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集
或許是晚霞的餘燼太過於耀眼,緋紅色的光輝鍍到蘇牧的耳廓上。
一線金芒,半明半暗,又壓深了眉眼的輪廓。
他好像無論何時的儀態都是最美的,一個男人,長著這一副皮囊,偏偏又不是草包,很容易虜獲少女的心。
白心手捂胸口,好似要下意識觸摸一下,自己的心有沒有被他偷走了。
蘇牧鬆了手,帶她去前頭的小飯莊。
他們還沒吃飯,總要找點東西果腹。
白心偏好麵食,就選了一家麵館。她點了一碗炸醬麵,蘇牧要了香蔥清湯油麵,他慣來愛清淡,沒白心的口味那種重。
環顧四周,總能聞到一股火腿香味。
白心問:「小哥,那桌客人點的是什麼?」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那道菜,只知道粉白的一團,配料淡雅又香。
店員小哥笑了,「他們吃的是火腿蛋,店裡的招牌小吃,你要來一份嗎?」
「好,來一份。」
「兩份。」蘇牧接著補充。
很快,他們點的配菜先上了,是火腿蛋——粉色的火腿薄片裹住荷包蛋,蛋白煎熟了,蛋黃還是液態的,泛著黃澄澄的光,微微顫動。四周點綴著沙拉菜,粉白的一團讓人很有食慾。
白心淋了一點醬油到上面,黑色的汁液融不開油脂,糅合在一塊兒,更顯得鮮嫩欲滴,有種水汪汪的質感。
她挑破了蛋皮,先吮了鮮嫩的蛋黃醬,再將火腿蛋整個塞到了嘴裡。
腮幫子被充斥的鼓鼓囊囊,白心喟嘆一句:「好吃。」
蘇牧看了幾眼,似是沒想到吃個蛋都能吃出十八門武藝,花樣頗多。
不知為何,他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微笑著,也吃了一口蛋。
有點膩,醬料還不錯,卻沒她說的那麼至尊美味。
蘇牧似有點不舒服,硬邦邦問:「比我做的還好吃?」
「不一樣的風格,這是外面小吃的味道,蘇老師做的,是家的味道。」她自認這一席話說的很好,又誇了小吃,又沒貶低蘇牧的廚藝,還特別點題,說了他的菜很有家的感覺,很溫馨。
誰知蘇牧並不領情,冷哼一聲,說:「家花哪有野花香?」
這話的醋味很大,就連白心都愣在了原處。
為了個火腿蛋,他還醋上了?
這酸味,百米外都能聞到。
「沒,家花最香。」她可不敢惹這位活閻王了,只能趕緊閉嘴。
蘇牧給了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就悶頭吃蛋了。
沒一會兒,兩碗面端了上來。
白心這碗的肉丁是羊肉,有點羊膻味,熏的蘇牧要退避三舍。
偏偏她喜歡,拿筷子翻攪了醬汁,黑撲撲的一團,芝麻香、鹵醬香混合在一起,再加一點醋提鮮,饞得她口水直流。
白心吸溜了一口面,意猶未盡舔舔下唇。
蘇牧則皺眉,說:「你非得吃這麼重口味的?」
「蘇老師要不要嘗嘗看?」
蘇牧猶豫了,用筷子挑了一根吃進去,發現果然不合適自己的口味,又不肯要了。
他咬牙切齒威脅:「吃完別親我。」
白心愣了一下,沒敢說:我本來就沒想親你。
但這樣說太傷自尊,她不能對蘇牧使壞。
白心喝了一口碳酸飲料,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淋了一頭冷水澡,舒爽得像在空中翱翔。
她滿足地長吁一口氣,問:「蘇老師,你有你媽媽的消息嗎?」
話音剛落,白心自覺說錯話,啞聲閉嘴了。
「沒有,」蘇牧倒沒在意,「她不可能再出現的,也不可能對我負責。」
「能冒昧問一句,為什麼嗎?」
蘇牧瞥她一眼,「你不用對我這麼小心翼翼,說話前還要三思措辭。首先,我沒你想的那麼敏感,其次,我的情緒很欠缺,幾乎對這些事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所以,你可以大膽提問,我會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他好像一個勁地在幫她了解他,也很熱情地接納她,進入那防守極嚴的心城。
白心領他的情,「你還記得有關你媽媽的事情嗎?」
「我母親……」他用的是這樣生疏的稱呼,隔了幾個字,就像是隔山隔水,千里迢迢。
他想了很久,最後說了一句:「我忘了。」
白心微愣,一時間,心尖突然酸麻一般地抽疼。
蘇牧不像尋常人那樣苦酒自飲,惆悵地答一句忘記了,放下了。他說的忘了,就是字面意思,不記得了,或者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
她彷彿除了生下他,就從未在他的生命里存在過,只有生恩,沒有養恩。
蘇牧喝了一口麵湯,裊裊的白霧呵住他的眼鏡,模糊了一層白片。
他摘下那礙眼的眼鏡,用紙巾擦拭鏡片,道:「她自從丟下我以後,就沒再出現過。首先是我父親絕對不可能再續弦,因為他妻子的父輩很強勢,得知我的存在已經很生氣了,絕不可能再讓我父親對亡妻熟視無睹,娶個插-足別人婚姻的小三回來。」
白心咬下唇,「即使你母親做錯了,但是你沒錯。你生下來就不應該受到譴責,這是你的父輩的罪過。」
「實際上,我母親並不知道我父親沒離婚,所以她也是受害者,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才拋下我離開的。她還有點良知,把我的行蹤暴露給我的父親,至少沒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白心想安慰,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她很樂意聽這些,因為這些是蘇老師的秘密,她總想了解的更多一點。
「後來呢?」
「後來,我以領養的身份入了沈家戶籍,考上大學以後,我就搬了出去,有出國留過學,學了兩年生物技術,提前畢業,然後回國又讀了師範。」
難怪他不喜歡沈薄,畢竟兩個人都是沈父的兒子,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地生存於世,另外卻只能蜷縮在陰影裡面,苟且偷生。這樣的差別待遇,可想而知。
「你是想問,我和沈薄有什麼往事糾葛?」
白心點點頭,的確,這個也是她好奇的點。
蘇牧細想了一會兒,說:「實際上沒有,我和他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甚至他待我比我父親待我還要好一點。」
「那為什麼?」總是掐個你死我活?
「遊戲,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約定俗成的那一種,怎麼都改不了。我看他痛苦了,我就很開心,他也是如此。」
「好吧。」白心嘴角抽了一下,還真是別緻的兄恭弟友。
看來是她最近太多愁善感了,明明是打算寬慰蘇老師,到最後,倒像是他在說明心事,開解她了。
這個男人……果然很堅強。
吃過了飯,他們就一起回了公寓。
蘇牧把白心困到了自己家,還是提出了同床共枕的要求。
白心釋然,她反正不介意,也有暗暗考慮婚姻的打算。
她與他,也只是差一本結婚證而已,並不算得了什麼。
臨睡前,蘇牧突然從被子底下慢慢潛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幾乎要貼上她的后脊背。
白心忍無可忍:「蘇老師,你到底要幹什麼?還睡不睡?」
蘇牧低語:「干……你。」
「什麼?」
「我睡不著。」他說的很無賴,還有一點耍滑頭的意味。
白心挑了挑眉,咬牙切齒:「為什麼睡不著?」
睡不著來折磨她做什麼?
白心哈欠連天,幾乎閉上眼睛五秒就能睡了。
他睡不著就不讓她睡了?什麼破邏輯。
還有,她能做什麼,講睡前故事給他聽?講《白雪公主和七個矮冬瓜》還是《美女與烤乳豬》?
蘇牧又摸過來,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燙到嚇人,驚得白心瑟縮了一下,伸手就觸上他的額頭,「怎麼了?是發燒了?還是哪裡難受?」
蘇牧沒說話,一雙眼又黑又亮,閃爍著就像是黑曜石。
他將她的手拽緊了,貼上某個炙熱物體,又垂眸,有些低地出聲:「這裡難受。」
白心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手指被高溫刺的幾乎發麻,忍不住顫了顫手指,卻因有動作,導致蘇牧悶悶哼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
白心馬上縮了回來,整個人鑽到黑漆漆的被窩裡,就像是受到了驚嚇躲到殼中的寄居蟹。
這個不要臉的老狐狸。
他那裡難受,她能幫他什麼?
雖然她是知道一點理論知識,但實踐為零。更何況,她一點都不想幫他!
白心結結巴巴:「那裡我幫不了你,我也不會啊。」
「哦,」他悶聲回答,「那你幫我一些你會的忙。」
他沒容白心拒絕,就捧住她的臉頰,貼上唇瓣。
蘇牧的呼吸滾燙,幾乎是有點洶湧,像是餓狼撲食。
白心招架不住,想要掙開,卻又被他扣得很緊,像是要嵌入體內。
他的唇齒細細咬過她的嘴角,又吮吸又舔舐,百般技藝一股腦襲來。
白心悶哼了一聲,避開嘴角,他的吻又順著她的臉頰,下滑至脖頸,一路火熱地吻到肩上,再一次淪陷入他的掌控之中,心城失守。
慌亂間,她幾乎是被動地抵抗,卻因身體誠實的反應,力道又小又弱,一不留神,她的手還伸到了蘇牧的睡衣里,不小心觸摸上了他堅實的胸膛。
很燙,隔著一層皮肉,還能感受到裡頭轟隆隆的心跳聲,雜亂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