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逆境如強風,扯去我們的外衣卻扯不走內心,所以我們才能看見真正的自己。
攪拌后,新添加的魔力,隨著材料的溶解,帶動著魔葯的粘稠變化和顏色變化。祖母綠色的塊狀魔葯慢慢融化成翡翠綠的泥漿狀,翡翠綠的泥漿狀又慢慢融化成翠綠色的糊糊狀,然後許久沒有變化。劉凡旭微微蹙眉,側頭看向那邊的浴室,裡面已經沒有嘩嘩聲傳出,時間不多,魔葯卻還沒有跡象轉變成理想色。她筆直的站在坩堝前,踩著時間界點,心臟起伏在魔葯和瑞德之間。
「啪」浴室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刺激著她緊繃的神經,沒有去看浴室門,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魔葯。慶幸的是它已經在變化,顏色漸漸穩定成青綠色,液體狀,魔力流動也達到最完美的數值。她鬆口氣隨即又猛地提起一口氣,轉身間指尖翻動,有瞬身咒的加持,她沖回瑞德公寓的速度更快,幾乎流成光影。千鈞一髮,浴室門剛被推開條縫隙,她恰好穿過牆壁。
她雙手背在身後,站在床鋪旁邊,無聲的深吸了幾口氣,平息有些急喘的呼吸。她身後的手指間,夾著的魔杖一抖,床鋪已經被整理成可以立刻上床睡覺的樣子。而瑞德已經換好居家服,頭上包著浴巾,清爽的走出浴室。他看劉凡旭站在那兒,已經幫他打理好床鋪,咧嘴笑道「謝謝,阿迦,有你在幫了我好多。」她笑眯眯的點頭,接受他的感謝,背在身後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指間已經沒有魔杖,她走向衣櫃,從裡面拖出一個行李箱,瑞德眨眨眼,想到了N種可能性,於是確認道「你下午又回你原先的住處了?取你的行禮?」
劉凡旭蹲下身,擺弄了幾下密碼鎖,心裡暗罵麻煩,很想偷偷給它個阿拉霍洞開,但是瑞德就在旁邊看著,以他的洞察力,她很難做到在他的注視下不漏痕迹的小動作。好在,她的領悟力不錯,解開密碼鎖,打開行李箱的蓋子,攤開裡邊嶄新的衣物,它們甚至還帶著品牌商標。
偷偷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瑞德,解釋道「不,我在這兒沒有住處,更沒有行李」看瑞德又皺起眉,她呼吸一窒,覺得心力交瘁,無論過去說過多少半真半假的謊言,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面對著瑞德這樣,充滿了負罪感。她真的很想破罐破摔的將全部真相都告訴他,但是她不敢,她不敢確定瑞德能夠接受她巫師的身份,她不想離開他。幾次張嘴,最後還是眯起眼睛,無辜的笑問「怎麼了,斯潘塞?哦,好吧,我是從英國直接飛來的,我知道我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差點兒被人當成瘋子,我也知道我這樣從英國跑美國流浪,很奇怪。但是,當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遠離那裡,所以,身上除了證件和錢包,我什麼都沒有帶。」
「所以你其實根本就是打算凍死街頭?帶著證件和錢包,卻將它們寄存在機場?」瑞德將頭上的浴巾拽下來,眼睛瞪得很大,眉頭緊皺在一起,他非常生氣。劉凡旭張張嘴,幾乎維持不了笑容,她抿起嘴唇,尷尬帶著討好,仰頭看著他充斥著怒火的眼睛「嗨,斯潘塞,在遇見你之前,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的想法改變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從機場拿回了證件和錢包,拜託,斯潘塞,原諒我,你不能因為我遇見你之前的絕望生我的氣,至少,我很確定,現在我想好好活著,和你一起。」
瑞德抬起手,捂著眼睛沉默了幾秒,然後放下手,眼睛緊鎖著劉凡旭,他抿了抿嘴唇「希望你牢記這一點,我不想將來有一天突然找不到你,而你離開的原因是對生活再次感到絕望。結束自己生命的理由我不接受,任何理由都不會接受。」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說服他相信,她不會再選擇那樣的結局,眼睛忽然變得酸澀,眼前的瑞德變得有些朦朧,她的嗓子被堵住了一般,窒息的疼痛,她艱難的抬起手,想要抓住些什麼「斯潘塞,對不起,請相信我。」
劉凡旭以為瑞德不會靠近她,至少現在不會,所以當她伸出的手被握住,她感覺到眼睛里有東西滾落出來,順著臉頰滑下,沿著下巴鑽進衣領。她跪坐在行李箱旁,瑞德蹲在她身邊,看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她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低沉「斯潘塞,從現在開始,我的命是你的,只要你不准我就不離開」劉凡旭抬頭看向瑞德,視線擰著他的目光,暗沉的血色在眼底翻滾,她一字一句的接著說「而你的命也是我的,只要我不准你也不能離開,好嗎?」
瑞德看著劉凡旭的眼睛,它們帶著夢幻般的絢爛卻也帶著如黑夜般的暗沉,它們涌動著剔透的純粹卻也涌動著詭異的邪魅,她清澈又複雜、直率又矛盾。她說的話,他直覺危險,他似乎看到了每一個字中翻滾著的邪惡和黑暗,它們吞噬著、咆哮著、撕扯著,只要靠近它們就會被拖進萬劫不復的地獄。可奇怪的是,他卻從未想過懼怕,他甚至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吟唱,彷彿教堂唱詩班稱頌的聖歌,輕盈靈動,帶著朝聖者的膜拜,虔誠的奉獻出所有的信仰。
「樂意之至!」帶著歡欣愉悅的輕快,瑞德遞交了同劉凡旭的誓約。她破涕為笑,臉上帶著淚水,眼睛彎成月牙,咧著嘴唇,露出一口好牙齒,她搖了搖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聲音帶著哽咽,似真似假的請求道「斯潘塞,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隱瞞了你什麼,請一定給我解釋的機會,因為我已經將生命雙手奉上。」瑞德疑惑的眨眨眼「你有隱瞞我什麼嗎?」劉凡旭連忙搖頭,垂下眼帘,小心翼翼的解釋「我只是說如果」她看向行李箱里的衣服,轉移話題「這些都是我新買的~女人的衣櫃里永遠少一件衣服,你不知道嗎?」
她抽出和瑞德交握的手,在行李箱里翻來翻去,找出一條兩米長的圍巾,深紫色的雙面絲綢,用料飽滿,垂度十足,她攏了攏將它戴在瑞德的脖子上,滿意的點點頭「這是給你的,果然這個顏色很適合你,真好看。」瑞德低頭看了看圍巾,嘟了嘟嘴「嗨,這會不會太花哨了,我是說,我從來沒有這麼穿過。」劉凡旭不滿的蹙了蹙眉,抱怨道「說好了的,衣食住行都要聽我的。」
他點點頭,忽然站起身,她一愣,看著他快步走到床頭櫃前蹲下,拉出抽屜翻找了半天,最後拿著一個盒子走回來。他將盒子塞到她手裡,眨眨眼,咧著嘴笑道「好,那就交給你了。」劉凡旭愣愣的看了看瑞德,然後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盒子,這個該不會是他的存款吧,她打開盒子,裡邊果然是存摺□□一類的存款憑證。她蹙起眉心,抬頭看向瑞德「你確定要把全部身家都給我保存?每天領零花錢什麼的,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其實,你不用給我這些,我有足夠的資金供應所有的開銷。」
「我已經把命交給你了,身家算什麼?」瑞德聳聳肩,雙手抓著圍巾兩頭晃了晃,棕色的眼睛無辜的看著她。忽然,他靠近劉凡旭,吻上她的眉心。溫熱的觸感讓她的睫毛輕顫,她的嘴角輕輕揚起,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流光,鼻尖縈繞著奶香,是他沐浴后浴液的味道。瑞德的嘴唇離開她的眉心,他的眼睛亮的仿若星辰,他歡樂的開口「晚安吻!」
劉凡旭輕笑,她低下頭,從行李箱里拿出睡衣,站起身靠近瑞德,墊起腳,嘴唇貼了一下他的臉頰「晚安吻。」看了眼他微紅的臉頰,她笑眯眯的轉身走進浴室。
站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抬手拂過黑緞如墨的齊膝烏髮,如絲的觸感讓她愛不釋手。恍惚記得,那晚在霍格沃茲校醫院龐弗雷夫人那裡,她燒的渾渾噩噩,卻堅持不肯喝提神劑,最後是一雙冰冷粗糙的大手托著她的腦袋,強硬的掰開她緊閉的嘴,將那杯他親手熬制的提神劑灌了下去。她知道那是她的導師,她嘗出了那杯提神劑被改良的成分,她聞到了那雙手上無法抹去的葯香,時夢時醒間,她感到這雙手不停地梳理著她散開在枕間的髮絲,直到清晨。多年後,這雙手虛弱的滑過她散落到他身上的髮絲,漫天的血色淹沒了她的生命,那種妖冶的不祥之色成為了她眼中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