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4 災星

端午當夜，顧深最終還是在顧月虹這邊住下了。這回倒不是她要堅持留下，而是顧月虹看顧深情緒激動，生怕她此時回去會和她父母起衝突，反而讓顧深住一晚冷靜下來再說。

難得的節日，顧深不想被顧家人影響心情，加上顧月虹意識清醒，她更想陪在她身邊。顧家那邊，以後再去質問也不遲。

顧月虹找出了顧深小時候蓋過的毯子給她鋪上。她家裡什麼傢具都沒了，這些小東西卻一直收著，入夏了還剛拿出來曬過，因此沒有半點潮濕發霉，還帶著陽光的味道。

顧深撲在毯子里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起來，顧月虹笑了，閑不下來，又幫著整理顧深帶來的行李，「回家一趟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路上累不累？」

顧深這才想起給姑媽買的東西還沒給她呢，連忙拿出衣服和保健品，「路過市區的時候看到商場打折，覺得便宜實惠就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快穿上試試。」

「給我買的？這麼多，這怎麼行……」顧月虹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想推脫卻被顧深的撒嬌打敗，無奈地穿了上去。

都說人靠衣裝，顧家基因好，顧月虹年輕時也是小美人一個，因此很容易地找了一個上門女婿，現在年紀大了又受了磋磨，蒼老了許多，但年輕時的影子還是在的，此時穿上顧深挑的新衣服，頓時氣派了不少。

「怎麼樣，好看嗎？」顧月虹轉了個圈，眉間帶著喜意，但終究有些不自信，小心翼翼地問顧深。

「好看，當然好看，姑媽穿著最好看不過了。」顧深讚不絕口。

顧月虹年輕時也有過愛美的日子，聞言自然是高興的，但是她的高興持續不了多久，「這麼多件我也穿不了，要不我就留身上這一件，其他的你都拿回家給你媽吧。」

顧深心裡嘆了口氣，無論是她也好，姑媽也好，甚至是顧長虹也好，顧家人骨子裡都有些軟弱，她也不指望一大把年紀的姑媽變了性子，只能自己把控著些。

「姑媽，在我心裡，你比他們更重要……」

顧月虹連忙捂了顧深的嘴，「這話可不能說，怎麼說都是你爸媽啊……」

顧深拉下顧月虹的手，「那姑媽告訴我，當初他們為什麼要把我交給您養，後來又要回去？」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當初是我把你要回來，後來又還回去的，和他們沒關係……」

「姑媽，你不必維護他們了，我在那個家裡過得不開心，你說這些話也改變不了。」顧深換了話頭，「這些就是買給姑媽你的，其他人也沒你這般的好身材，穿不上的。」

顧深的母親羅秋中年後就漸漸發福了，這些衣服的確是穿不上的，顧月虹想到后也沒了法子，只能全部收下了，還不忘交代，「那你改天專門買些給你父母的，終究是一家人，難道還能斷了關係不成？」

顧深的打算可不就是斷了關係，但這關係沒那麼容易斷，尤其是她想帶走姑媽。

兩人躺在二十多年前顧月虹新婚時買的床上，沒有電視沒有空調，只有一把風扇在床尾悠悠地吹著，還發出吱嘎的聲音。即便如此，顧深也沒有不適應，她在顧家的卧室也是沒有那些的，也就電風扇新一些罷了。顧月虹怕她無聊，問了一些學校的情況，顧深一一答了，沒多久，倒是顧月虹架不住睡意先睡著了。

顧深卻越發的清醒，她坐起身靠在床上，望著木窗外農村靜謐漆黑的夜晚發了一會兒呆，而後拿出了手機。

【GS花生：端午，歸家，團圓。】

顧深沒有配任何的圖和表情，只當作是生活的記錄，將複雜甚至酸澀的情緒掩在簡單的六個字後面。因為沒有桂圓的照片，也不是轉發抽獎或者照片宣傳，原本以為評論不會多，沒想到粉絲還是冒出來不少。

【桂圓宿敵小荔枝：沒有桂圓，差評！】

【天天吃狗糧的單身狗：好簡潔，沒有圖，不適應。女神今天吃粽子了嗎？】

【唯愛寵物醫院：花生回老家了？羨慕，老家在哪，說不定是老鄉。】

沒有桂圓狂熱粉的舔屏，沒有黑子的抨擊，今天的評論難得的簡單日常。顧深隨意回復了幾個，而後私信問了唯愛醫院桂圓的情況。兩邊都是老朋友了，唯愛醫院很快拍了幾張照片給顧深，桂圓正四腳朝天睡得正香，小模樣一點也沒有離家的不安，讓顧深很安心。

【唯愛寵物醫院：桂圓聰明著呢，剛開始叫了幾聲，我們安慰它媽媽很快來接你，它就像聽懂了一樣安靜了。桂圓能遇到你這個好媽媽，真是它的福氣。不像有些人，一開始只是看了喜歡，後來發現要花那麼多錢，還有那麼多責任，不是遺棄就是隨便打發，甚至還要賣錢……】

管理唯愛寵物醫院微博的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妹子，弄這個微博很勤快，本人平時就話多，和顧深熟絡了之後就經常把醫院裡發生的事跟顧深吐槽。顧深看著她發來的私信，明知道她說的是寵物的事，但因著她把寵物主人喚作媽媽的緣故，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顧母羅秋。

像上一世一般將她花在自己身上的錢連本帶利地還了，她就能脫離這個家庭了，明天還有得搞，顧深嘆了口氣，閉眼睡了。

有姑媽在身邊，即使離兩人上次同床而眠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了，顧深沒有感到半分不適應，睡得十分安心。

可惜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大亮，樓下傳來猛烈而急促地敲門聲，將兩人從睡夢中徹底吵醒了。

「顧深！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顧深！開門！」顧汴的大嗓門一喊，這道上的整排人家都差不多聽不見了。

顧月虹連忙起床，「哎，都這麼晚了，睡過頭了。阿汴來找你了，我去開門。」

「姑媽，你呆在這裡，我去開門。」顧深攔住她，率先走出了房門。以顧汴對顧月虹的態度，顧深擔心他會傷害姑媽。

顧月虹沒多想，「那我去給你們做早飯，阿汴這麼早過來，應該也沒吃呢。」

顧深走到樓下，將被敲得陣陣抖動的木製大門打開，上下打量了一眼顧汴。平頭，濃眉大眼，長睫毛薄嘴唇，身高近一米八，顧汴的外貌和顧深有幾分相似，如果不是皮膚過於粗糙，下巴和眉角有明顯的傷疤，氣質又陰翳不夠陽光明朗，這皮相擱在娛樂圈都能算中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來做什麼？」顧深看了看門外，一輛白色大眾轎車停著，正是顧汴的車，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摸不准他的來意。

顧汴卻沒有回答她話的意思，歪著嘴巴陰沉地一笑，「我的好妹妹，一段時間不見漂亮了不少啊。要不是你是我親妹，我都想調戲一下呢……」顧汴說著就伸手要碰顧深的臉。

顧汴是被顧長虹和羅秋寵大了，一向不受管束，上初中后就跟村裡那些老流氓小混混稱兄道弟，放浪形骸，思想也齷齪得很。如果說顧深對顧長虹和羅秋是厭惡，對顧汴則更多的是噁心。

顧深毫不客氣地打掉顧汴的手，二話不說就要關門。顧汴是成年男人，力氣大，反應過來後用手一撐，顧深門沒關上不說，差點被撞。

「你這是什麼脾氣，跟城裡人學的？對親哥就是這麼不禮貌的嗎！」顧汴一腳踢開大門，表情也兇狠起來。

顧月虹聽到外面的動靜，趕忙出來，「你們兩兄妹這是怎麼了，怎麼吵起來了？」

「喲，這不是姑媽嗎？我還以為你躺床上起不來呢，能起來怎麼不一早來開門？」

顧深皺眉，「你到底來幹什麼的，有事快說！」

「我能有什麼事啊？自家妹子放假回來，有家不回卻住在這種破屋子裡，我來當然是來接妹子回家的了。爸媽可是已經在家等你好久了呢。」顧汴懶洋洋道。

顧深看了眼顧汴，心裡覺得他的態度好得反常，若是以他以前的脾氣，沒硬壓著顧深上車就不錯了，有時還會拳打腳踢的。

「他們會等我？唬誰呢？」顧深別過眼，打算再試探一番。

「騙你做什麼，你上次就沒回家，這麼水靈的女兒，他們能不想嗎？」顧汴笑笑，轉頭看向呆愣的顧月虹，「姑媽你說是吧，我爸媽也想你了，你也來吧。」

顧月虹頓了頓，她希望顧深回家去，畢竟那裡才是顧深的根，以後的依仗，可因著昨天的事情和現在兩人不和的關係，她又擔心顧深，於是陷入了去不去的矛盾中，「這……不好吧。」

「姑媽你就在家裡呆著，我回家一趟。」顧汴想把顧月虹牽扯進來，顧深卻不想。

「哎，姑媽剛被辭了，在家也是無聊，一起走吧。」顧汴二話不說拉住顧月虹往外走。

「你幹什麼！」顧深最怕顧汴硬來，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根本受不起折騰。

「你說我幹什麼？上車！」顧汴這種人警局也去過好幾次了，狠起來一般人看著都怕，此時他勾起一側嘴角，眼睛盯著顧深，意思再明顯不過。

顧深咬牙，上了車。

顧家就是隔壁村，兩家就差了兩公里不到，因此車子兩三分鐘就到了。顧家所在的那排人家房子都還不錯，算是Q市農村裡算好的。顧家的房子有四層，是顧汴結婚前新造的，二樓一整層都是顧汴夫妻住著，裝修地挺豪華，三樓則由顧父顧母住著，顧深只在四樓有個小房間。

顧深的奶奶去得早，顧深沒見過，爺爺卻是在幾年前去的，那時顧汴剛結婚，房子也是新的，底樓原本有個老人房給爺爺住，但顧汴覺得老人臟，住底樓礙眼，就硬是讓他住到了四樓。爺爺住四樓後上下樓不方便，時常需要顧深拿飯上去，顧深那時還在讀初中，有次要值周，天還黑著就出門去學校了，沒給爺爺送早飯，直到放學回家才發現爺爺在睡夢裡去世了，其他人還是在她發現后才知道的。

這件事被傳開，顧父顧母不願承擔罵名，就將責任推到顧深身上，顧深被指責過多次，原本就有的災星名號也愈發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