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章
第十章
「孤剛才看書看得入神了,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徒元徽望著跪在面前的馮玉兒,抬眼淡淡地說道。
馮玉兒小心翼翼地說道:「玉兒想要出家,求爺看在過往的情分上,求爺成全。」
徒元徽坐了下來,然後指了指對面,示意她也坐下。
「誰給你的膽子,過來要挾孤?」雖然是呵斥問詞,但是徒元徽語氣卻很平靜,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馮玉兒的眼眶立刻擠紅,然後說道:「玉兒怎敢要挾您呢,只是這一回可把玉兒嚇壞了,如今還在後怕,若您有個三長兩短,讓玉兒今後靠誰?」
「所以你便動了歪腦筋,想投靠菩薩?」徒元徽似笑非笑的。
「玉兒不是這意思。」馮玉兒抹了抹淚,低聲說道:「以後爺回了京,玉兒一時半會瞧不著您,可是這心裡的記掛是落定了,總怕您再遇到這般兇險,又想著不能只讓您疼玉兒,玉兒也要為您盡些心力,可玉兒能做的,便只捨身侍佛,為您求得平安順達。」
瞧瞧,這多會說話啊。
這樣一個妙人,上輩子他怎麼就忘記了,連長相都記不得了。
徒元徽近身過去,手指抬著這張絕色容顏,調笑說道:「你這還不是想投靠菩薩,在心裡認為孤……保不住你?」
徒元徽並不生氣,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他想,就是上輩子的仇敵兄弟在他面前,他也生不起氣來,更何況這點小事。
原本對於他而言,馮玉兒不過是他在金陵閑來無事的消遣,他的女人不計其數,多一個馮玉兒不多,少一個她也不少。
可是多了十多年的記憶,這馮玉兒,他覺得有必要好好護著。
徒元徽原本記不得馮玉兒的面容,不過,她給自己留下了個女兒,所以再仔細想想,也能記起來有關她的一二事。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次馮玉兒救了他,後來他就將人帶回了京城別院養著,過上一段時日,馮玉兒有了身孕,她求著留下這個孩子,他就讓人將馮玉兒送回了金陵托王子勝和薛松照顧。
畢竟養著賤籍女人和讓賤籍女人生子不是一回事。
前者頂多說他廝混,後者就是明晃晃違背祖宗遺召了。
不過徒元徽對自己人特別心軟,馮玉兒那麼求他,他也沒想一碗葯灌了下去。
後來他也娶了太子妃,納了絕色良娣,就漸漸忘記了。
他再得到她的消息時,她就在天闕山下那所宅院自盡而亡了,而當時,他們的女兒才剛剛滿月。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的那些個兄弟打聽到了馮玉兒的事,密謀幾個兄弟一起發力,以此為借口攻訐他品行不端、失德不肖,違背太宗孝顯皇后留下的遺召,與青樓女子廝混生子。
甄貴妃之子徒元升甚至讓甄家派人,就為抓到馮玉兒回京做證人。
當時徒元徽對此事一無所知,一年後風平浪靜了,他新投靠的門人秦業才將實情告訴他,原來馮玉兒不願連累自個,將孩子託付給王子勝和薛松后,便吞金而死,等他派人過去查核此事時,竟是連馮玉兒的屍骨都找不到了。
至於他和馮玉兒所生的那個孩子,如今想起,徒元徽頗有些憋屈,金陵王家打著替他分憂的名義,將他不滿月的女兒扔到專門收養棄嬰的積善堂。
而自己……徒元徽不禁搖了搖頭,他那人品也的確該被廢的。
他當初為了保住太子之位,不希望這事拿出來被攻擊,就在女兒的事上選擇沉默,只讓秦業悄悄從積善堂將女兒抱出來養了。
後來他被廢,到幽禁而死,也從未見過女兒一面,死前幾個月,只聽說這個取名秦可卿的女孩嫁到了寧國府賈家,至於最後結果如何,徒元徽便不知道了,不過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牆頭草的德性……徒元徽也不覺得他的女兒能好好地活著,更何況,他的『太子妃』……也不會放過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爺,玉兒是真心盼著爺好,若是您以後回金陵,玉兒隨叫隨到,一定誠心誠意再侍奉您。」馮玉兒怯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徒元徽從回憶中喚了出來。
徒元徽一聽,鬆開了手指,取笑道:「合著你是想做花尼姑啊!」
馮玉兒立時臉紅,低聲說道:「不是的,不是……玉兒一心向佛,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徒元徽也不想繼續糾結下去,他擺了擺手。
「你的事,孤自有盤算。」上輩子是怕被父皇失望,覺得這是個把柄不願讓人知道,但是……這在兄弟們和朝臣眼裡是個把柄,但是在父皇眼裡……徒元徽心裡冷笑一聲。
父皇自個還對自己賤籍出身的養母戀戀不忘,甄貴妃得寵二十年,而不是和太宗李貴妃,父皇的養母長得有點相似?
如今他的這個把柄,估摸父皇會更覺得自個肖他,而他不在政治上任性,這點事,父皇不但不會怪責,反而會對自己更放心幾分。
本朝權利集中在皇權身上,父皇要維護他,別的人再做什麼都沒用。
徒元徽又斜了一眼馮玉兒,這女人也傻,被王子勝誆騙兩句就吞金自盡,然後沒好聲氣地說道:「既是傷沒好透,趕緊回屋歇著去,別沒事過來招孤不痛快,惹急了孤,有你好果子吃!」
徒元徽只是記起了上輩子的記憶,這輩子還是十九歲的年輕人,這輩子的人格佔據主動,只是行為動作上只是改變了一些。
馮玉兒立刻愣怔。
雖不是什麼溫言軟語,但是這反而更透出點親近和維護,這是之前徒元徽從來沒有給過她的。
難道,她的『救命之恩』喚醒了他的良知?
徒元徽見狀,甩了甩袖子,這會兒,她還想著出家,可見還沒像上輩子那麼在乎自己,否則哪裡願意離開自己。
徒元徽心裡有些不開心,聲音就透著冷:「你也老實些,別想有的沒的,救了孤也是你該做的,否則孤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孤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你受著便是。」說完,徒元徽就走了。
馮玉兒不知道徒元徽怎麼又變成這樣,可也只能乖乖聽從。但是他人一走,馮玉兒心口氣得發疼。
氣過後,她就無力地趴到床上,生生地嘆了半晌的氣。
這徒元徽還真是個油鹽不進、忘恩負義的,自己拼出性命救他……他又不見得將自個當成人,只想出個家保全自己,又沒有背叛他,他這點子願望都不能滿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