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回家

眨眼已到星期三，明天就是中秋節，超市裡早已擺出各式各樣的月餅來，路瑾在其中兩種月餅之間徘徊，買哪一種呢？

她拉了拉身旁的暮澤，「你看看，伯父他們會比較喜歡吃哪一種月餅？」

暮澤淡然的吐出兩個字，「隨便。」

路瑾撇嘴，「問了等於白問，我就是不知道選哪一種才問你的！」

「那就兩種都買。」

「……」

拿了兩盒月餅，路瑾看了看旁邊的水果籃，「這個怎麼樣？」

暮澤的目光僅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用不著買這些。」

路瑾又跑到另一邊的貨架旁，「茶葉呢？養生茶，對身體好的。」

暮澤略微不悅，將路瑾朝門口收費處拉，「有月餅就夠了，沒必要再買其他東西。」

結了賬出來，路瑾提著兩盒月餅跟在暮澤身後上了車。

暮澤目視前方認真開車，路瑾看著他，眸色有些暗，「對不起。」

暮澤偏過頭來問她，「怎麼了？」

路瑾看了看手中的兩盒月餅，心情有些複雜，她低著頭，聲音很小，「明知道你不想回家，卻硬要你帶我回去過節，我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暮澤愣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別瞎想，無論我跟他們有著怎樣的不愉快，都不應該由你來承擔。」

路瑾拿開他的手，「小心開車。」

她轉頭看著車窗外道路兩旁的綠蔭，心頭泛起自責與心疼。其實她心裡一直不確定，要求他回去，到底是對是錯，可是看著蘇莫辰那飽含期待的眼神，她又怎能忍心拒絕？

她心疼他，他有著怎樣的過往？為什麼他會如此抗拒他的家人？她是不是不應該這樣以為是的觸碰他的軟弱？

這是一棟偏古典的中式洋房，屋內早已被傭人打掃得纖塵不染，客廳了擺放著各種水果及月餅。

暮清風拿著手機在沙發前不停的來回走，顯得有些焦急，「要不要再跟小澤打個電話？他會不會是工作太忙忘記了？」

蘇勤看了看大門外，「你明知道他不會回來，又何必抱以希望？」

「哥哥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蘇莫辰從沙發上跳下來，「我去外面等他們！」說著就跑了出去。

看著他笨拙的小身子，蘇勤忙叮囑道，「小心點，別摔倒了。」

暮清風把手機扔在茶几上，「我也去外面等他們。」

蘇勤起身看著門外站著的一老一小，竟然也有幾分期待。

他會回來嗎？

臨近中午，一輛黑色卡宴駛進別墅。

蘇莫辰一眼就看到了，他扯著暮清風的手，高興得直蹦，「爸爸，那是哥哥的車，哥哥回來了！哥哥真的回來了！」

暮清風笑了起來，「是啊，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看到那邊暮澤和路瑾下了車，他才反應過來，忙牽著蘇莫辰朝他們走去。

暮澤接過路瑾手中的兩盒月餅，單手攬過她，抬起頭時，看到急步向這邊走來的兩人，說不出是什麼心情，他剛移開目光，兩人就已經到了跟前。

「哥哥！姐姐！」蘇莫辰仰頭看著他們，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路瑾沖他點點頭，「小辰。」

暮清風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眼眶有些濕潤，這麼多年，他終於願意回家了。

暮澤將手裡的兩盒月餅遞給他，神色顯得略微不自然，「路瑾買給你的。」

路瑾喊到，「伯父。」

暮清風這才注意到他身旁的女人，溫婉嫻靜，知性大方，小澤能回來，多虧了她吧。

他接過，忙道，「好好，都別站著了，快進屋裡去！」

蘇勤端著一碗湯出來，看到進來的幾人，她神色變了變，放下道，「小澤回來啦，快坐快坐，就等你們了！」

見暮澤不動，蘇莫辰跑過去拉他，「哥哥，坐下吃飯了，你還沒餓嗎？小辰的肚皮早就餓得呱呱叫了。」小腦袋瓜轉得飛快，他又轉向路瑾，「姐姐，你也一定餓了吧！」

路瑾配合他應聲道，「對……對，我也餓了。」她拉了拉暮澤的衣袖，希望他能說句話，因為現在的氣氛真的有些尷尬。

暮清風也連忙說：「小瑾，小澤，餓了就坐下吃飯，一家人不要客氣。」

一家人。

暮澤看了看飯桌，神色有些複雜，須臾，他才抬步走近。

暮清風先行入座，大家隨後坐下。

暮清風對暮澤兩人說：「快嘗嘗看，這些都是你蘇阿姨特意為你們做的。」

路瑾微笑著點了點頭，夾了一塊筍片放入嘴裡，爽口，帶著點點清香。

發現暮澤沒動筷子，她又夾了一塊放到他碗里，「很好吃，你也嘗嘗。」

暮澤看了看路瑾，又看了看碗里的筍片，拿起筷子夾起放入口中。

時間彷彿定格了一樣，大家都看著他，生怕不合他的胃口。

「還不錯。」他輕聲對路瑾說。

暮清風鬆了一口氣，臉上笑容滿滿。

蘇莫辰立馬站到凳子上，將筷子捏得長長的，單手撐在桌上，從對面夾了一塊東坡肉打算放到暮澤碗里，卻一不小心掉在了暮澤碗邊。

「怎麼掉了！」他有些懊惱，站起來想要重新夾一塊，暮清風見狀，阻止道，「好好坐著，爸爸來夾。」說著他夾了一塊放到暮澤碗里，「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東坡肉了。」

「那只是小時候。」他自己動手夾菜，沒有動碗里的肉。

蘇莫辰坐在路瑾旁邊，他偏著腦袋看向暮澤，「哥哥，你吃吃看嘛，真的很好吃，小辰就最愛吃了，但是每次媽媽都不讓我吃多了，怕我會長得超級胖，她總是說小辰要是長胖了，哥哥就不會喜歡小辰了！」

暮澤動作一頓，他看向蘇勤。

察覺到他的目光，蘇勤忙幫蘇莫辰擦衣服上的污垢。

路瑾也發現了，想必蘇莫辰那麼喜歡暮澤的原因一部分來源於血緣，另一部分應該與他父母平時對他的引導息息相關。

書房裡，父子兩人相對而立。

暮清風看著他說到，「小澤，歲月不饒人，爸爸老了，有時間一定要多回來看看。」

暮澤抬眼看了看他，兩鬢白斑，臉上爬起了皺紋，與當年縱橫商場的樣子相比，確實是老了。

暮清風嘆了聲氣，這話他說的次數太多，想必暮澤也聽煩了，他走到窗邊，外面陽光燦爛，世間萬物充滿勃勃生機。

他轉過頭來對著暮澤，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小澤，當年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不奢望能夠得到你的原諒，但爸爸是真心跟你道歉，真心希望你能多回來看看爸爸。」

他的語氣竟然是這樣的卑怯。

暮澤沒有看他，許久，才說了句，「我會試著和你們相處。」

但這一句對於暮清風來說已經足夠，證明他的兒子會試著原諒他，他們的關係會越來越好。

兩人沒有留下吃晚飯，來的時候只提了兩盒月餅，走的時候倒是帶了一大堆東西回去。

路瑾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從車上提下來，見暮澤倚著車身看她，半點要幫忙的意思也沒有，她憤憤不平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看著我一個女人提這麼多東西？！」

他非常不要臉的說：「有什麼不好意思？證明我女人能幹！」

嘴上是這麼說，卻還是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見他又要來提她另一隻手上的東西，路瑾說到，「一人提一半。」

暮澤還是接過，「現在是該證明你男人能幹的時候了。」

路瑾不由得笑出了聲，原來暮澤還可以這麼幽默。

路過小區公園時碰到李奶奶和張爺爺，兩人正拌嘴爭論著什麼，看到路瑾和暮澤，李奶奶說：「阿瑾，今天去見公婆了？」

呃……好像李奶奶總能一下就猜中她去做什麼。

沒有否認，卻又不好承認，她不知道這算不算。

暮澤看了看她，對李奶奶道，「她怕羞。」

「哈哈……哈……」李奶奶笑得花枝亂顫，「對！對！小姑娘就是這樣，不好意思說，怕羞！」

路瑾窘死了，見李奶奶還在笑個不停，她瞪了眼暮澤。

見路瑾紅了臉，李奶奶擺擺手，「好了，不逗你了。」她指了指公園中央，「我再去看看那小娃子，太惹人愛了！」

「好，中秋快樂。」看了看一旁的張爺爺，路瑾又調皮的說：「李奶奶，別太欺負張爺爺哦！」

「你這小丫頭，哪裡見我我欺負他了？」

「經常。」

李奶奶不承認，邊走還邊念到，「瞎說瞎說，盡瞎說！」

張爺爺跟在她身後抿唇直笑。

看著兩位老人的背影，路瑾突然問身旁的男人，「暮澤，我們會不會像他們一樣攜手到老，永不分離？」

暮澤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有信心嗎？」

路瑾回神，「不知道。」

「那我們就試試。」

「試試？」

試試是什麼意思？怎麼聽著那麼隨意？

暮澤看著遠處逗著小孩子的兩位老人，說到，「我們就試試能不能攜手到老，試試能不能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我也試試能不能讓你愛我一輩子。」

他的眸子幽深明亮，路瑾跌了進去，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