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怪病

16.16.怪病

在靜謐的黑夜之中,在柔和的燈火之下,總會給人製造出一些這樣或那樣的假象。

比如平時那些令人覺得過於嚴肅,或過於冰冷,或令人害怕之人,在這樣的境況之下,也會變得與往日不太一樣。

這大概是一種錯覺,當然,也有可能是在這個晚上,聞人卿當真不同。

在白木染看來,聞人卿似乎正一個人思索著什麼問題,自己出現得突兀,也許恰好打斷了她的思路。正想著是否應該有眼色一點離開此處,沒想到聞人卿卻突然開口了。

「你怎麼出來了?」

果然和平時那副冷淡的樣子不太一樣。

雖然也算不上熱情,但至少不會像她們還在百香谷的時候一般,聞人卿有時看見她也當沒看見,只等著礙事的白木染自覺地走開。

白木染摸著肚子,停了腳步。

「有點……睡不著。可能太久沒睡過床了,不習慣了。」

這也不算說謊,要知道,她在百香谷的時候,聞人卿就只給了兩床單薄的被子讓她打地鋪,身處於一片草藥香氣之中,可在這別莊里,卻是高床軟枕,屋內還點著名貴的香料,她一時真有點不太適應。只是她說這話給聞人卿聽,未免有些別的意思。

誰知,對於白木染這一番「別有深意」的話,聞人卿恍若未聞。

白木染咬咬牙,心裡卻想著:等過上幾日,自己跑了,愛睡什麼地方就睡什麼地方,哪怕露宿荒野,她也樂得自在逍遙!

白木染見聞人卿不搭理她,轉身就要走。

「白木染。」

「……」

白木染只好停下腳步。

「你……」難得聞人卿竟然會有稍作遲疑的時刻,但也只是片刻,她便又開口問道,「你心中有沒有過什麼不能釋懷之事?」

這問題莫名其妙,毫無由來。

難為白木染還真認認真真思考了半日。

「當然有!」

聞人卿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的樣子。

「最不能釋懷之事……」白木染故意慢吞吞拉長了音調,才道,「就是被你抓到百香谷做十年苦役。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最冤的是,我根本就沒欠你什麼啊,不過是裝了個『病』……你說,這樣的事,誰遇上之後能淡然釋懷?」

白木染胡扯了一通,怪的是,聞人卿聽了,竟未生氣,只點點頭,忽而,又搖了搖頭。

「不算什麼。」

這還不算什麼???

白木染瞪大眼睛:「那敢問聞人大小姐,要怎麼才算得上『什麼』。」

聞人卿並未回答她,只站起了身,緩緩地朝她的房間走去。走了幾步,似是想通了什麼一般,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白木染一眼。

「人各有命,若抗爭不得,便只好認命。世上人人皆是如此,無人不同。」

什麼?這算是聞人卿讓她乖乖認命的意思?

「若非要因此而自苦……」聞人卿竟輕聲嘆道,「無葯可醫。」

「……」

咦?

這都什麼和什麼?

白木染心想:如自己這般還叫「自苦」?這世上只怕找不出比她更樂觀之人了。

結果,原本想出來走走消食以便有個好覺的白木染,因為遇著了聞人卿,又聽了一堆沒頭沒腦的話,害得她反而睡不好了。

第二日一早,白木染還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就被白芷一陣砸門給砸起來了。

白芷的理由也很簡單,既然身為小姐的丫鬟,就要比小姐起得要早,怎能在小姐起身之後還悶頭睡懶覺?

一行人用過早飯,白木染仍是渾渾噩噩,只知跟著人走,也不知自己去了哪裡。

待回過神來時,才發覺,已身處於一處富麗堂皇的大屋子門口,引路的紅綾正使喚小丫頭過來替她們褪鞋。光著腳踩在屋內的地上,白木染低頭看了看,只覺腳下一片溫潤滑膩。這地竟然是以上好的白玉鋪就的!再看屋內,其中布置有一重又一重的紅色紗簾,層層密密,將這原本應該亮堂堂的屋子覆得有些幽暗,可屋內卻並不點燈,只因壁上嵌有一顆一顆發著柔和光澤的珠子。難道那竟是夜明珠?

這麼個散發著珠光寶氣的屋子,把白木染的瞌睡徹底震醒了。

白木染看看一旁的聞人卿,湊過去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姑姑真有錢。」

當然,沒說出的下半句是:對比起來,她聞人卿就太窮了。

聞人卿沒理她。

白木染正覺得無趣,卻聽見紗簾之後似乎有什麼動靜,接著,紗簾微動,一隻嬌小白皙的纖足先自紗簾之後踏了出來,接著是一條修長漂亮的小腿……還未得見真容,先看見這麼一副光景,尤其又被那紅色紗簾映襯著,更帶了一種勾人的風情。讓人忍不住要去猜想,在那紗簾之後,究竟有一個怎樣的絕代佳人?

白木染忍不住要屏住呼吸去看,卻見果真有個女子走了出來。

時已至初秋,那女子卻衣衫單薄,披了一件又長又大的灰白色袍子,露了大半個肩在外頭,長發也披散著,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慵懶的味道。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子,容貌卻算不得什麼「絕代佳人」。

她生得很白,很瘦,五官也不夠柔美,眉峰微挺,眼形細長,唇也薄得很,雖說不算佳人,可卻有種別樣的魅力,令人忍不住想看她一眼,又一眼,仔細地再看一看,會突然令人覺得她其實很美,只是這樣的美,不同於尋常美人罷了。

該不會這樣一個奇異的美人就是聞人卿的姑姑吧?白木染心中驚疑不定,看來看去,又覺得這個女子實在是太年輕了些。

好在此時站在一旁的紅綾先出了聲。

「紅玉姐姐,主人可醒了?」

紅玉姐姐?

紅綾這一喊,讓其餘四人都大大吃了一驚。

紅玉?白木染還記得,似乎就在前一個晚上,白芷八卦兮兮地告訴她們,女魔頭鬼月擁有了一個名叫紅玉的新寵。

可這紅玉……竟然是個女人?

白木染又仔仔細細地將面前這個名叫紅玉的女子打量了一番,的確,紅玉就是個女子無誤,她雖然很瘦,可胸前露出的那一大片微可見到一點隱約的風情。

聞人卿的姑姑應當是個女子,然她的新寵卻也是個女子。

女子與女子……

是怎麼個「寵」法?

白木染又開始想不明白了。

「醒是醒了。」紅玉瞥了一眼聞人卿,卻道,「不過她不願見你。」

紅玉的聲音十分清冷,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傲慢口吻,一點也不似紅綾那般溫和熱情。

不過,要比冷傲,這屋子裡卻還有一個比紅玉更為冷傲之人。

聞人卿連看也未多看她一眼,只眸光一轉,看向那紗簾之後,儘管那重重紗簾遮擋了視線,讓人根本窺探不到其中的景象。

「你當我願見你?」

聞人卿一聲冷笑。

很顯然,此話並非是對那紅玉說的,而是對紗簾之後的某個人所言。

儘管被人無視,可那紅玉卻一點都不著惱,反倒頗有興味地看著聞人卿,末了,才淡淡說上一句:「你何必那麼聽聞人續的話?他害得你還不夠?」

聞人卿一言不發,只作並未聽見。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人?」紅玉又道,「可見聞人家的人真是連牲畜也不如……」

「紅玉!」

那紗簾之後終有了些動靜,這一回,卻是另一個女子急急走出來的動靜,那微微飄動的紗簾一點也沒有得到憐惜,被一把便扯開了。這一次出來的女子,亦與紅玉一般,披著個松垮垮的灰白色大袍子,散著長發,可她的容色卻與那紅玉完全不同。

若說那紅玉是一支清冷之蘭,這后出來的女子便是妖嬈之芍。

眸如星沉水,眼挑似鉤月。

這女子雖不施粉黛,眉眼之中自帶了一股風流媚態,十分勾人。仔細看來,她倒與聞人卿的眉眼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看來火熱,一個看來冰冷,倒似兩重天地。

「……不可胡說。」

這一句話卻是對紅玉說的,似嬌似嗔,倒是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

紅玉見了她,卻皺起了眉頭。

「你的病才好了些,如今跑出來見她,只怕又要再犯。」

白木染當然猜到了這人就是聞人玥,但卻不免先在心中大大吃了一驚。這聞人玥看來竟如二八少女一般,看來一點都不像聞人卿的姑姑,倒像是聞人卿的姐妹。而那紅玉的話卻教她越聽越覺得古怪,什麼「虎毒不食子」也不知是在暗指什麼,此刻說的卻更讓人糊塗了,這聞人玥到底什麼毛病?看到聞人卿反倒要發病?

聞人卿見了聞人玥,倒是走上幾步,手一抬,便搭在了聞人玥的脈上。

她這般動作,倒讓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聞人玥看著聞人卿,那眼光似是有些訝異,連那說話不帶好氣的紅玉也看著她,眼神卻有些複雜,似是希望聞人卿真能看出點什麼來,又似是希望什麼也沒有。

聞人卿很快便鬆開了。

「無葯可醫。」

無葯可醫?白木染心中默念一遍,怎麼念怎麼覺得此話甚為耳熟。再轉念一想,似乎正是前一晚聞人卿對她說過的話。

莫非聞人卿所言的不能釋懷之事,說的便是這聞人玥?

不懂,還是不懂。

如聞人玥這般,要財有財,要美人有美人,過得該多恣意快活?

又怎會有什麼自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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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卿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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