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1 章(大修)
太虛山脈連綿數千里,圍繞著中間的主峰相隔數百里幾座高峰隨意的坐落,然而待仔細一瞧后卻發覺看似極遠的山頭不知何時躍至眼前,還未等分辨清楚時那山頭又恢復到原先的位置。似實似幻,一時之間竟是讓人無法細查這其中的究竟。
仙山,仙人。山下的凡人對此間地帶從不敢輕易打擾。
某日,晴空萬里,一抹赤色從天際邊劃過道星痕,在那迷濛的觀景中毫不停留的朝著最中間山頭略去,待來到太虛主峰的山腳下方,那抹赤色光芒方才顯露出原形。
「來者何人?」
才剛一停落,煙霧飄渺的山峰后突然響起道聲音,緊接著,兩個身著灰色衣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山腳下。
赤炎虎!
在還未看到有任何來人前,兩名灰衣男子第一眼便是看到那耀眼熾熱的火焰,待看清楚后所為何物,二人皆忍不住驚駭。山腳下護山大陣前,身高約二丈,通體冒著赤色火焰的可不就是那四階凶獸赤炎虎嗎?
而能降服修為堪比金丹中期的凶獸,來者定是金丹真人以上的修士。
「不知清玉閣的瑤光真人駕臨,有失遠迎。」在辨認出來人的身份后,原先站直的兩名灰袍弟子趕忙戰戰兢兢的跪拜,而禮還未行到一半二者便感覺到一股柔和之力將他們扶起。
「無事,今日我前來不過是為了探訪好友,不知縹緲峰的璇璣真君可在?」
這是一道如水般柔滑的女聲,即便沒看到面貌,然如此溫婉柔順的聲音劃過聽者的耳里令人不禁一陣心神恍惚。等聽者在抬眼,便見到一抹水藍色的身影翩然從赤炎虎身上躍下。
那是何等絕麗的女子啊!但見那位女修年約二十,目似含露,膚如凝脂,如黛的柳眉微微彎起,墨色的杏眼仿若星辰,絕色的臉龐猶帶著三分笑意。饒是身旁耀眼奪目的火焰只能淪為背景。令人只能感嘆,真不愧是南陽三姝之一。
怔愣回神的兩名灰衣弟子臉上皆是一紅,剛抬起的頭又再次恭敬低下。而在右邊的弟子連忙抱手回道:「璇璣真君今日仍在縹緲峰。」
夏清漪微微點頭,嘴邊的笑意又多加一分,「那看來今日並沒有白跑。」
聽此,識趣的兩名弟子也不拖曳,手捏法訣一翻,金光立時打在山門前,而原本煙霧妙曼的山峰頓時露出被隱藏在後的景色,「真人,請。」
夏清漪頷首,身形一揚,在眾人未看清時已往掀開一角的護山大陣內飛去。
此時時值初晨,晨光剛從雲霧中露出,傾灑大地。飛行間,瑤光從上往下看,護山大陣后的山脈連綿不絕,蔥鬱的山林覆蓋在其外表,銀色的白練飛流直下濺起清澈的水霧,仙鶴,飛鳥悠悠徘徊,御物飛行的修士神庭飽滿,周身靈氣皆與四周環繞,實為濃密的驚人。而最為矚目的便是那山脈中央那座有如巨劍般矗立的山峰。
九華如劍插雲霓,青靄連空望欲迷。
那座聳立的山峰正是太虛山脈的主峰,九華峰。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每次來到太虛門夏清漪總會不由得感慨,能有此氣派的放眼整個南陽果真也只有太虛門這個自上古便流傳至今的宗門。
南陽第一大宗,名不虛傳。
不過,比起宏偉壯觀的九華峰,在那北邊一處的某座山峰同樣有著不輸給此主峰的特點。
坐在赤炎虎的背上,夏清漪熟門熟路的來到太虛門最北邊的山峰。跟先前所見到的如春景觀不同,此山被一層薄雪所覆蓋,春華綠柳的植物被高聳挺立的松樹替代,清風吹拂,銀霜下所折射的冰晶幾欲晃人眼。
縹緲峰,太虛門唯一一座冰雪覆蓋的靈峰。
一落地,她便把赤炎虎收入靈寵袋中。在這冰天雪地前,僅穿一件薄衣的人似無所覺期間的寒冷。
跟飛行的態度不同,此時她不急著邁步,定定的面觀雪景,眼神反覆打量。忽而,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唇角輕微一勾,右腳篤定的往斜前方邁了一步。緊接著,佈於眼前的雪景立時轉換,只見原本的冰天雪地倏忽間消失,冬日的景象變為三月春季。對於這番變故夏清漪也不驚,倒是對於陣法的變換少有的勾起興趣。
分水陣再加正反奇門陣。若不是她清楚山峰的主人家是誰,怕是她以為誤入哪個陣法大家洞府。
夏清漪好笑的搖首,這個傢伙,自家洞府前也要搞這麼多花樣。既然陣法已破,夏清漪也不再避諱,瞬移一使,不過一步,人卻移至數百尺前。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沈醉意先融。她已經聞到梨花釀獨有的氣味。
梨花林深處落英繽紛,一泓清潭靜卧在側,青蔥的淺草披覆環繞潭邊,而在那之上則是一抹清冷的雪白。一個年約二十的絕麗秀雅的女子閉眼坐卧在潭邊,雪色的衣袍裁剪利落的貼合在玲瓏有致的身段。像是察覺到來人,薄如蟬翼的睫毛輕顫幾許卻未睜開,墨色青絲向後輕仰,凝脂般的玉頸露出光滑的曲線,只見那人紅唇微啟,帶著三分慵懶,三分清冷,道:「清漪你來了啊。」
夏清漪眼睛一眨,原本距離潭邊還有數丈遠的人瞬間便來到白衣人身邊。
白衣人正是她今日要拜訪的人,璇璣真君天憶。
「怎麼今日這麼有興緻來到這裡。」
天憶微仰頭,嘴角帶著一絲輕笑,「也沒什麼,不過是乏了,所以來這邊坐坐。」
「乏了?」像是聽了什麼趣事,夏清漪彎起眉宇,溫婉柔聲的話語帶上了調笑,她輕拂裙角,學著身旁的人坐了下來。「你確定你懂得這個詞的意思?」
「別把我說的跟修鍊瘋子一樣。」
「嗯?難道你不是嗎?剛才我飛往你這,可是看到你門下弟子各種不可思議的模樣。而且……」夏清漪一嘆,「你還說你不是修鍊瘋子。許久不見,你的修為又是見漲。在這麼下去,你可是要成為千年飛升第一人了?」就在她剛來到這裡,她便發覺以她如今卻是無法分辨眼前人其修為深度。明明自己天資也是不差,可跟眼前人比起,不可不謂差之千里。
「大概……是因為貪念。」
「貪念?」
天憶眼眸半眯,清冷麵上既是無奈又是嘲諷,「就像凡塵眾人那般,吾等修士與天爭,逆天而修行不正是貪嗎?而我的貪念大約是比較強。」
夏清漪啞然失笑,有這般解釋的嗎?
不過天憶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聳聳肩,話頭卻是一轉:「莫說我,你不是還在尋找水靈珠嗎?怎的今日就來我這?不打算幫你家小徒弟煉至本命法寶了?」
「這倒不是」夏清漪溫和笑道:「水靈珠的線索我已尋到,剩下的不過是等紅袖歸來。」
想到那沉穩的弟子,身為師長的夏清漪本就溫婉的面容再次柔和下來。
而在一旁半眯著眼的天憶則是在心裡頭默然一嘆,半響,方把嘴裡的嘆息呼出,「清漪,你待紅袖……」可話說道一半卻是再也說不出。
「我與紅袖?怎麼了嗎?」夏清漪不甚明白的回望一旁的人。
睫毛遮掩下的雙眸閃過複雜流光,糾結了兩三秒,天憶終是搖頭,「無事,不過是想到我那梨花釀快好了,想叫你拿幾罐回去而已。」
夏清漪是何人,修鍊至元嬰的人哪個不是心思縝密的人,天憶方才數秒的沉頓顯然不是為了這般簡單的事,然而性子溫和的她卻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
「梨花釀嗎?啊!對了。」她像是想到什麼,手腕一轉,從芥子空間掏出一物,笑道:「說道這,我也是差點忘了這次來的目的。你瞧,這是什麼?」
只見那原先空著的右手此時握著一壺青瓷玉所做的酒壺。梨花芬芳中隱約飄來辛辣之味。
幼細的鼻翼微微動了動,忽然間,半眯著的眼猛然睜開,如夜空般濃郁的雙眸散發璀璨耀眼光芒,清明的雙眸迫不及待的凝視著夏清漪,神情不見半分適才慵懶,言語中少有的帶著一絲焦急。神情變化之快,令人不禁咋舌。
天憶克切而喜悅的端視被夏清漪端著的酒壺。喉間上下滾動,咽了口口水,戰兢問道:「鶴觴?」
看到素來沉穩的人唯有見到酒方露出的稚兒模樣,夏清漪無奈的搖頭,卻是溫婉笑道:「要試試嗎?。」
這話儼然是明確這壺酒正是天憶心心念之的鶴觴
看著那精緻的酒壺,天憶一向清冷白皙的臉蛋浮出絲絲嫣紅,原先清醒的雙眸又染上幾分醉意,情不自禁念道:「不晨張弓挾刀,唯晨白墮春醪。」
真是妖孽。儘管知道天憶生的極美,但陡然間見到這美人半醉圖,即便是夏清漪也是不由得一愣,待發覺自己同樣飄了幾分相同的微紅也不由得哭笑不得。
「你啊,現在簡直就是一酒鬼。哪有半點劍瘋子的模樣。」
天憶接過夏清漪遞過來的酒壺,兩個藍田玉所做的酒杯眨眼便出現在半空。
透明澄澈的液體順著手腕的傾倒流落至下方的酒杯,聞著那四溢的酒香,天憶唇角微揚,清麗的臉上添增一絲俏皮,「酒,緣也。更何況在這長生大道上若沒有一項悅心的興趣豈不無聊?」
「就你道理多。」也不推脫的接過對面人遞來的杯子,夏清漪輕輕抿了一口,品味著自己所釀的醇酒。不得不說,這鶴觴果真還是有令天憶這酒鬼惦記的理由。
一斟一酌,幾杯黃湯下肚,天憶的臉上再次泛起了微紅。她抬起手,正打算倒第三杯時,卻被夏清漪打斷。
夏清漪擱下酒杯,想起剛剛所見到的事情,好奇的開口問道:「對了,方才我在來往這裡時,看到數個方舟似乎要飛往你們宗門處。你們最近是有什麼事情嗎?」
「方舟?」猶在回味的天憶歪了歪頭,過了幾秒才理解夏清漪所說的話。而這一憶起,原本因美酒而沉醉的喜悅即刻褪去了大半。她半扯嘴角,語氣比開始冷了幾分,「你說方舟嗎?那是我們我們宗門新招的弟子。」
天憶語氣的轉變雖然不甚明顯,但相識數十年的夏清漪卻察覺到其中變化。門中招弟子向來是件好事,身為宗門的執劍長老,天憶照理該是喜悅,可為何像是厭煩的模樣。
「怎麼了嗎?」夏清漪關切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到一些煩心的事。」
其實不應該說煩心,而是應該說糟心。每年的宗門選徒對於她來講可以快跟噩夢相媲美,更不用論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接近那個人拜師的點。
想到這,天憶又是一陣心煩。
為什麼偏偏就讓她攤上這種事呢。
想到這,她又往杯子里倒一杯酒。不過這次一隻白玉的手卻是搭在她手腕。
夏清漪不贊同的搖首,「天憶,你這般很快就會醉的。而且,我好不容易釀好的鶴觴可不是讓你這樣牛嚼牡丹浪費。」
「牛嚼牡丹……清漪,原來我在你眼中竟然是牛一隻嗎?」偏過頭,天憶低笑,明知對方不是這個意思,嘴上仍舊故意曲解。不過適才忽然集聚在胸中憤懣倒是去掉不少。寒風肆虐的眼眸透出几絲暖意。
其實,事情不一定像她所想那般糟糕。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還留有的那一線生機或許是所有事情的轉機。
無論是她,夏清漪以及太虛門。
「過幾日是我派宗門弟子大選。你所見到的是從各地搜尋有靈根的弟子。」
夏清漪瞭然的點頭。像太虛門和清玉閣這般大門派每幾年都會有一次選拔弟子的試煉,用以選擇那些資質優秀,品格堅韌,能追求長生大道的徒弟。
杯中酒一揚,待胸口殘餘的煩悶也消去,天憶才接著道:「這次的弟子,不行。」
何為不行?品德不行亦或者靈根不行呢?
像是猜出夏清漪的想法,天憶輕搖首,眼眸投入到平靜的水潭,清冷的聲音參雜著些許肅殺,「七殺,貪狼已入主位,紫微星弱,我們太虛門……怕是要變了。」
什麼!夏清漪心頭一震,面容肅穆道:「此話可是當真?」並非她不相信天憶所說的話,陣法大家向來精通奇門遁甲,八卦五行,因此但凡宗師級的陣法師對於天衍的演算比一般的修士還要准上幾分。而身為七品陣法宗師的天憶既然能這般斷言,那麼她所占卜處的卦象之意必是極為明確。
「我也希望是我演算出錯。可我卻是得到十次相同的答案。清漪,我……不服!」這句不服,幾近從喉中嘶吼而出。
是的她不服,她不服為何她的人生,她的宗門竟然要被所謂的金手指女主給破壞!只因為成全她那曠世的師徒之戀就要賠上整個太虛門嗎?沒有人知道天憶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同樣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數千年的大事她早已知曉。
那種荒唐,可笑至極的未來。
何人能想到,現今南陽界的第一大宗門,在千年後竟會因不久后拜入太虛門,實則和她相似同樣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名叫於茗涵的女人而毀掉大半呢。
「天憶……」夏清漪憂慮的看著她。常言道慧者易折,越是聰慧之人在鑽進牛角尖后越是難以走出。
她不曾想眼前人竟然又是演算十次。天道不可窺視,但凡修士非嚴重情況斷不會輕易演算,畢竟每次所耗費的真氣修為是極大的。那麼十次呢?十次的演算所付出的代價又會是如何呢?這也無怪乎,此次見面的人竟是會說句乏了。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天憶臉上重新掛起几絲柔和,「沒事,這個心魔我在結嬰的時候已經斬落。」
但是夏清漪卻沒因天憶嘴裡所說的事實而放下心,相反她眉頭皺的更緊,心魔又會這般輕易斬落。只是現下她卻又無更好的安慰話語。
「那你可曾和司徒掌門說這件事呢?」
天憶搖了搖頭,「尚未。我才出關,還未整理出一套理由來。」
夏清漪望著沉默的人,心裡已有幾分計較,她溫言問道:「那七殺和貪狼者為誰,你可是尋出?」
「……自然。」
天憶抬手,清冷靈力隨著她指尖劃過在浮空落下一道重重的痕迹,上方寫著二字。
「雲鴻,淮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