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不期而至
排頭的兩人先後道:「九爺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人生不如死啊!」
「是啊,從沒聽他的帳子里有女人的動靜,這一有,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隊伍中間的年輕小兵奇怪道:「我聽說那個打了他女人的小兵頭都被他收拾得快廢了。不是護著那女的嗎,怎麼還對她這麼狠?
「這你就不懂了吧。」隊尾的老兵油子解釋道:「那是九爺的女人,九爺自己怎麼收拾都行,外人插手,那就是找死啊!」
「老哥說得有道理。」年輕小兵受教地點頭,心中發誓以後要是韓一梁的女人犯到他手裡,他絕不碰對方一根手指頭。
其他人聽了老兵油子的話,心中也都是如年輕小兵一樣的盤算。互相又說了一陣子道聽途說的關於蘇菡和韓一梁的小道八卦,才加快了腳步,往更遠處巡邏去了。
帳篷里的蘇菡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外面的人打上了「非韓一梁勿近」的標籤。她好不容易才從正骨的疼痛里稍稍緩出了一分,就被韓一梁又取出了一瓶藥酒,往腳踝上擦了起來。
蘇菡疼得不住亂扭,但不管她怎麼折騰,韓一梁都有辦法牢牢握住她的小腿,照常給她上藥。
「剛正好位置,這樣擦藥酒不會再弄歪么?」蘇菡感覺自己要疼昏過去了,淚眼汪汪地看著韓一梁,只盼著他能停一停。
「不會。不過你再亂動就不一定了。」韓一梁毫不憐香惜玉地威脅:「到時也許還要再正一正。」
蘇菡當即緊緊揪住了褥子,竭力忍住想躲的衝動。
再正一次骨頭,她這條命只怕就要交代出去了!
她的腳腫得像個饅頭一樣,韓一梁給她上了很長很長時間的葯。蘇菡疼得不時嗚咽,有時候實在忍不住了,還要換一個方向或姿勢揪著褥子。
帳篷外面不時有士兵走過,前前後後的人回到草棚里一交流,不禁紛紛感嘆:「九爺真是持久啊!這麼長時間,聲就沒斷過。」
有個年齡不大的小兵挺同情蘇菡的,忍不住插了句嘴:「那女人挺慘的,我還聽到九爺把她扔到床上,摔來摔去的!」
話一說完,立即有個年歲大的老兵用力拍了下他的頭,「真是瓜娃子,沒沾過葷腥,什麼摔來摔去,那是換姿勢懂嗎!」
周圍人頓時一陣鬨笑。
自從大軍被留仙縣守軍設伏,營中就好幾日都看不著笑臉了,更不要說聽到笑聲了。不知情況的人看到他們說得這般熱鬧,紛紛都湊過來打聽他在說什麼。
造/反生活風險很大不說,也枯燥得很,士兵們一向對這種勁爆秘聞求之若渴,聽完之後,很快又添油加醋編出了不同版本,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
韓一梁給蘇菡上好葯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成了軍中絕大多數士兵心中男性/能力方面的典範和標杆。
他簡單洗了把手,將劍身的血跡擦乾,加固好盔甲上的繩扣,然後戴上了頭盔,對蘇菡道:「葯不能停,否則瘸腿毀容,別說我沒提醒你。」
說完,他即大步走出了帳篷。
蘇菡疼得奄奄一息,倒在床上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趕緊一軲轆爬了起來,單腳蹦到了帳篷門口。
一撩起帳簾,兩個守門小兵就端著長矛架起了一個「X」。
「我不是要跑!」蘇菡下意識解釋了一句,看到前面已走出數米之遠的韓一梁停住了腳步,向她回過了頭,趕緊大聲問他:「你不回來了嗎?」
韓一梁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漠漠地大聲回了一句:「不死就回來。」隨即,大步向更遠處走去。
蘇菡一愣,連忙大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韓一梁卻沒有再回頭,只是背對她甩了一個「回去」的手勢,便快速走遠了。
他的背影剛毅偉岸,蘇菡看著他越走越遠,消失不見,心中莫名感到一陣失落。怏怏地回到帳篷里,將床上的瓷瓶放到桌上,坐在床上,就覺得這帳篷里空空蕩蕩的。
沒想到韓一梁竟然這麼早就走了。他竟然沒有懲罰她,還給她上了葯,似乎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壞。
蘇菡這麼想了想,忽然又覺得不對,他怎麼沒懲罰她了,上藥不就是懲罰么!
木然在帳篷里坐了許久,忽然聽到幾聲號角,蘇菡知道這是韓一梁他們又要出征了,心中不禁有些擔心。
上一次他們人強馬壯,準備充足,都是鎩羽而歸,損失慘重。這一次出戰倉促,準備不足,全軍上下士氣低落不說,又是連續作戰,就是她完全不懂兵法都知道這樣對他們是有多麼不利。
就算韓一梁真的知道要偷襲他們的人是誰,主動出擊又有幾分把握能贏?那個內應的姦細還沒有抓到呢,會不會在中途生變,或是在兩軍交戰時臨陣倒戈?
如果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韓一梁他們已然元氣大傷,能夠應付得了么?
蘇菡越想越覺得不妙,再想起臨別之時韓一梁說的那句話,就越來越覺得他那句話有自立flag之嫌。
若在之前,如果韓一梁死了,她一定會很高興。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往後沒有再跑的可能,在這義軍中活得好不好,活得怎麼樣,就全都要仰仗韓一梁才行。
他要是戰死了,她豈不是就要變成其他頭目和小兵的玩物了!
蘇菡想到這一層,心中當即不安起來,忍不住單腿蹦到帳篷的縫隙處,去搜尋屬於韓一梁的戰旗。
和之前一樣,他的戰旗還是在最右邊,蘇菡看著他的旗子,心中止不住地一陣激動,想到什麼,趕緊雙眼緊閉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道:「諸天佛祖菩薩,請一定要保佑韓一梁不死不傷,信女在此立誓,來日若有機會,定為諸位塑金身像以做報答!」
說完,又覺得不夠,趕緊跪到地上朝四面八方各磕了一個頭。
這麼做完,才覺得心裡安穩了一些。從地上爬起來,便又聽到一聲短號,然後,再趴到縫隙上去瞧,就見黑旗接連遠去了。
蘇菡目送它們直到消失不見,心中惴惴不安,但她也知道自己再怎麼擔心也沒有用。只能回到床上坐著,老老實實等著韓一梁率軍歸來。
她每天早晚都按時給自己上藥。其實她並不想這麼做,只是莫名覺得,聽韓一梁的話,他就會回來。
如是過了三天,夜色再度降臨時,還是什麼消息都沒有。蘇菡給自己上好葯,蜷進冰涼的被窩裡,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開始用數羊大法為自己催眠。
這招對很多人很雞肋,但對蘇菡真的很管用。一般數到五十隻左右,她就該差不多進入夢鄉了,然而這一次數到六十隻,她還異常清醒,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要發生什麼,就是睡不著。
心中正奇怪,就覺得真的是感覺到了什麼,仔細感受,似乎是地面在顫動。
蘇菡第一反應是要地震了,趕緊從被窩裡爬了起來,然而過了片刻,覺得不對。帳篷外打盹的小兵也覺察出了異動,互相議論起來,蘇菡聽到他們的話才反應過來,那震動是大隊人馬夜間急行傳來的。
她沒有這種經歷,也分辨不出不同的軍隊急行是否有不同的規律,抓緊時間點起了油燈,將自己和帳篷收拾利索了,又怕來的是敵軍,趕緊又把油燈熄滅了,惴惴不安地摸黑坐在帳篷里,盼望著是韓一梁率軍平安歸來了。
等了約一刻鐘,一長兩短再兩長的號角聲傳來,帳外的小兵欣喜地高聲道:「是大將軍和九爺他們得勝回來了!」
蘇菡聽到這個判斷,高高緊繃的心弦終於能稍稍地鬆了一松。不過,在沒有親眼見到韓一梁平平安安地出現在她面前之前,她是無法真正放下心來的。
周圍人聲漸漸沸騰,熱烈的氛圍可知是自己人獲勝歸來不假,蘇菡走到帳篷門口,看到外面不時傳來火把經過的光亮,竭力耐心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聽見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向自己待的帳篷走來,一顆心當即跳得飛快。
「嘩啦——」一聲,帳簾被掀起來,火把搖曳的光亮映襯著韓一梁剛毅深邃的五官投入帳中,蘇菡激動得鼻子一酸,眼淚不期而至地掉了出來。
正要飽含深情地對韓一梁說一句「您回來了」,就發現韓一梁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似乎長得還很媚人的樣子。當即,這句話便卡在了嘴邊,沒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