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白費功夫
天婈覺得此話甚有道理。
白日升天的神仙,雖說超脫凡塵,從此與過去一刀兩斷,可紅塵也不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不排除有心志不夠堅定的,偷偷溜回去炫耀一番也未可知。
老神仙七天只說一場書,其他時間都用來替人占卜看相,這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相貌氣質加上響徹全鎮以及隔壁鎮甚至隔壁隔壁鎮的名號,生意自然是火到爆,找他看相的人據說天不亮就要起來排隊,還不一定能排的上號。
每天等著看相的人從他家門口一直排到村西頭的菜市場,壯觀程度令人嘆為觀止,並嚴重擾亂了冷塢鎮的交通。
衙門卻從不來管一管,她估摸著是因為他給鎮裡帶來了人氣,使周邊餐飲住宿業迅速成長起來,因此帶動了全鎮經濟發展,同時解決了部分留守婦女的就業問題,故而衙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家在衙門裡有親戚。
對未知的命運,人們往往充滿了好奇,是以凡人熱衷於占卜看相,達官貴人尤其熱衷,可是達官貴人卻沒有幾個願意排隊的。有幾個潑皮瞅准這一商機,低價雇傭了些老弱病殘去排隊拿號,再高價出售,由此衍生了一個新的行業:號販子。
有人說老神仙是看相人裡頭最會說書的,也有人說他是說書人裡頭最會看相的。
天婈卻認為他是天底下最會做生意的。
說書一天下來只得幾個賞錢,大部分錢都讓酒樓給賺了。看相就不同了,一人至少六錢銀子,不差錢的幾兩金直接奉上,除去上繳國家的賦稅以及逢年過節給街上某些組織的保護費,幾乎是零成本,有時候一天的收入就抵得上西街鐵匠鋪子一個月的了。
那他為何每周要抽出一天的時間來說書,豈不是白白流失了大把金銀?
天婈以為他說書完全是為看相做宣傳,以顯示他知識淵博,從而增強可信度。要知道占卜看相,弄不好就會被人當成騙子,江湖上已經有多人因此被抓入獄。老神仙每周一次的說書,各種奇聞怪談,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深深奠定他在人們心中的崇高而神聖地位,並每周加以穩固一下。
這樣就算相看的不對,那人多半也會認為是自己的問題,何況看相的一向說的玄乎,模稜兩可,錯也不會錯到哪裡去。
雖然看透了他的本質,她卻不能硬起骨氣不來聽他說書,因天上實在太過無聊,因她實在太想知道,她三叔是不是真的背著她三嬸跟那玉面狐狸生了個兒子,也很想知道天蓬元帥跟太白金星打賭打輸了有沒有履行賭約,脫光衣服到月宮門口去爬上三圈。
原如此神妙的人竟是華玉的爺爺,天婈頓時對她生了好感,想必有其爺必有其孫,八卦之心代代相傳,只是不知她可曉得那些宮廷秘辛。
不過那些可以留著以後慢慢聽,為今最要緊的,是儘快將她跟玉璃月換回來,帶回天庭去。
混元珠在天婈手上忽明忽暗,微涼的幽幽光芒伴隨著淡淡清香。那光芒柔和又聖潔,能瞬間凈化人心,去除一切貪念、**、罪惡。
華玉跟小拾同時莊重凜然地湊過來膜拜,眼裡閃著驚嘆的光芒,天婈肅然道:「開始吧。」
小拾納悶地抬起頭問:「開始什麼?」
天婈說:「玉璃月的魂魄困在混元珠里,把我跟她換回來。」
華玉顯然要比小拾聰明一些,瞬間明白了,激動道:「好啊好啊。」
天婈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做好準備:「來吧。」
等了好半天,啥反應都沒有,她又說了一遍:「來吧。」
「可是,可是我不會呀。」華玉小聲囁嚅道。
天婈懵了,驀地睜大眼睛:「那你剛剛激動啥?」
華玉扭捏道:「我一想到要見到您本尊模樣就激動了。」
天婈:「……」
混元珠一出,小拾手上的夜明珠就黯淡了下去,屋子裡只一團柔色光圈忽明忽暗地亮著。
華玉垂眼甚是愧疚:「太上老君只吩咐我下凡找混元珠,並未交代找到后該怎麼辦……典籍上也未詳細說明混元珠的使用方法。」
這原是太上老君考慮不周的錯,實怨不得她。天婈沉吟片刻,道:「這樣,你們回天庭去,找蘇夜黎過來。」
小拾忽道:「夜黎哥哥這會子應該不在天上,這幾日是他送夙媚兒姐姐回魔族去的日子。」
天婈奇道:「魔族不是沒有將帶她走嗎?」
「正因為魔族沒有帶她走,夜黎哥哥才要親自送過去的。」小拾道:「說是既有約定,仙族自會守諾。夙媚兒姐姐得知后,哭了好幾日,我想她是在天上住慣了,捨不得回魔族去。」
天婈冷哼了一聲:「她本是魔族人,如今回歸故土,有何不舍?」
小拾道:「她雖是魔族人,卻生得那般好看,天上許多人都喜歡她。據我所知,就連加苑都偷偷暗戀過她呢,不過他們都說,夙媚兒姐姐與夜黎哥哥最為般配。」
天婈聽到這,差點氣炸了,拿眼瞪小拾:「以後不準叫夙媚兒姐姐!」
小拾仰頭天真地問:「那要叫什麼?」
天婈想了半天,實也不知要小拾改口叫她什麼,只肅面道:「你有七個姐姐,都姓天,沒有姓夙的!」未待他開口,又道:「還有,誰教你的這些?喜歡、暗戀、般配,從哪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小拾約被她兇巴巴的模樣嚇到了,含淚辯解:「全是三姐姐你教我的啊,你從小給我講的故事中,十個有八個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額......
天婈臉上訕訕,有些羞愧,原是自己誤人子弟,眼見那小人雙目包淚,楚楚可憐,愛弟之情油然而生。剛伸手欲將他摟進懷裡疼愛一番,他已經撲入華玉懷裡吼道:「三姐姐忒凶了,我不要跟她好了。」
華玉心疼地看他兩眼,再為難地瞅天婈兩眼。
正此時,一聲巨響,窗戶從外面被人劈成了兩半,一道金光奪目而來。
天婈下意識地一把將小拾推到身後,抬袖遮住雙眼。金光刺目,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強烈的光芒,如同望日許久,就算離開了,眼前還是白晃晃的一片。
一個蒙面黑衣人鬼魅般襲到天婈面前,伸手取她喉嚨,她像只柔弱的鴨子毫無抵抗力,只一瞬就被捏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