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術莫用

1.高術莫用

顧長清全神貫注地坐在電腦前,噼里啪啦在鍵盤上運指如飛。

現在是晚上十點。有些人燈紅酒綠歌舞昇平夜生活剛剛開始,有些人抱著電視電腦看劇八卦灌水不亦樂乎,有些人抱著被子已進入黑甜鄉。而對金融街寫字樓里的許多人來說,晚上十點則是加班開始的時間。什麼?十點之前?那是正常上班時間好不好。

坐對面的李姐去茶水間沖了一杯咖啡,回來時面色蒼白表情疲憊腳下打飄,加上最近瘦身成果顯著,活脫脫就是一個妝容精緻的遊魂。估計是悶了一整天實在無聊得緊,她看了看忙瘋了的眾人,最後對準了脾氣溫和長相養眼的顧長清,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他說:「還剩一個小時左右就弄完了,終於熬到周五了,明天早上老娘一定要一覺睡到十二點。」

顧長清微微笑了笑,他笑的時候眼角會彎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總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李姐覺得自己在這個笑容中得到了鼓勵,反正自己工作快完成了,也便有了閑聊幾句的心情,便繼續問:「長清,你手上的活完成得怎麼樣了?周末有什麼安排呀?」

顧長清手下不停:「這個報告快寫完了,還得趕幾個企劃。周末跟朋友見見面,調節心情。」

隔了兩個位子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留著齊劉海的男生就著椅子往後退了退,沖著這邊尖聲道:「顧長清,你的報告快完成了?弄完了記得給我看看啊,就等著修改你的報告了呢~」

最後一個「呢~」字硬生生被說出了百轉千回餘音繞梁的味道,能讓人大半夜起一身雞皮疙瘩,也成功讓顧長清額頭的青筋歡快地跳了跳。李姐面露同情地低聲道:「唉,的確有必要調節一下心情。」

在職場上,很多時候都會遇到這樣一種人:溜須拍馬上前,動真格時後退,說時天花亂墜比唱的還好聽,干起正事屁事不懂還添亂,拿著別人的成果邀功,出了岔子趕緊把自己摘乾淨,沒事時渾水摸魚惡意賣萌,有事時撒潑打滾耍賴不解釋,必要時一哭二鬧三上吊指責大家不公正對待。

很不幸,和顧長清同一期進公司的楊柯就是這樣人,誰跟他一組幹活都心驚膽戰生怕他掉鏈子,一個不留神就得幫他擦屁股,而且每次都要提防他在部長面前告莫須有的黑狀。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願意跟他搭組了。偏偏楊柯捧臭腳捧得深得部長心,時不時找老男人部長討論一下工作心得,交流一下生活感情,讓部長覺得這小年輕不錯嘛,腦子靈光嘴也甜,為什麼大家都有意見呢?一定是偏見,於是硬把他塞給了同期能力最強的顧長清,美曰其名互相學習,也就開始了顧長清暗無天日的日子。

這傢伙是個典型的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而且吃相難看。爛泥糊不上牆不說,還老愛耍些傻子都能看出來的小心思。

攬活時不管幹不幹得了在部長前拍胸脯應承,幹活時都是顧長清吭哧吭哧加班加點。他每天做的就是拿些亂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東西說「來來來,看看這個,我覺得特別關鍵」,以及盯著顧長清工作進度,在他幹完的一剎那說「哎呀我來check一下修改修改」,然後壓在自己手上大半天,假裝改得非常辛苦,再把自己的名字署前頭顧長清名字掛後頭發出去。

有一次顧長清完成了一個幾萬字的報告,第二天晚上點開楊柯發的修改版一看,改了五個地方,兩個標點,兩個對的地方改錯了,一個地方加了句廢話。起過幾次小衝突,結果楊軻哭訴到別的部門都覺得這邊全是強搶小媳婦的惡霸。

對這種人,和他掰扯實在浪費時間精力還難見效,顧長清不是宮斗的料,便只好盡量無視他。只是學生時代這樣的人談不攏那不來往就是了,工作了想要眼不見為凈都不行,他天天在你面前蹦躂,沒事也找點事出來刷存在感。

照理說在這種知名外企這樣的小人並不好混,但前提是有個相對英明的上司。可惜,顧長清的部長是個老年版楊軻,而且一手賤招比楊軻不知高明圓滑多少。簡言之,就是大家都知道他賤得入骨,具體形容時卻覺得難以描述。

只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時,部長辦公室的門開了。大家便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不管真忙假忙,都假裝正拚命幹活。老男人眼光掃了一圈,和顏悅色地對著顧長清的方向說:「小顧呀,你來一下。」

進了辦公室,老男人開口了:「小顧,前兩天Z市的那個項目,客戶想要明天早上緊急開個會,覺得面談比較合適,你能準備準備趕一趟不?」

顧長清面無表情地盯著部長半禿的頭——他的頭頂光了,硬生生從四周一圈扒拉了一些毛髮堆到頭頂,造成了一種有些滑稽的效果——沉默了幾秒鐘,道:「我手上還有好幾個企劃,楊軻也一起做這個項目,他可以去。」

老男人當然知道楊軻實際上有幾斤幾兩,這麼重要的項目自然不能真交給他,便不容分說地道:「把企劃扔給楊軻鍛煉鍛煉吧,你去Z市跑一趟,讓秘書給你訂機票和酒店,收拾一下馬上出發。」

說好的周末便這麼飛了。

收拾好資料坐上地鐵,顧長清點開「師門」的群,發了條信息:「剛剛大賤要求出差,明天的聚會去不了了。瑪德,這破工作真不想幹了。」

很快響起了「滋滋」的震動聲,二師兄回復:「不相干了就辭,來師兄的地盤吧,雖然廟還比較小,但至少有哥罩著你。」

顧長清:「好呀好呀,哪天真忍不了了我就投奔師兄了哈,話說好想好想揍大賤和小賤一頓。」

「滋滋」聲響起,這次是耿直的大師兄:「這個容易,師兄可以幫忙套麻袋,拖到暗巷裡你想怎麼抽就怎麼抽。」

真是非常有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氣概。

腹黑的二師兄接道:「現在這個監控遍地的社會套麻袋的時機都不好找,要不二師兄假裝去找你們大賤談生意吧。握手的時候用個抖勁,讓他手腕手肘肩膀的關節都瞬間脫臼,再抖一抖又接上,再搖兩搖脫了又接上……讓他死去活來幾百遍啊幾百遍,不用賠償醫藥費,卻可以讓他以後和人握手都有陰影。」

二師兄從商,從以上一段話就可以看出其精明勁來。

師姐:「呀,顧小清又被欺負啦?要不下次大賤小賤有應酬時你告訴姐姐時間地點,姐姐假裝來個擦肩而過,接觸的一瞬間讓他彈飛幾米,讓你們客戶見識見識一個大漢被小女生撞飛的場景,一定非常喜感,哦呵呵呵呵呵。」

作為師門唯一的女性,顧長清覺得她應該是被他們一群糙漢子帶壞了。明明是個人民教師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在大部分人面前也是笑得溫溫婉婉,關鍵時刻卻老是語出驚人——問題是破壞力也著實驚人,雖然沒有師門以外的人真正見識過。

大師兄:「@#¥%&*……」

群中開始熱火朝天地聊起了「虐死渣賤的一百種方式」,內容五花八門,離奇程度完全可以寫一本小說,不過一般小說都是鬥智斗勇,這本小說里上演的是全武行。

顧長清和帝都非常多的人一樣,是個苦逼的上班族,為了某個不知什麼形狀的夢想累死累活。也和很多人一樣,是個武學愛好者。不太一樣的是,他小學時就遇到了異人,並成功拜入門下成為關門弟子,年紀小悟性不錯還肯下功夫,終於習得了一身真本事。有人於「功夫」二字一輩子尋尋覓覓都還是個人雲亦云的門外漢,顧長清卻是誤打誤撞在懵懵懂懂之際便走對了路,不得不說,運氣挺好。

只是師父在他磕頭時有個規定,本門武學,可濟一時之困厄,不可為長期謀生之用。也就是說,如果你一時困窘,用所學掙點外快沒問題,長期靠這個謀生卻是禁止的。

小時候顧長清非常不理解這個規定,奈何師父每次監督他在學校的成績堪比最嚴厲的家長,他每想學一招半式都要靠學校成績第一名來換。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習慣,考了個好大學,又找了份在許多人眼中很不錯的工作。除了直屬上司和個別同事比較奇葩,但哪裡都有這樣的人,無法避免。

大學時出於好奇也走過一些地方,見識過一些所謂的大師,身懷絕技的當然有,更多的卻是自吹自擂群魔亂舞鬧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誰會炒作誰長袖善舞便混得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動手傷的往往便是和氣。加上進入社會摸爬滾打了一年多,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顧長清漸漸意識到生活不是快意恩仇的小說,總夾雜了許多無奈,便也漸漸明白了師父的苦心。

放棄了仗劍江湖的夢,只是偶爾一些桀驁不馴的小想法還會在腦子裡轉幾個彎,有點一身本事無處施展的淡淡遺憾。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和師兄師姐們聊天,不一會兒就傳來到站的提示音,於是匆匆換乘機場快軌。時間已晚,地鐵里人已稀疏,機場快軌卻依然擠得要命,讓人實在不能理解每天每時每刻那麼多人坐飛機是要去幹什麼。

站台上密密麻麻的滿是等車的人群。車一到站,人流便如潮水一般涌動,上面的一邊嚷嚷著「先下後上先下後上」一邊往下擠,下面的不管不顧一個勁往上鑽,跟地鐵早晚高峰時也差不了多少。顧長清排得比較靠後,身後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一直抵著他的腰往裡沖,前邊的人都不滿地叫喚起來。

「哎哎哎,你別急呀。」長清說。

脖上套一根粗粗的金鏈子,手臂滿是紋身的壯漢恍若不聞,依舊用勁。

「你再擠我就不客氣了啊。」長清警告。

壯漢眼睛斜斜一睨,打量了一番他看起來並不強壯的身板,慢吞吞地翻了個白眼,鼻子里嗤地一聲,活脫脫地演示了什麼叫做「不屑一顧」。挑釁地又搡了他兩把,兩人勉勉強強地擠進了車門。

嘟——嘟——嘟——傳來車門關閉的提示音,兩扇門緩緩合攏。

顧長清肩膀微微一抖,大漢還沒反應過來,就莫名其妙地踉蹌後退了幾步,堪堪退下車去,車門在他面前徐徐關閉。

「讓你別擠來著,遭報應了吧。」顧長清在心中默默地比了一個中指,表面上一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茫然表情。

唉,在這個武術大多用來舞台表演的時代,只能靠擠擠地鐵顯示一下功力,簡直寂寞如雪。

車子緩緩啟動,車廂內的乘客四下尋找扶手。年輕的顧長清穩穩地站在其間,不動如山,精緻的眉宇間頗有幾分惆悵,蕭蕭瑟瑟地用「爾等凡人怎懂我的苦惱」的眼神四周看了一圈,頗有幾分獨孤求敗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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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家的小狐狸[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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