會放虎歸山。」
琥珀色的眼瞳驀地一縮,伊佐那社想也不想地抓住優斗的手,拽著他往反方向跑。
「還想逃?」夜刀神狗郎的眉皺得更緊,銀光閃過,刀鋒攜著強大的力量氣團劈向前方的二人。
感受到強烈的危機,優斗後背一僵,正要回身擋下攻擊,卻在這時被旁邊的人猛地推開。
「小心!」
情急中,伊佐那社半推半撲地撞上優斗,想也不想地將他壓在身下。
無形的氣刃從他後腦上方切過,削斷幾撮碎發。
「伊佐那社!」
優斗連忙爬起,還來不及去看他有沒有受傷,一隻無形的大手已從天而降地壓下。
「喵嗚——」
在小奶貓尖銳的慘叫聲中,優斗的腦中極快地閃過了什麼,遲滯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無形的大手,仿若陷入了一隻韌勁十足的皮球。
無法前進,亦無法收回。
夜刀神狗郎驚愕地撐大眼,持刀的手不穩定地一震。
「這是——」
怎麼可能……這感覺是……
「聖域……」
優斗的腳邊升起几絲迴旋狀的氣流,以他為中心,愈轉愈烈,直至形成颶風,揚起他的衣角。
一道極淡的光自他體內衝出,直上雲霄,在最高處定格。
那光自上而下,逐漸呈現出奇異的樣貌。
十字為軸,寶石為綴。
那比高樓還要龐大的東西,是一把灰色的巨劍。
「——達摩克利斯之劍。」
夜刀神狗郎握緊劍柄,看向優斗的目光警惕而複雜。
他咬著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唇邊擠出幾個字。
「你才是無色之王。」
優斗和伊佐那社同時怔住。
「我……?」
他才是無色之王……?
這怎麼可能。
可是不管是體內莫名湧出的力量,還是天空的那柄巨劍,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做不了假。而七面骰子早在抵達這個世界之初就被封印,他也未幻化成別人的模樣。
這力量……確實屬於他本身。
優斗腦中一片混亂,在場的另兩個人並不比他好上多少。
對峙了好幾秒,夜刀神狗郎的眼眸徹底冷下:「原來如此。」
優斗仍在狀態外,伊佐那社卻已意識到不對,警覺地拉住他的手。
「你才是無色之王,」名為「理」的刀輕輕一顫,發出劍鳴,「而這個叫伊佐那社的是你的氏族,他為了保護你,特意冒認你的身份,殺死赤組的人,留下行兇的影像。」
夜刀神狗郎久久無法恢復冷靜,心中的殺意漸漸攀高。
——這樣一來,原先一些奇怪的地方便都說得通了。
哪怕是為了挑釁赤王,無色之王也不該在猖狂行兇後對著鏡頭公布身份,並任憑這一不利影像外流。
這堂而皇之、近似目中無人的狂妄行為,不說赤王,以維護秩序為職責的青王第一個無法容忍。
兩面受敵,隨隨便便就向全世界為宣戰,就是再無腦的人也不會這麼做。
除非他是故意的。
故意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好讓另一個人順利脫身。
「愚忠。」夜刀神狗郎怒其不爭地盯了伊佐那社一眼,再次橫刀而上,「雖各為其主——可你為了無色之王,不惜助紂為虐,殺死無辜之人。這份惡,就讓我一併消除吧。」
與先前以為伊佐那社是無色之王時不同。
那時在夜刀神狗郎眼中優鬥不過是可悲的惡王氏族,出手間稍有顧忌。現在,兩人都是他眼中的「惡」,再揮劍的時候,他已不再保留。
直面的殺機令紛雜的思緒迅速回籠。優斗明白現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時候,他虛抬起手,對著空氣驀然張開五指。
宛若戰鬥本能。
強大的力量朝著夜刀神狗郎直衝而去,雖被後者擋下,卻割破了他兩肩的衣料,頓時有兩蓬血液噴濺而出。
夜刀神狗郎臉色冷峻,但他毫無退縮之意,握緊手中的刀,再次朝優斗劈去。
兩股同出本源的力量撞在一起,尖銳的一方更佔優勢,□□就像無堅不摧的鋼絲,一寸寸將防護後盾切豆腐似的割開。
優鬥眼中蒙上一層迷茫:「這把刀是……「理」?」
夜刀神狗郎動作一頓。
「……你為何知道?」
「因為,」優鬥眼中的迷茫失神已被更複雜的光芒取代,「這是三輪優里的刀。」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認出「理」。
好似是天生便灌輸進「系統」內的數據一樣,他自然而然地用出了三輪家的劍意,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些有關三輪優里的事。
或許這並不奇怪。
隨著腦中的影像片段如雪花般增多,他看到了更多三輪優里的影子。
其中最清晰的一幕,便是他站在實驗室的中央,微笑著割開手腕,縱身跳進培育艙。
鮮紅的顏色浸入七面體金屬的內部,將原本奪目的光輝全數掩蓋。
熊熊烈火升至丈高,將一切吞噬。
原本出現在千里高空、不甚明晰的暗色巨劍從中央出現裂紋,最終一分為二。
優斗不明白這一幕代表什麼,可那被血漬浸透的七面體金屬,他再熟悉不過。
那東西現在猶在他的體內。
那是他……或者說是——「系統」這個東西的本體。
他的主人三輪優里,竟以自身生命為代價,用全身的鮮血製造了「他」?
他能誕生神智,窺見那些記憶影像,甚至使用出無色之王的力量,是否因為……他擁有三輪優里的血?
而彭格列一世將他錯認,大概也是同樣的原因。
可是……
優斗收掌成拳,努力釋放出更多的力量,撐起搖搖欲墜的聖域。
最初因為接下夜刀神狗郎攻擊而多處一道血絲的虎口,因為他的動作驀然開裂,溢出幾滴血珠。
他的視線向旁邊一掃,伊佐那社正蹙眉緊盯敵人,唇角微抿。
——若三輪優里早已身死,自稱是無色之王的伊佐那社又是何人?
高空之上。
坐在飛艇內的「阿道夫-K-威茲曼」——或者該稱他為真正的無色之王——忽然臉色一變,銳利的目光刺向東方的某處。
「那個盜取本大爺力量的混帳——」
惡罵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低頭,看向右手的虎口。
那裡裂開一道細縫,冒出兩顆血珠,又極快地癒合,什麼都不曾留下。
可無色確定之前的一切絕不是他的錯覺。
「這怎麼可能,不是說白銀之王是不死之身,絕不可能受傷嗎?」
——何況是這麼莫名其妙出現的傷口。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還是在他將真正的白銀之王推下飛艇的時候。
難道,換了靈魂,這具身體里的白銀之力也消失了嗎?
無色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手,忽然從案几上取過一把水果刀,對著指尖狠狠一刺。
沒有流血。
白銀之王的身體果然名不虛傳,一如傳聞那般刀槍不入。
「看來是別人搞得鬼了……莫非是竊取我力量的那個傢伙?」
無色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暴躁地將刀丟開。
「那白銀之王也真命大,就算換了**凡胎,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竟也摔不死他。」
「啊啊。」宛若精神異常一般,他又飛快地冷靜下來,「算了,反正給赤組的禮物也送過去了,讓他被當做無色之王,吸引周防尊的注意力也好。」
他又高興起來,拉起沙發上的人偶小姐跳舞。
一邊哼著歌,一邊踏著浮誇的舞步。
可沒過多久,他就痛苦地捂住頭,喉中抑制不住地發出一絲呻/吟。
好痛,好痛——
那是仿若整個靈魂被撕開,將大腦劈成兩半的疼痛。
「再見了,威茲曼。」
「我已經厭倦了這一成不變的永恆……」
「可惡……閉嘴閉嘴閉嘴!那個叫威茲曼的傢伙,我絕不會饒過你!」
指縫間露出一雙沾染血絲的眼眸,溢滿了痛苦與狠戾。
「白銀之王——」
「還有那個竊取無色之力的傢伙,我尤利——絕對要將你們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