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3.第二章

當晚回去后我和廖筱非說起和秦衍的這段經過,她激動地問我:「你是說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十四歲就獲得全國數學建模一等獎,十六歲就幫他爹去商務談判拿下了八位數的合同,並且還帥得慘絕人寰對你溫柔得無以復加讓你發誓說此生非他不嫁的那個人他回來了?而且他還沒有忘記你?他還跟你有說有笑他還幫你擦嘴邊的巧克力?」

我比她更激動地說:「是啊是啊!我靠怎麼辦啊我今天晚上註定要失眠了!」

廖筱非呼了口氣,說:「等一下,你先冷靜點,你告訴我,他幫你擦完巧克力然後呢?」

我愣了下:「然後?哦……然後我覺得太丟臉了我就去洗手間洗了個臉順便補了個妝結果出來以後他就已經走了。」

廖筱非說:「……」

我嘆口氣說:「不過其實這也不能怪他,我補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妝。」

她說:「你補了一小時的妝?你當你的臉是畫布啊都夠畫幅畫的了!不對,等等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連他手機號也沒要到?也沒有再約他一起出來?」

我說:「沒有是沒有,不過我爸說過幾天要約他們家一起打高爾夫。」頓了一下,苦惱地抓著頭:「你說那天我穿什麼好啊,清純點的還是成熟點的?我今晚回來看了一圈好像沒有什麼好看的衣服啊,你明天陪我去逛街好不好?哦對了我前幾天熬夜追新番追得眼袋黑眼圈都出來了,你周末也陪我去做個臉行不行?哎不行要不幹脆到時候你陪我一塊去吧,我今天心臟病都差點複發了剛一回家還吞了兩片心得安呢我一點沒騙你!」

廖筱非無語地說:「你有點出息好吧?你這麼沒種還怎麼追人家?我是很想和你一塊去,但自從上回我說我對你的愛至死不渝之後你爸看我的眼神都像要把我摁進馬桶里一鍵沖走似的。」她想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哎,你家和陸昭朝他們家關係不是特別好嗎,你讓你爸也約上他們家啊,讓陸昭朝陪你去。」

我說:「他不是舉家去南極看企鵝了嗎,已經回來了?」

她說:「前幾天就回來了啊,他還發朋友圈了呢你沒看見?」

我想了想,說:「哦,我覺得他老在那嘚瑟地發照片太煩了我就把他給屏蔽了。」

她嘖嘖地道:「他父母還說你倆是青梅竹馬巴望著你們有朝一日能結婚呢,有你這麼對竹馬的嗎?」

我笑了笑:「你說這話的時候心頭是不是在滴血呢?我可至今都記得,上六年級那會兒是誰哭哭啼啼地跟我說,蕎蕎我真嫉妒你,我也想和陸昭朝玩,可是他都不理我~~~」

廖筱非一下就跳了起來:「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娘那個時候弱視!」

掛了電話,我把陸昭朝從屏蔽的名單里給拖了出來。我和陸昭朝的交情如果按時間來算,那比廖筱非還要深。我和陸昭朝從學前班開始就坐同桌,那時候經常是他用鉛筆扎我一下我用三角尺戳他兩下,都說童年是人格成型的時期,所以等我們長大之後,沒有發展成你捅我一刀我插.你兩刀已實屬不易,要談朋友那就更不可能了。陸家父母倒是一直想撮合我們,小時候還讓他和我一塊學畫,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有一次素描課上,陸昭朝一臉賊眉鼠目地指著一個裸體雕像問我說:「黎蕎,我就弄不明白了,你說老師為什麼總是只拿這些人的上半身給我們畫呢?為什麼就不能畫畫他們的下半身呢?」

我給陸昭朝發了條信息,然後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又去把桌面上的一個相框拿了過來。裡面是我和我母親的合影。我母親生前是個名副其實的大美女,小時候我爸忙生意忙得經常不著家,記憶的碎片里,都是我母親一直照顧我。而自從我十二歲那年她遇難后,那些碎片拼湊起來的輪廓就漸漸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我摸著照片很久,輕輕地說:「媽媽,是你讓他回來的嗎……」

我把相片扣在身前,閉上眼睛,先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十年前陵園裡那彷彿望不到邊際的白菊和玫瑰,皎潔而聖白的純色,往往用來描繪天堂,我卻至今都覺得,那是比黑暗還要絕望的顏色。

我永遠都記得十年前的那場葬禮,那是我第一次接觸生死離別,我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只是出去參加了一個夏令營,回來之後我母親就變成了花團錦簇里的一副遺像。我毫無意識地聽著葬禮上來賓每一句低沉的節哀順變,茫然地參加完遺體告別,直到聽到禮堂里奏響的哀樂和悼詞才後知後覺地想哭。可是我又突然記起前一晚我爸和我說,他說蕎蕎明天的葬禮上你外公也會來,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媽媽走了他很傷心,你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哭,不要刺激他讓他更加難過。而且你是我們黎家未來的接班人,明天還會有很多記者來拍照片,你要保持好儀態不能失控,不能讓他們覺得你一點都不堅強。

所以我就強忍著,忍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我就和家裡的阿姨說我要去上廁所。從側面繞到禮堂的後門出去,門外也是數不勝數的讓人窒息的白色花圈。我邁開腿往外跑,細雨中那條種滿松柏的長路顯得有些鬼影幢幢。後來我摔倒在一片濕滑的草坪上,我想起小時候媽媽教我古詩文的時候說過,她說雨夜,星辰,露水,任何景色,其實都映襯的是詩人的心情,可那時我看著那片茫茫的雨幕心裡似乎也沒有什麼心情,我只是覺得全身都冷。

然後就是這個時候,我覺得面前有一片陰影蓋了下來。我抬起頭,面前有個人撐著一柄很大的黑色的傘,我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傘的邊沿上覆蓋著一片紅果冬青,紅綠交織的顏色在漫天的陰霾下顯得格外亮眼。

我安靜地看了他幾秒,他把傘往我的方向傾斜了一點,透過模糊的雨簾,我慢慢看見了他的五官,漂亮得就像古典大師畫中的歐洲貴族,那個人沒什麼語氣地問我:「小朋友,你坐在這麼濕的草地上,不冷么?」

我看著他一身黑白色筆挺的西裝,心想他也是我們家葬禮上的客人,甚至也有可能是個記者,所以我咬緊牙說:「我不冷。」

他蹲了下來,我看著他的眼睛,他說:「你不冷,那你的眼睛怎麼紅了,哭紅的?」

我一聽,急忙否認道:「我沒有哭!我、我剛才摔了一跤,膝蓋有點痛,可是我沒有哭!」

他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又低頭看了看我的腿:「那你還走得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雨越下越大了。」

我有點沒了主意,我低下頭把臉埋起來,我怕他如果繼續盯著我看,就會發現其實我臉上不只有雨水。可是我又的確已經冷得快受不了了,就在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他似乎又瞭然地「噢」了一聲:「你是不是走不動了?我可以背你回去,不過你要幫我舉一下傘。」

後來我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背上,一爬上去,他身上熱傳遞過來的溫度就讓我呼了一口氣,我緊緊貼著他把凍僵的胳膊環在他脖子上,聽見他輕輕嗆了一聲。

我就這麼舉著傘讓他一路背著往回走,回憶起小時候我媽媽也經常這麼背我,又忍不住地低聲哼哼,過了一陣,聽見前面的人說:「你既然疼得這麼厲害,為什麼不哭出來?」

我愣住了,想了想問他說:「疼就要哭嗎?」

他理所當然地道:「女孩子疼的時候,哭是應該的。」

我又想了想,覺得這真是個好借口,就伏在他背上放心地大哭了起來。

因為淋了雨,葬禮回去后,我燒了一天一夜。病好起來后才聽家裡的阿姨說,那天背我回去的人是我爸生意場上一個朋友的兒子,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他叫秦衍。

在那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堅信,秦衍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代替我母親來保護我的人。小時候母親給我讀過很多安徒生童話,什麼海的女兒,白雪公主,萵苣公主等等,那些童話讓我相信,當一個人願意保護你的時候,他一定是喜歡你。

所以,即便葬禮意味著一切的結束,對我來說,卻是一段相當漫長暗戀的開始。

然而那時的我卻沒有想到,或許就因著這樣的相識,才註定了我們的結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可我等你這麼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可我等你這麼久
上一章下一章

3.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