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Bear 13

池宇抵達瑞士時，已是當地時間下午三點，比北京時間晚了七小時，這個時間芽優應該是在房間里寫作業，他注意到手機微信消息，來自『小優』的對話框里靜悄悄……

芽優此刻正在雙手合十的拜錦鯉，為求考試之神的眷顧，班上女生、薇薇、美琪她們都在轉發那條金燦燦的胖魚，芽優也轉了，拜託鯉魚仙子保佑數學及格。

「小芽優，來，喝點湯。」這時沈姨端了海鮮湯進來，因池宇吩咐，這幾天他不在家，托沈姨多照顧芽優。

沈姨烹飪時，會在圓蘑菇上面化五刀，煮熟后，蘑菇會綻開一顆星星。來自食物里的『星星』，除了蘑菇，還有橫切的小番茄，沈姨說，星星會帶來好運氣，鼓勵小芽優考試順利。

芽優拜了錦鯉，也喝了星星湯，然而不會做的數學題，依然不會做。以前她會去書房找池宇問題目，今天書房的燈沒有亮，她此刻才後知後覺，七天後才能見到池宇……

他現在在哪？他在做什麼？芽優又對他一無所知，算了下時差，她發了一條微信問，「池哥哥，在忙嗎？」

他回復得很快。「什麼事？」

「有道題不會做。」

「拍給我看。」

池宇垂眸看了眼照片，開始語音為她解題，他的嗓音低沉而清透，語速很慢，芽優一邊開著微信，一邊寫數學題，不知不覺已快到凌晨。

「早點睡吧，芽優。」收到池宇的消息提醒，芽優還捨不得關微信，她其實很好奇他現在在做什麼，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問，也許他在開會，像電視里那樣和很多人握手。

她憋了半天問，「池哥哥，瑞士美嗎？」

「嗯，風景很好。」

池宇正坐在琉森湖旁的那條連綿的木柵欄上，閑閑的吹著晚風。湖水中，天鵝的倩影悠然無聲，夕陽映著水波淺淺……琉森這座城市美得一切靜好。

他隨手拍下湖水與天鵝，沉靜的藍如一汪湖水，一下子填充在芽優的手機里，她彷彿能聽到那邊天鵝的叫聲，想象池宇高高瘦瘦的背影被夕陽無限延長。

「真好。」芽優眼睛亮亮的，羨慕也高興，能透過池宇的眼睛，看到了很遠的世界。

她拍下此刻窗外的夜景，北城燈火闌珊，世界的另一邊，琉森晚霞漫天，他在夕陽里，對她說，「晚安。」

此後的幾天，來自異國風光的照片代替了文字消息。池宇出差從來沒有拍照的習慣，因她一句話『可以再拍點照片么』，他開始留心觀察這個每年都會來一次的城市。

木橋橫卧湖中，晨光淡如水彩畫，池宇坐在湖邊的露天咖啡小館，棕色太陽傘下，他一身精緻白襯衫，爾雅如玉般的高貴，卻像一個文藝男青年，低頭拍咖啡上的拉花。

芽優看到拉花上的天鵝，淺淺的笑了。然後她在今天的小時光咖啡館里的小黑板上，也畫了一隻白天鵝。今天是她兼職的最後一天。

希望等高考結束，上大學后，再來小時光里兼職時，大學生的她能成為天鵝，美好的出現在某人身邊，與他比肩站著，也能自信的微笑。芽優將這個小小的願望許在了小時光里。

認真的上每一堂課，也認真對待每一場考試。考完后，芽優會發微信告訴池宇，早知道就不對答案了，又考砸了一門。

池宇此時正在會議的TeaTime，來自各國的金融集團的高層在休息區內，享用茶點咖啡等。李明涵瞅見不少亞裔女高管們朝池宇拋媚眼，黑絲小腿抬得春光乍泄。

池宇眼都沒斜一下，心無旁騖的盯著高中食堂里的饅頭。

芽優說，考英語聽力時，心情就像這個乾癟的白饅頭，學英語很乏味。

池宇支起額頭，清冽的眼裡泛著微光，「為了以後出國能從容點菜，芽優，你要加油學英語。」他回復一張會議里的茶點清單，全英文的目錄，誰知道他在吃什麼好吃的。芽優默默的打開了手機里的背單詞app。

幾天後，考試終於結束。芽優算著日曆上的時間，池宇還有兩天才回來。沒有了考試壓力，這兩天有些格外漫長。沈姨的蔓越莓餅乾烤好了，她提不起勁，小白學會起立了，她也提不起勁，剛畫了一會畫，她就犯困的趴在窗檯，等她的男神穿過綠蔭庭院，卻等不到。

而池宇在繁忙的會議活動中，與各國集團高層打交道，不論愛拍馬屁的印度人，還是說英語就像說法語的法國人，池宇待人接物一向行雲流水，回到酒店后也不見他的疲憊，回工作郵件、處理電子公文簽字，半夜跑到外面拍泳池的水光……

李明涵走到泳池旁，作為好友，關心他這幾天沒事吧？大晚上還想游泳勾引外國妞？不行，不能放著身材『美艷』的池宇在外面，沒準連英國基佬也給勾引過來！

池宇躺在池邊長椅上，根本無心理睬李明涵的嘮叨，他仍在聊微信。李明涵詫異的問，「池先生，白天見了那麼多人，心不累嗎？」

「所以，需要空氣凈化器讓我能呼吸一會。」池宇凝視微信里的照片，在這行待久了有時會讓人壓得喘不過氣，還好有從那邊傳來的清新氧氣：

畫室里的綠蘿冒出了新葉子，你那裡也是晴天么？——來自小優的照片。

今年出差的池宇好像變了一個人。李明涵無奈的笑，凌晨三點，看綠蘿未眠。真是好雅興。

*

在琉森的最後一晚，會議主辦方舉行了一場小型的afterparty。

池宇一身低調黑西裝出席，而李明涵打扮得像時尚圈人士。今年Gucci那件孔雀綠底上綉紅花的西裝，乍一看跟花棉被似的，李明涵也敢穿，且穿得很適合他的明騷。

在周圍都是灰黑系商務精英風裡，李明涵跟在池宇身旁，看上去就像是池總包養的小白臉。聽到Mark先生開的玩笑，李明涵也沒惱，要說做風投這行，眼光須好，膽識也必不可少。由池宇來領導銀盛的方向，李明涵覺得很踏實，就喜歡池宇做什麼事都帶上他。

然而這種社交party，池宇並不喜歡李明涵粘著他，粘來一堆花花草草，甚是煩人。池宇喜歡清靜，常立於人群外，眉目如遠山般寧靜，但不論他站在哪，總有一種獨立的貴族氣質。

遠處一位高挑美女見到這位爾雅男子，感慨時間匆匆，人依舊那麼帥，也依舊冷，不沾女人，愛『搞基』。

「原來是婉瑜啊，最近越來越漂亮了。」李明涵也很意外在這遇見子驍的姐姐，陳婉瑜。

陳婉瑜在米蘭設計學院學服裝設計，此次隨男友一塊參加會議活動。

陳大小姐交男朋友了！？李明涵不懷好意的看向池宇，「她以前不是追過池總……？我記得子驍說，上高中那會，他姐追在池哥身後送情人節巧克力，最後那巧克力回到子驍那哈哈哈……」

「李明涵！你給我閉嘴！」陳婉瑜沒好氣的瞪他，然後大方的和池宇打招呼，雖有那麼一丁點的期待，期待池宇先開口對她說『好久不見』，但對於高冷的池宇來說，這根本不可能。

曾經喜歡過的男神，也已是曾經。陳婉瑜早已釋然，不過女人都很好奇，「池宇交女朋友了嗎？」

「沒有。」

陳婉瑜立即斜了眼李明涵，「你該不會要跟這傢伙結婚吧？反正我不准你娶我弟。」

「多謝陳小姐的關心。」池宇站姿挺拔，從容而淡定的看向李明涵那身花棉被，「別把我的品味和他相提並論，此人，我並不認識。」說完轉身就走，離這花蝴蝶越遠越好。

池宇的這份冷淡疏離，陳婉瑜也不是頭次見。她的男神和女人說話，無形中都有一種距離感。可偏偏女人都愛這類型。回想高中那會，流行這樣的說法：念四中的女生，都會有一次喜歡池宇。

校草級的帥哥，那會能搞到池宇的手機號碼，跟天大的事情似的，還有不少女生為了他去美國留學。如今少女情懷不再，陳婉瑜就想知道，如此乾淨帥氣的總裁會娶個什麼樣的女人。

李明涵作為首席男寵，對此也很上心，低聲在陳婉瑜耳邊提起子驍的『小妹妹』一事，陳婉瑜嘴角浮起一抹淺笑，那也是她的小妹妹呢。

「今年夏天，真令人期待啊……」李明涵理了下花棉被西服的紐扣，誰讓某人嫌棄這身來著？該還回去的，都別吝嗇，必須還回去。這可是英明的池總裁教他的。

*

芽優反覆看了無數次微信照片后，終於等來了池宇那句『晚上八點的飛機到北城』。她安心的回復一個『笑臉』，心想再過五小時后就能見到他。

平時里希望體育課能長一點，今天她迫不及待的想早點下課，韓美琪看她這幾天都心不在焉，微博里po的畫作都帶著憂傷感，女人的直覺一向靈敏，心想該不會小芽優有心上人了吧？

「最近……有情況？」海薇薇賊兮兮的眯起眼睛，芽優羞紅了臉頰，放在心上的人，是有的，不過，無法對任何人說出口。

就這樣小心的放在心底里，為他祈禱平安回來，知道他的喜怒哀樂，還可以見到他在書房裡看書的模樣。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平凡的、微小的、可以感應得到的那種幸福。

芽優在下課後收拾好了書本，和好友一起走出校門，夏天的校服短裙被風吹了又吹，她一手按住裙子，一手去撥劉海，忽然之間，就看到了馬路對面有個人站在那……

清逸卓然，無聲凝望。

他穿了件隨性的白襯衫，長腿靠在車旁，暮色盛開於他的黑髮，落了一圈澤光，站在夏天傍晚里的池宇，眼神淡淡的看著她……

芽優吃驚的捂住嘴巴，無法言語的開心，由內而外，從胸腔彷彿飛出了翅膀，要飄飄然起來，她焦急的等著紅燈，想快步走向他，飛向他。

他等了一個小時，終於等到他的熊。笨拙的、有點可愛的、還很羞澀的對他招手。世界那麼大，人影綽綽，為何只能看到她。

她臉上淺淺的笑容，那樣好懂，她眼裡全部的歡喜，也那樣簡單，喜歡一個人時，就像喜歡春天的熊，池宇想見她，無法解釋的想。

紅燈一秒、兩秒……一分鐘像一小時那麼漫長，芽優站在這邊，池宇站在那邊，空氣在此刻流動，風吹起他的發梢，她在這一刻，心裡鋪開了一首小詩：這就是她十七歲的初戀，像溪水般清澈也像陽光般透明，想伸手去觸，又怕觸摸不到，是否所有人都這樣？喜歡上一個人後，希望他也喜歡上自己。

如果不是，那就偷偷的暗戀著，一個人也開心著，是這樣么？芽優想不明白的，那就不明白好了，此刻明白的是……看到他眼裡映出了她的樣子，萬事可樂。

「你回來啦？」

「唔，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