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蒙在鼓裡的怕老婆扛把子
沒幾天,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深得聖心的王子騰大人狀告百年來最年輕的太醫院院判沈凌大人,失敗了。與這件事一起傳出來的還有皇帝笑罵王子騰的那幾句話。
一時之間,王子騰成了「護犢子」代表人物。就連王夫人來探望熙鳳時,都忍不住打趣他。「我們府里連老太太都說不敢與哥哥比護短,她就是再疼孫子孫女,也不敢因為類似的事情跑到宮裡去告狀的。」
如今的王夫人日子過的風生水起,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候。她的嫡長子賈珠悟性頗高,很的賈政看重,嫡長女元春玲瓏剔透最得賈母歡心,是以三歲就被接到賈母身邊,如今已有四五年。熙鳳雖看不見,卻也聽得出她臉上笑靨如花。
林氏如今和她相處還算融洽,隨意聊著家常。
「怎麼沒帶元春來玩,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鳳兒前幾日吃了個蜜雲糕覺得很好,還說等姑姑和妹妹來玩時,讓廚房做給你們吃呢。」林氏剝了顆龍眼葡萄塞到熙鳳嘴裡。
熙鳳腹誹:我什麼時候說這話了?嬸子這話說的那麼自然,她差點就相信了呢。
王夫人一聽十分高興,把熙鳳摟進懷裡:「好孩子,難為你還想著姑姑和你妹妹。元春只怕三五個月是沒時間來找你玩了。」
「怎麼回事,元春是在學什麼嗎?」林氏隨口一猜就中。
王夫人點頭:「老太太找了個宮裡出來的嬤嬤教她規矩呢,還專門請了夫子教她念書。如今即便我去看她都得瞅她放學的時候。」
熙鳳不語,她從王夫人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得意。元春即是她妹妹,那肯定不到八歲,現在就開始為進宮做準備,賈老太太真是高瞻遠矚,這麼早就看出來榮國府里一群爺們都不爭氣,要靠元春才能撐起一片天。
「要是依我,才不會給元春又是找嬤嬤,又是請夫子呢。小女孩兒學那麼多做什麼,前幾天我見她,竟又瘦了。其實我恨不得元春能像鳳兒這般呢。」王夫人又道。
「元春那孩子姿容秀美,心思通透,將來或許有大福氣。」林氏笑道,又拿起一個桔子剝開:「至於鳳兒,先時大哥大嫂寵她,現在養在我跟前,老爺疼她也疼的滿城皆知,已經被我們慣出小脾氣來了。你就是拿話本子放她跟前都懶得翻一下,更別說讀書了。我們是不指望她什麼了,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熙鳳嘴裡接連被塞了幾瓣桔子瓣,很甜。
「就是這樣在身邊有個小棉襖才好呢,」王夫人又有些羨慕:「女子無才便是德,讀那些多書有什麼用又有什麼趣兒。」
這話林氏卻很不贊同,又說笑幾句便讓丫鬟擺飯,做的都是王夫人在府里做姑娘時愛吃的,王夫人用了午膳又逛了會園子便乘轎離開了。
「我覺得你也該念念書了。」王夫人走後,林氏很認真地對熙鳳說道:「至於規矩,由你身邊的宋嬤嬤教導就可以了。她以前可是你祖母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後來自請去了你身邊。」
熙鳳一個激靈,指指自己眼睛:「宋嬤嬤很好,可是嬸子,我看不見呢,怎麼讀書。」
「沒事,嬸子找個夫子念給你聽。」
「唔,您不會讓我寫字吧?」
好一會沒聽到應答,熙鳳正納罕時有八個字流進她心裡。「等你眼睛好了再寫。」林氏的聲音像涓涓細流舒緩而輕柔。
熙鳳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嬸子比她自己還堅定地認為沈凌一定能治好她的眼睛。「我聽嬸子的,等眼睛好了就練字。」熙鳳成了聽話的小綿羊。
林氏心底軟了又軟,抓著熙鳳的一小撮頭髮在手指上繞了兩圈:「姑娘家若有一手好字,可是非常招人喜愛的。」
熙鳳點點頭:「嬸子放心,等我的眼睛好了,肯定好好練字。聽嬤嬤說嬸子的簪花小楷十分漂亮,到時候您能教我嗎?」她還沒體會出來「招人喜愛」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前教你偏不學,現在又腆著臉求我,好意思么。」林氏輕輕戳了一下熙鳳的額頭,因為熙鳳失明后比以前聽話懂事了好多,林氏欣慰又心疼。以前熙鳳雖也乖巧,但有時候小姐脾氣上來了,也很纏人。而如今,不纏人了不說,還願意讀書寫字了。
沒幾天,林氏果然找了個不錯的夫子給熙鳳授課,只是授課方式與別人不同。夫子每天上午把林氏要求的書掰開揉碎用白話講給熙鳳聽,熙鳳只聽就行,並不背書也不寫字。到了下午,熙鳳則去林氏屋裡,由嬸子親自教她珠算和管家。熙鳳學的很用心。
只是她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三個月後,王子騰又在皇帝跟前告了沈凌一狀,其陳詞慷慨、義憤填膺大有一副要把沈凌生吞活剝了的架勢。都快四個月了,還沒治好他侄女,他跟這混蛋沒玩!偏偏他看熙鳳整天被針戳的呲牙咧嘴,說不治了,那娘倆還跟他吵。氣的好久不搭理小妾的王子騰去秦氏和蘇氏那各歇了一宿。而後王子騰總覺得哪裡彆扭,乾脆也不搭理小妾,自己去書房睡。
老皇帝無奈,整日間操勞天下民生還不夠,還得給這些不省心的臣子處理糾紛。
「愛卿,若是沈凌他治好了你侄女的眼睛,你當如何?」
「那也得讓臣先戳他幾百針再說。」王子騰恨恨道。
「愛卿稍安勿躁,沈凌他那種嚴肅古板的人絕不會治不好還拖延時間,再給他些時日吧。你也不想你那個眼珠子一般的侄女一輩子都看不見吧。」老皇帝今天心情不錯,勸了王子騰幾句,總算把他安撫住了。
次日沈凌去請平安脈的時候,皇帝就跟他絮叨:「王子騰昨日就差沒直接求朕下口諭不讓你給他侄女治了。」
「皇上您不必理會,這件事因王大人和他夫人、侄女意見相左,卻又無法說服他們,所以才告到您這裡來。微臣已經漸漸覓得要領,想來再有幾個月,應該能有起色。」沈凌的表情很嚴肅,半分說笑的意思都沒有。
「噢~朕怎麼聽著,這王子騰不僅護犢子,竟還是個怕老婆的。」
「回皇上,臣聽王大人與他夫人交談的口氣,並不是怕老婆,倒像是很敬重她。」
「這事朕不管了,反正王子騰也拗不過他媳婦和侄女。」皇帝撇撇嘴揮手讓沈凌退下,又問身邊的大太監梁勃:「唉,這個怕老婆還是怎麼形容的來著?」
時隔三個月,神鹿朝最年輕的寵臣王子騰再次成為長安人士茶餘飯後的談資,沒兩天大家又給王子騰起了個綽號「怕老婆的扛把子」。
這件事大概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只有王子騰還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