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真心假意
天婈以為紀長安肯定沒臉再見她了，誰知他避了她三日，頂著一張長滿鬍子渣，滄桑又頹廢的臉，出現了。
彼時，幻兒正好不在，不過若在的話，估計也不敢將他轟出去。
紀長安站在床前光影里看了她良久，才緩緩說道：「你信了她的話，對嗎？」
天婈誠實地點了點頭。
紀長安望著眼前面容蒼白、眼神淡然的女子，苦笑了一聲，道：「原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父親近年寵愛二姨娘，已經好多年不曾宿在母親房裡。二弟做事果斷，頗得父親歡心，有一次父親喝多了，說他比我更適合這莊主之位。或許說著無意，但聽著有意，二弟及他母親便起了心思，父親的屬下也揣摩父親的意思，漸漸分了幫派......」
天婈點了點頭，心道原紀二少爺是二姨娘所出。
紀長安又道：「如月說的不錯，我當初娶你卻是是存了不良之心，妄圖藉助雪龍山莊的勢力，鞏固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可後來，我當著你爹娘說的那些話，句句出自肺腑......」
許是說得太急，許是情緒太過激動，他竟有些說不下去。尤其是見她眼裡仍舊淡定，他竟有些微微害怕，怕她放棄他。
片刻后，他穩了穩心神，鄭重道：「璃月，我是真心想好好照顧你，你可願原諒我？」
頭頂是淡綠色的翠紗帳，四周用銅寶瓶鉤吊著，窗外的微風吹來，垂下來的紗帳輕輕飄動。
天婈望著帳子上密密麻麻的小眼兒，實不知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若是真的，約莫是他良心未泯，見玉璃月變啞巴了起了憐憫之心。若是假的，便是計中計了。
紀長安緊張地望了她半響，約莫在等她回應。天婈因開不了口說她想說的，又不知那樣的話面上該如何表現出來，只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也只是片刻功夫，他自散然一笑：「瞧我都傻了，你目前還說不了話。」
又娓娓道：「那你好好聽著，我說給你聽。從前你那般掏心肺對我，我只覺得不厭其煩，處處躲著你。可你如今不搭理我，我卻不大適應了。這些日子，你左右都醒不過來，我夜夜睡不好，心裡覺得很恐慌，生怕你就這樣離我而去。璃月，我……」
紀長安說這些話的時候，天婈一直木然地盯著紗帳頂，見他越說越深，忍不住用手指了指上空。那裡有個黑點，據她這麼久的觀察，應當是只路過歇腳的蚊子。
紀長安滿腔柔情被打斷，無奈地揮手去趕那隻蚊子，預備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它，再繼續訴衷腸。誰想那隻蚊子機靈得很，東竄西竄，就是不肯離開帳里。紀長安一氣之下，運功拍死了它。
天婈眼瞅著那具屍體輕飄飄地落下，連打幾個呵欠，緩緩閉上眼睛。
紀長安愣了一會，頹然又失落地替她將翠紗帳放下，道：「你好好歇著，我到外邊守著，有事你敲兩下床壁，我就過來。」
天婈費勁翻了個身，從喉嚨里唔了一聲。
身後響過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后，傳來掩門聲。
天婈打斷他，實是為了他好。那些話還是等真正的玉璃月回來之後，再說給她聽比較好。說給她這個外人聽，著實太浪費了。她也委實沒那精力，沒那腦子去判斷真假。
感情里的真假，實不好說，還是要看當事人自己選擇的。你選擇相信，便是真的，你若是不信，便是假的。
天婈醒后的第七天，又見到了那個娘娘腔。
他來替她診脈，原娘娘腔聽說她被毒啞了，表示出了十萬分的驚訝。他以為太上老君的仙丹必定藥到病除，一聽說還有副作用，便很負責地要再來看一看她。
娘娘腔笑嘻嘻地坐到床沿邊上為天婈把脈，摸了好久，才切到她的脈門。
這次他離天婈甚近，天婈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幽香，再仔細一瞅，發現他肌膚細膩，喉部平坦，胸部倒洶湧有料，原是個女娃娃。莫怪幻兒他們放心讓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年輕男人單獨進她的閨房，約莫他們早看出來這娘娘腔實是個女人了。
華玉右手搭在天婈脈門上，閉著眼睛看似在用心診脈，額頭上卻漸漸溢出細密的汗水。天婈不動聲色地瞧著她這副摸樣，已知她絕不是在替她把脈，而是在用意念感知某樣物品。
忽然，華玉睜大雙眼直勾勾地盯住東南角的那張壁櫥，嘴角忍不住泄出一絲笑意。
那壁櫥一角的錦盒裡放著至尊無上的上古神物，混元珠。
天婈意味深長地朝她微微一笑。
華玉愣了一愣，她覺得躺在床上的這個女人有些不一般，那雙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心裡一虛，亦朝她訕訕一笑。接著手伸到袖袋裡摸啊摸，摸出一顆仙丹放到天婈嘴裡，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天婈說：「再吃一顆看看，約莫上次藥性不夠，餘毒未清。」
天婈吞下那顆仙丹，只覺喉間一陣清涼，品這味道，應是太上老君秘制的清黛丸了，能解世間你能想到的所有毒。
仙丹自有奇效，半盞茶后，天婈咳出一口黑色的血，動動嗓子，發現已經勉強能說上幾句話。雖然她不是很介意做一隻啞巴，但能說話總是件好事，值得慶祝。
眼見羽衣仙君那雙眼睛始終賊溜溜地盯著那方壁櫥，天婈忍不住問：「你找到了？」
「恩恩。」華玉先很是興奮地點了點頭，隨即愣了愣，直搖頭：「不不不，我沒找什麼，我只是看你那張櫥上的牡丹花紋特別好看。」。
天婈磨著嗓子淡淡道：「那櫥面上只有一隻孔雀。」
華玉又愣了愣，訕訕道：「啊，是嗎？我娘說我自幼眼神就不好，約莫生來就帶有眼疾，看東西總是看得不大真切。呵呵。」
天婈十分納悶，這性子如此不穩，是怎麼成仙的？不過太上老君既如此倚重她，遣派她下凡來尋找混元珠，想必有其過人之處。
她略斟酌了下，又清了下嗓子，才道：「你去把小拾找來，我有話跟他說。」
華玉疑惑道：「小拾？」
天婈道：「就是天璣。」
華玉奇道：「十殿下？」
「對！」
瓦瓦曾數次誇她發號施令的時候異常有魔力，能夠讓人自然而然地遵照她的話去做，不敢有半點違背。如今雖在病榻上，勉強做出這威嚴之勢亦得心應手。這名喚華玉號稱羽衣仙君的小仙雖滿眼疑惑，還是乖乖退了出去。
天婈甚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