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八章
此番動靜自是不小,原本正在下棋的葉老夫子也忍不住眯了眼,站起身來過去看。
為首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官服,身上還掛著一方令牌,也不知是打何處而來,他一路帶著人橫衝直撞的進了這院子,見了葉老夫子也好似沒見到一般,只大聲道:「給我搜!」
他這話自然不是對葉老夫子說的,而是對自己身後的那一群人說的。
眼見那群官兵就要動手往裡走,葉老夫子長眉一豎,冷眼一瞪便上前攔住他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這裡可是洛家的書院,你們不知道嗎?」
四大世家對於整個朝廷來說都是個特殊的地方,長久以來也沒有人敢這麼得罪他們,今日這群人就這麼橫衝直撞的過來,不得不讓葉夫子心裡一驚,雖然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仍是拚命攔住眾人。
那為首之人雖然不將葉老夫子當回事,但好歹仍是停住了片刻腳步,只拿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老夫子,聲音輕蔑的道:「你還想如何?」
「我還想問,你想如何?」葉老夫子毫不相讓的問。
那人道:「我乃是二皇子手下黃晟,今日奉二皇子之命前來搜查此處,你如今攔我,是說這裡真的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葉老夫子吹鬍子瞪眼,冷聲道:「我們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那你怎地不讓我搜?」
葉老夫子道:「你搜查也得有個理由,且我們洛家書院又豈是隨意給你搜的?」
兩人越說越是不清楚,那黃晟也似乎不打算與葉夫子再多說,帶著人就往裡沖,只不過這會兒書院裡面更多的小孩兒都朝著這裡面看了過來,而到了此時,原本還看著那些孩子的葉相沉也趕了過來。他來得匆忙,手裡還捏著一本書,穿著一身普通的青布衫子,滿身的書卷氣息,見了黃晟,他眸光微微一沉,卻將情緒隱藏在一雙黑眸之中,只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聲音輕細,說的話卻是認真至極。
黃晟忍不住多看了葉相沉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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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洛意此時已經到了那處山谷之中。
一路往山谷裡面走,洛意眉頭不由緊皺,她有了上一次在山谷當中迷路的經驗,這次算是做足了充分的準備,覺不可能再被困而無法出去,但她心中卻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那楚時彥竟非要躲到這山谷裡面來,還死活要她也跟過來不可。
她一面走著,一面撥開身前的樹枝,不多時,就到了那熟悉的山洞外面。
楚時彥正好也在這山洞裡面,洛意雖然很懷念自己當初和葉相沉一道在這山洞裡面過的日子,但卻很是不喜歡這個條件艱苦的山洞。她輕嘆一聲,不情不願的朝著那山洞裡面走去。一路皆是熟門熟路,雖然在這裡住了不過兩三日,但她卻是將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穿過了山洞裡面長長的一段路,終於到了山洞裡側,寬敞的洞穴裡面有一處深潭,潭水不知有多深,水光在山洞裡面晃蕩著,而就在那山洞角落裡,楚時彥靠牆坐著,渾身比之從前不知要清瘦了多少,全身上下都有些狼狽,看來竟是吃了不少苦頭。
洛意忍不住一怔,開口問道:「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這山谷里?」
「是啊。」楚時彥見洛意前來,雖是並不算驚,卻也是一喜,撐著牆站起身咳了兩聲才道:「你總算是來了。」
洛意輕輕點了頭,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又道:「你該不會是餓了不短的時間吧?」
「這山谷裡面什麼都沒有,我不餓著還能夠怎麼樣?」楚時彥皺眉道。
洛意想了想道:「這外面山崖邊上有種果子,你可以試試吃那個。」
楚時彥:「我試過了,難吃的要死。」他似乎被餓久了脾氣不是很好,與平日裡面那副自信又不可一世的模樣相去甚遠,甚至連慣有的溫文笑意也不見了。
洛意又道:「谷中還有些野獸,打了烤肉也是不錯的。」
「你以為旁人都是你,都有那種身手?」楚時彥瞪她一眼,說到此處卻又忍不住輕輕眯了眼,接著嘆道,「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談這些,你既然來了,便先坐下吧。」
洛意卻不坐,站在那裡看他:「你快些說,我還趕著回去。」她洛家裡面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要做,實在是沒工夫在這裡陪楚時彥閑話家常。
楚時彥涼涼看她一眼,低聲道:「你還是坐下來吧,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比你洛家那一堆破事要重要得多了。」
洛意將信將疑的看著他,終是也坐了下來,低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楚時彥輕嘆一聲,低聲道:「我那日出了你們洛家便往回趕,誰知路上遇到了襲擊,我帶的人本就不多,但偷襲我的那一群人卻是有備而來,一看便知道早就埋伏好等著我,我先寫喪命在他們手中,若不是程野等人拚死相護,我這會兒恐怕早就去見閻王了。」
洛意聽著他的話,心裏面多半也早有猜測,是以並不驚訝,她還記得程野,就是當初她找到的楚家探子,在這山洞裡還曾經逼問過他關於一封信的事情,對那人還有些印象。
洛意聽到這裡,還沒有開口,楚時彥又接著:「那群人是影煞,是么?」
聽得他自己將那些人的來歷猜出來,洛意也不否認,只道:「確實是他們。」
「可是我覺得古怪。」楚時彥皺眉道,「大鄴皇室還沒有到必須要對四大世家動手的時候,晉陽太子是個有打算的人,他怎會這麼急著朝我們動手?」
洛意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猶豫一些話當說不當說。
楚時彥看著她,神色古怪的低聲問道:「你知道一些什麼是不是?」
洛意輕輕點頭,卻也沒有將話完全說出來,只道是:「那些影煞出手,卻不是李晉陽的意思。」
「哦?」楚時彥挑了挑眉,似是有所猜測,但卻也不說出來,只沉默了片刻,接著又道,「我一路被他們追殺至此,不小心掉到了山崖下面,也是不久之前才被程野他們找到,不過我在這山崖下面呆了這麼久,一個人靜思這些事情,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頭緒,況且我在這裡發現了些東西,想到或許對你來說有些用處,他們來找到了我,我便立即叫你過來了。」
洛意不明白他說的用意是什麼,只靜靜看他,等他將話全部說出來。
楚時彥想了想才低聲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你爹死的真相么,我想我大概已經知道了。」
聽到楚時彥此言,洛意才終於怔住,她眉眼微凝,聲音也沉了下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時彥低聲道:「我聽說你之前也到過這裡,你當真沒有注意到么?」
「什麼?」洛意一怔,旋即想到了一件事情,然後她忍不住站了起來,瞪著楚時彥道,「你是說……那個密室?」
「不錯。」楚時彥輕輕點頭,帶著洛意一道往那山洞裡面行去,一面走一面道,「當初程野也進了那山洞,他怕被你看出個原因來,所以一直隱藏著沒有說,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我就算告訴你也無妨了,你跟我來吧。」
洛意輕輕咬唇,卻沒有開口,只沉默著跟著楚時彥一道往那裡面走去。
兩人穿過了山洞裡面長長的一條道路,終於到了那密室當中。當初那密室裡面安頓著安書曄的遺體,那安書曄是她爹的親信,兩人關係素來要好,洛意稱他為安叔叔,洛意小時候也受過那人不少的照顧,所以看到遺體的時候,洛意心中亦是十分難過。
後來他們離開這山谷,洛意便找人將那遺體帶了回去好好安葬,又將山洞裡面重要的東西都帶回了洛家好好調查,但查了不短的時間,卻仍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
一直到這個時候。
楚時彥自手中拿出了一方令牌來,洛意一看之下才發覺這就是洛家的令牌,只是不知楚時彥究竟是從何處得到的。
楚時彥低聲道:「你可想過楚家為什麼會知道要調查這個所在,又為什麼要拿這東西?」
「自然是你們早就有所發現。」洛意眸子微垂,其間閃爍著不知何種情緒,卻仍是低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楚時彥長嘆一聲道,「洛家當年與楚家交好,是以對於洛家的情況,楚家應是四大世家之中最了解的,其實我爹一直對於洛家有愧,一直以來調查你們洛家的事情,也不是為了對付你們,不過是想要求一個真相罷了,只是我若是這般說出來,你定是不信,我便一直未曾開口。」
洛意聽著楚時彥這話,卻仍是沒有說什麼,只道:「那麼你查到了什麼?」
楚時彥道,「當初洛家老爺派出五名親信分別帶著這令牌離開洛家,卻不知是去了何處,後來這五個人分別消失,楚家找了這許多年,才終於找到了兩塊令牌。」他頓了一頓,看著洛意的臉色,接著才又道,「一塊在我這,這塊是呂素手裡面的令牌,還有一塊就是安書曄的,被你給收回去了。」
洛意眸色微沉,呂素也是她爹十分重要的手下之一,她忍不住問道:「呂叔叔他如今……」
「跟安書曄一樣,已經死了。」楚時彥輕嘆了一聲,將這事實告訴了洛意。
他苦笑一聲又接著道:「這兩方我都好好調查過,將他們的情況都仔細看了一遍,才發覺了其中的不對勁來。」
「嗯?」洛意不解。
楚時彥道,「這些人並非是真的為了拿著令牌替你爹召集兵馬,出兵謀反。」他目光沉了沉,好一會兒才接著又道,「他們身上的確帶著一些東西,但這東西卻不是謀反的密信,而是一個關於大鄴皇朝的秘密。」
「他們此行,不過是要將這秘密永遠的埋藏起來。」楚時彥朝著洛意看去,輕聲道,「你爹的死也是一樣。」
洛意身形微微一僵。
一切的事情似乎瞬間有了一個輪廓,洛意從前調查的時候便有所猜測,但一直到現在才發覺事情原來當真如此。
楚時彥道:「大鄴皇室沒有眾人想的這般無辜,當今皇上是弒兄奪位,他們為了鞏固政權,製造了不少的兇案,當時朝中人心惶惶,怨聲載道,但皇上卻無法給天下一個好的交代。為此,他們不惜犧牲一人,讓給他安上了謀逆的罪名,將一切的罪過都推到那人的身上。」他仔細看著洛意的神色,好似想了想才終於道,「如此一來,方能夠安穩朝政。」
「你爹他,是自願擔下這罪名的。」楚時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