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焚心

79.焚心

葉萱在邀仙台地宮不見天日地關了一個月,之後一直病著,這兩天才略見好些,方才這麼提氣一躍,頓時讓她有點頭暈眼花。她撫著額閉了閉眼,這才緩緩坐下。

安逸見她臉色不太好,心裡有點緊張,可聲音仍是冰冷僵硬,「還沒見好?」

葉萱嗯了一聲,「已無大礙,就是身上乏得很。」

他的神色有點不自然,也不看她,只道:「乏就多躺躺,到處亂跑做什麼?還有,那葯可別忘了吃。」

葉萱不置可否,側臉看他,他用肘部半撐著身子,懶散地歪在瓦背,兩腿隨意伸著,模樣愜意得很,一旁還擱著一壺酒。她不由笑道:「你倒會折騰,那會在皇宮裡,我看燕旻沒事總愛爬殿頂,原來是被你帶壞的。」她又嘆了口氣,「那晚他也不知如何了,可別嚇出病來。」

安逸不屑地嗤了一聲,依舊看著別處,低聲嘟囔了一句,「七尺男兒,這就被嚇出病來,也別做人了,早死早超生。」

葉萱不滿道:「你這話是怎麼說的?他那晚是好心想幫你來著,就算不提那晚的事,你想想以前,他可有將你當成下人看待?他當太子那會,平時雖乖張跋扈了些,可他對你可真是沒得說的。你被雲衛抓了,我去找他幫忙,他也急得不行,絲毫沒怪你騙了他……」

安逸扯著嘴角呵了一聲,「他自己不帶眼識人,還能怨別人?」頓了頓,又陰陽怪氣地道:「我還沒說你,我安逸是什麼人,上刀山下油海毫毛也不掉一根的,不過被個跳樑小丑困了幾天,你就一個人下了無荒山,巴巴地四處求人?這麼大一個人,做事也不經經腦子。要不是你到處亂跑被明焰司捉了去,哪來的這麼多事?」

葉萱頓時氣結,她本想好好與他談談的,見他冷著一張臉,不好單刀直入,這才沒話找話熱熱場子,沒想到他三兩句話就將火油澆到她頭上。

她硬梆梆地道:「還真是我不自量力給你惹事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管你死活,我自己多事被明焰司捉了是我活該,可誰又讓你來找我了?我既沒求你,也沒盼著你來,是你自己非要來找我的,如今倒怨上我了?」

安逸心裡一下來火了,騰地坐直身子,狠狠看著她,「果然是小人和女子難養,我連命都不顧了去救你,敢情是我一廂情願了?你這是算什麼?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沒盼著我來,你是盼著燕詡來不成?」

「你……」葉萱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她被明焰司囚在地宮時,心裡雖偷偷想過燕詡,但更多的卻是擔心他的安危,方才不過是被他氣著了,這才順著他的話膈應他。他冒險救她,她自是感激的,但感激和愛是兩回事,她感激他,並不代表她願意嫁給他,她今晚找他,正是想好好談談,可他一副怨氣衝天的模樣,這話根本沒法談。

她咬著唇不說話,他肚子里也窩著團火,別過臉不看她,氣氛一時僵硬起來。屋頂上風大,葉萱穿得單薄,雖是五月,但夜裡仍是有些涼意,風吹久了,她忍不住一陣咳嗽。安逸的心一緊,眼角餘光偷偷看她,見她抱著膝,消瘦的雙肩隨著咳嗽輕顫,又極力忍著,說不出的羸弱可憐,他的心漸漸軟了下來,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了。

其實當初聽說她是為了救自己才下的山時,他心裡不知多欣慰,覺得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可當他千辛萬苦潛入地宮找到她,聽到她呢喃著燕詡的名字時,他感覺自己簡直是被她一刀子捅進心窩裡,那種痛根本無法形容。尤其後來在邀仙台,她平靜地說她的記憶里沒有他,她對他沒有感覺,她不想欠他的情,那樣的無情,她根本不知道,那一刻,他連殺她的心都有了。

他心裡怨她,怨她對自己狠,怨她不顧念他的用心良苦,更怨她心裡藏著的人是燕詡而不是他。這股怨念無處釋放,以致她說什麼他都覺得刺耳,覺得她心裡偏幫著燕詡。其實這又怎能怪她?害她失去記憶的人是燕詡,她是被他一時蒙蔽了心智,不曉得事情利害,只要她再見不到燕詡,他們成親后,他加倍的對她好,日子久了,她自會明白誰才是真心待她的人。

他心裡雖軟了下來,可一時又拉不下面子,只扯扯她的袖子,兩眼仍是抬頭看天,「哎,別鬧了,你病還沒好,別把身子憋壞了。」

葉萱冷著臉抽回自己的袖子,他過了片刻見她不理他,這才道:「得了得了,是我說話不經腦子,惹你不快了,你別往心裡去。」他伸手取過一旁的酒壺,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給你賠罪了,先干為敬。」

他仰起腦袋咕嘟灌了一口,將酒遞到她面前,「你也來一口?」說完才想起她才病好,葯還吃著,又訕訕將酒拿開,「忘了你還在吃藥,不能飲酒。」

葉萱見他這懊惱的樣子,剛才的火已消了一半,「你也少喝兩口,飲酒傷身,也容易壞事,你虧還沒吃夠嗎?」

上次他就是因為一時喝多了,才被雲衛有機可趁的。安逸見她到底關心自己,心裡頓感歡喜,將酒放到一旁,問道:「葉子,這裡風大,我送你回去。」

葉萱搖頭,「不忙,我有話與你說。」

安逸怔了怔,臉色有點僵硬,她要說什麼,他早就心裡有數,他只是不想聽罷了,否則也不會一直避著她,他冷聲道:「你不必多說,我們早有婚約在身,三年前若非出了意外,我們早就成親了。現如今,你已脫離燕詡魔掌,伏羲八卦也在我手上,沒有人可以再覬覦十方策,時機正好,我們也該完婚了。」

葉萱聽他忽然提到伏羲八卦,問道:「當日你冒那麼大的險盜走伏羲八卦,到底是為了什麼?那八卦如今在哪裡?」

安逸神色微變,其實當日他盜走伏羲八卦,本是想毀掉它的,只要伏羲八卦一毀,燕詡再無取得十方策的可能,她這個異血人就能平安無事了。可那日他逃出睿王府後,顏奴卻將伏羲八卦藏了起來,他事後問起,顏奴只說他已將它安置在極隱秘之處,讓他放心。

為防顏奴懷疑,他不好多問,想著既然顏奴將東西藏好了,別人也無法找到,葉子又在自己身邊,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便也不再過問了。

他只道:「我辛苦盜走八卦,也是為了你的安危,你放心,那八卦顏奴已安置好了,不會有人找得到。總之有我在一日,定不會再叫你打你主意。」

他兩眼灼灼地看著她,又道:「我帶你離開無荒山的那一年,曾在仙鷲山的瀑布底下栽了一片水仙,那會我答應過你,待我們成親后,就去一趟仙鷲山,看看那片水仙長得如何了。那三年裡,我在明焰司里無論熬得多苦,心裡總盼著有這麼一天,每年的夏至都與你登上仙鷲山,看看我們當年栽的水仙,再在山上住上些時候,過那神仙一般的日子。葉子,如今我終於將你救出牢籠,還繼承了父親的爵位,再不是以前那個江湖混混,我可以讓你過上安穩的日子,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你說,我們之間,除了你暫時想不起以前的事,還有什麼可遺憾的?」

他的眸子里有灼熱的光芒在閃動,方才臉上的不快之色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了滿臉的殷切期盼,葉萱心裡有點難過,她明明白白地感受得到他的情意,若是她從沒遇見過燕詡,只是沒了記憶,她想她或許可以按照安逸所說的那樣,安心與他過日子,安心接受他對她的好,可偏偏她心裡騙不了自己。

她半垂著眸子,聲音有些難過,「安逸,我知道你對我好,你為我做了許多,多得我這輩子都還不起……」

一聽她這話,安逸已猜到她接下來想說什麼,滿腔的熱情霎時冷了下來,一時氣急敗壞,不由分說打斷她,「誰要你還了?我做這些,全因我心裡有你。葉子,你還不明白嗎?我喜歡你,你現在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要緊,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苦心。我不要你還我的情,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妻子。」

「可是安逸,你喜歡的,你想娶的,只是當年那個心裡同樣有你的葉子,而不是現在的葉萱。現在的葉萱……」她咬了咬牙,終是狠心把話說出口,「現在的葉萱……已經變了,她心裡根本沒有你。你要娶一個不愛你的人做妻子嗎?」

安逸看著她,眸中的灼熱漸漸冷卻,心裡卻有股邪火在燃燒,燒得他遍體鱗傷,他猛地將她拉入懷裡,手掌托住她臉頰,低頭覆上她的唇瓣。他吻得瘋狂忘情,不管不顧的,摟著她腰身的手幾乎將她揉碎,可她全無反應,僵直著身子,既不防抗,也不回應,半垂的眸子冷漠地看著他,深邃無底。

她越是沒反應,他越是不甘心,舌尖強悍地抵入她的齒關,拚命肆虐。她的眸子越發的冷漠,就那樣淡淡地看著他,到了最後,他頹然將她推開。

心裡那團火還在熊熊燃燒,五內俱焚,他朝她吼道:「憑什麼?憑什麼你說不記得就不記得?憑什麼你可以恣意糟蹋我的心?憑什麼你一句不想欠我的情,就將我所做的一切抹掉?」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葉萱,我告訴你,我不甘心,我更不會放手,你想離開我,除非我死!」

他縱身躍落地面,朝外走去,大聲吩咐道:「來人,將葉姑娘帶回房好好休息,大婚之前不得離開房間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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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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