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大結局
奧蘭多連忙朝飛船看去,只見那個被炸開的豁口已經合攏,靈光閃爍,與其他地方的並無不同,根本看不出受創的痕迹。
她是故意的!只是……為什麼呢?
「當然是為了除掉你們。」
冰冷的聲音讓他回神,原來他不知不覺間問出了疑惑,聽到這個回答,饒是他自認已經心冷如石,還是忍不住刺痛起來。
這就是他愛上的人,冷漠無情,可笑的是,這個人竟然成為他無法跨過的心魔,如蛆附骨。
寧知微卻不和他玩煽情,符筆一揮便是一記「冰雪連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受傷的元嬰修士也不是普通金丹修士能企及,更何況,他們四人也並非鼎盛之時,甚至不用她使用規則符籙,單單用她的冰系法術,就讓他們萬箭穿心,身隕道消。
溫熱的鮮血噴洒在漆黑的夜空,殷紅的血珠沾上她雪白的道袍,不著痕迹地滑下,一雙宛若藝術雕琢的手扯住她的裙裾,儘管染血還是俊美得驚心動魄的男人輕聲呢喃道,「為什麼……」
他又問為什麼。
對上他的眼睛,清幽的湖藍色眼眸,漂亮得宛若一汪寧靜祥和的湖水,執拗而深邃,竟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回過神時才發覺已經把心底話說出口,「你們欠上清觀一段因果。天道平衡,修仙者不該再在此界存在。」
上清觀離去,聖域幫眾便無所顧忌,怕是破壞此界平衡,這一出因果,天道終究會歸在上清門上,倒不如讓她現在就承擔了這一樁罪孽。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奧蘭多大笑一聲,咳出了一口血,臉上似是痛苦,又像是解脫,「知微,我有沒有,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喜歡你。
嘭的一聲,他修長白皙的手滑到在地上,明明只是輕輕的一聲,卻宛若重鎚一般敲在她的心上,響徹耳鼓。
彎下腰,附上他已經暗淡了的眼睛,一簇靈火躍於指尖,微微一顫動,便落在他的屍體上,化為灰燼。
方雲珩打開防禦讓她進來,看她臉色不好,便開口問道,「怎麼了?」
「師叔,我……」是不是做錯了,但聲音在喉間轉了幾轉,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沒事,你掌控一下飛船,我去調息一下。」
「知微。」
疑惑地轉身,便看到方雲珩漆黑的眼睛中帶著暖暖的眸光,笑容緩緩,「無論做什麼,只要無愧於心就好。」
寧知微不由神色稍緩,「我明白的,師叔。」
方雲珩點了點頭,「去吧。」
寧知微肺腑受到重創,但一直沒工夫調理,如今花上一個多時辰,終於把內傷調養得七七八八,重回到甲板上,才發現飛船已經全部進入了界面壁壘。
頭頂的天空一片漆黑,閃電和罡風吹刮在護罩上咯吱作響,鋒銳刺耳,防禦護罩閃爍不明,卻還是堅強地挺了下來,飛船得以緩慢地前進。
她的目光落向深邃悠遠的前方,眼眸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連方雲珩站在她身邊都沒有發覺。
「到了修仙界,你打算如何?」
寧知微神情恍惚,眼中閃過一抹璀璨的亮光,「當然是回上清門。師叔放心,到時師門長老定然會妥當安排上清觀弟子的。」
方雲珩久久沒有說話,眼中竟是許久出現的深思和審視,「知微,你知道嗎,你總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對修仙界很熟悉。你這幅樣子,完全沒有去一個陌生地方的惶然,反倒像是回家一樣安心。」
他並不是傻子,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短,寧知微露餡太多,他都沒有深入追究,如今把一切的蛛絲馬跡串聯起來,可以輕易地察覺出不妥當。
事到如今,倒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寧知微釋然一笑,「你猜的沒錯,我本是上清門虛凈道君嫡傳弟子,后歷練身隕,奪舍在此界。」
「原來如此。」方雲珩恍然大悟,怪不得普通了十幾年的小姑娘突然間學會了仙法,還冒出了一個元嬰師父,原來是芯子里早就換了人。
兩人正說著話,船體突然一陣顫動,心中一驚,連忙看去,外面竟然有一群妖獸在攻擊飛船,雖然船體堅硬,但如此下去,恐怕也會被它們鑿出洞來。
「是虛空獸。」
掌門等人出了船艙詢問原因,寧知微皺著眉頭回答,「師叔,打開一個豁口,讓我出去。」
方雲珩臉上明顯寫著不贊同,「不行,外邊的罡風太厲害,你又受傷,不能出去。」
寧知微臉色一緩,祭出一件傘狀防禦法器,「我有分寸,靈力不濟了再回來換人。」
「那我陪你出去,就拜託掌門掌船了。」沒有等她反駁,方雲珩也拿了一件盾牌防禦器出來,他歷練多年,也收藏了一些法器。
有了他帶頭,二長老和四長老等人也躍躍欲試,被寧知微無情地鎮壓了下來,以罡風的厲害,金丹期出去都溝塹,何況一群築基修士,這不是上趕著送死么。
外面的罡風果然厲害,饒是有玲瓏傘的防禦,寧知微依舊感覺到一陣強力的擠壓,再看小清那隻胖老虎,竟然如入無人之境,悠閑得宛若在空間散步一般,果然不愧是皮糙肉厚的神獸。
虛空獸生於虛空裂縫,皮糙肉厚,防禦力驚人,極其嗜血,尋常法術難以破開防禦,還要提防著不要受傷,不然下場就是被瘋狂的虛空獸蜂擁而上,吞噬一空。
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三清符筆,成千上萬的冰刃和利刃破空而出,精準地刺入虛空獸的眼睛,倒下一批,有又一批前赴後繼地趕上來,附件領域的虛空獸彷彿都聚集了過來,怎麼殺都殺不盡,寧知微將近脫離,只憑著意志堅持著。
忽然,後面傳來一聲痛呼,卻是方雲珩不慎被抓了一爪子,獨屬於人類修士的血腥味飄散開來,那群虛空獸像是瘋了一樣擁擠來,張開傾盆血口,想要把他吞噬殆盡。
她心道不妙,讓小清開路,連忙趕了過去,朝掌門喊道,「打開防禦,讓師叔進去。」
方雲珩的狀態比寧知微差多了,本來就跌落了境界,又與虛空獸奮戰幾個時辰,在寧知微趕來那一瞬間,便脫力地昏了過去。
往他嘴裡塞了丹藥,才把他交給掌門,再次看向依舊密密麻麻地圍著飛船移動的虛空獸,眼中有冷芒閃過。
「小清,給我護法。」
小清脆聲應了聲是,飛速地移到她身邊,咆哮一聲,「白虎護身盾!」
一道洋溢著煞氣和威壓的盾牌擋在兩人跟前,獨屬於上古神獸的威壓讓虛空獸後退了幾步,幾瞬之後,又上前攻擊護盾,卻不動分毫。
趁此機會,寧知微符筆高揚,透明的光波流瀉而出,逐漸組成一道玄妙的符文,那一瞬間,罡風和雷電都變成了靜默,就連虛空獸都眼露驚恐,慌張地往後退,但是已經晚了。
寧知微睜開眼,淡漠無情,宛若俯視眾生的神祗,陌生得讓小清都一陣心驚,只見她薄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天地本源,寂滅!」
下一刻,光波蔓延開來,所到之處,瞬間化為荒蕪,一片寂滅,不管是堆積的死屍,還是活生生的虛空獸,都化為齏粉,連漆黑深邃的虛空,都被劃出一道亮光,一閃而逝。
飛船上觀戰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下面空蕩蕩的一片虛無,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我不是眼花了吧……」
「……然而並沒有,太上長老,就是這麼厲害。」
「喂!你們還愣著幹嘛,快開防禦。」一道屬於少年的怒吼把眾人拉回了神智,放眼一看,原來是神獸白虎,它的背上還馱著一個人,竟然是剛剛大發神威的寧知微。
掌門不敢耽擱,連忙打開防禦讓一人一獸進來,「聖獸大人,太上長老她怎麼了?」
小清揮了揮爪子,不耐煩道,「脫力昏迷了。」
它連忙伸著抓在在圓滾滾的肚皮那兒掏啊掏,一大推的東西哐啷哐啷地掉了下來,惹得甲板上眾人紛紛側目——聖獸大人肚子里藏了好多寶貝!
小清心虛地看了依舊昏迷的主人,爪子一拍,怒瞪一群醬油黨,「看什麼看,還不把喂丹藥,難道等到本大人親自動手嗎!」
聖獸大人,不許賣萌,你老人家哪來的手!
掌門輕咳了一聲,連忙從一大推的瓶瓶罐罐和珍惜靈材之中拿出療傷丹藥,喂寧知微吃下,又親自送她到船艙中休息,小清才滿意地點頭,把東西重新歸攏回肚子里,使喚了幾個弟子服侍給它老人家刷毛按摩,舒服地眯起了眼。
寧知微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內視肺腑,才發現裡面一片糟糕,便不敢輕忽,設下陣法,進了空間休養,如此大半個月之後,門禁外有掌門和師叔求見,才從空間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大半月的調養,她的內傷已經痊癒,但實力卻只恢復了五層,實在不想再出什麼意外。
然而,好的不靈壞的靈,掌門和方雲珩俱是一臉凝重,開口就是不好消息,「太上長老,靈石不夠了。」
「什麼!」寧知微擰起了眉頭,走到控制室一看,發現極品靈石果然消耗的差不多,大約只能支持三天的功夫。
事情大條了。
理論上,她只需打開界面壁壘,就能通船進入修仙界,但是實際執行起來卻有些出入。
在已有的記錄中,從來沒有人能夠在虛空中穿行,具體是什麼情景沒人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進入界面壁壘之後,就已經進入了修仙界,但因為一直沒有遇到空間裂縫的緣故,他們才一直都在虛空中漂移。
現在飛船沒有了靈石,和飛機飛到半空沒有機油一樣危險,他們現在可沒有人能送靈石過來。
「知微,現在該怎麼辦?」
寧知微抿了抿唇,「再找找,如果三天後還沒有遇到空間裂縫,我親自給她劃一道出來!」
讓人失望的是,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他們,三天後,他們依舊沒有遇到空間裂縫,寧知微不得不親自動手。
在不穩定的虛空中製造空間裂縫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容易造成空間崩潰,方圓百里之內化為齏粉,這也是她當初為何沒有動手的緣故,實在是但不了其中的危險。
如今她已是騎虎難下,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需要飛船通過的裂縫並不小,寧知微用陣盤探測了一處最穩定的空間,才用符筆使用信仰之力繪製符籙。
相比與靈氣和本源之力,信仰之力具有威力的同時還相對平和,雖然冒險,但相對安全多了。
一道又一道的攻擊落在虛空,周圍的空間不停地顫動,寧知微被擠壓得難受,卻不得不忍著,細心梳理著空間紋路,生怕一著不慎引起了大崩潰。
功夫不負苦心人,幾番努力之後,虛空中終於裂開五尺長寬的裂縫,足夠讓人通行,但是對於一個龐大的飛船來說,遠遠不夠。
更嚴重的是,她的能量已經耗盡了。體內的靈氣雖然滿滿,但是半個月來恢復的信仰之力和慈悲之力剛剛再次耗盡,至於本源之力,根本就還沒恢復。
她已經無力打開更大的空間。
功敗垂成的挫敗感和憤恨化作實質在她周身縈繞,明顯到連甲板上的掌門和方雲珩都看出來,他們的眼中俱是閃過絕望和黯然。
「太上長老,你自己走吧。」掌門聲音沙啞地開口,「能夠來到這裡,我死而無憾。」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眼睛還是紅了起來,並非是捨不得這一條命,只是想到船上的一千弟子,為他們而感到惋惜和不舍。
方雲珩亦是一臉複雜,「丫頭,我知道你能夠安全回去,不必顧忌我們,不要讓你百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寧知微獃獃地看著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師叔說的沒錯,以她的能力,從裂縫中回到修仙界中根本不是問題,回家之路近在咫尺,心中一陣天人交戰。
「回去吧,只要從那裡跳下,就可以回到師門,見到師父,一嘗所願。你做的夠多的,並不欠他們什麼。」
「不行,你修的是守護之道,拋棄他們,背道而馳,將來如何得道!而且,別忘了,他們都是你的門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堅守道心!」
……
寧知微臉色痛苦,有瞬間的扭曲,不過是短短几分鐘,她卻覺得是過了一世紀,眼睛才重新恢復了清明。
「掌門,讓弟子們都出來吧,我們組陣破開裂縫!」
然而,他們兩人絲毫沒有被她的豪情點燃,反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背後,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感覺到背後異常的能量波動,寧知微也急忙轉過身,只來得及看到一把巨劍從裂縫中霹過,接著白光一閃,虛空中一片混亂。
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裂縫中飛出一個人,他負劍而立,身材挺拔頎長,峨冠博帶,飄然出塵,待他側過頭那一瞬間,整個漆黑昏暗的夜空都亮了起來。
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睥睨縱橫之間,皆化作了虛無。他的眼底一片淡漠,天地萬物都未曾讓他目光有絲毫的停留,拒人於千里彷彿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質。
他的視線在這一處空間掃過,眉宇微皺,在看到寧知微時臉色陡然一變,寒冰般的俊臉開始皸裂,仿若墜落凡塵的神祗,染上了凡間的七情六慾。
他的嘴唇動了動,儘管沒有出聲,寧知微依舊聽得分明,恍若穿越了無數的光陰,有人曾在時光熏染的舊處用過同樣輕緩的聲音喊著她,「知微。」
她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如果不是餘光看到掌門和師叔戒備的樣子,她還以為眼前的影像又是她滋生的心魔,一次又一次地用來打破和失望。
「師父。」
矜持和禮節在這一刻被她遺忘得一乾二淨,她飛一般地撲進他的懷裡,就像小時候一般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你終於來找到我了。」
虛凈抬起的手,終是緩緩附下,揉著她的腦袋,聲音低啞,「為師找了你百年。」
寧知微頓時泣不成聲。
「百年不見,你的修為反倒精進了。」
「弟子謹不忘師父教誨。」
「嗯,你的模樣……」
「師父可是不習慣?」
「如此也好……別哭,咱們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