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敗在輕敵
原來大漢叫萬三刀!
萬三刀正驚乎:「這地方怎會有人識得我。」尋思之間,他的腿漸漸的軟了,不聽他使喚的向後退了又退,他現在就像痴情者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異性一般,看見她就會情不自禁的拜倒在她的裙下,又像是虔誠的信徒,見到上主就會忠誠的拜服。
萬三刀真的跪下了,張府等人均是的驚奇不已,「他們有什麼事結?」和萬三刀一起來的人有些鄙視他,那較年長的中年男子看到他跪下,有些憤怒,其臉上的肌理在發生變化。
萬三刀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后,就站了起來,他的額頭上顯然有了個血烏的印跡,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他瘋了?
萬三刀立身而站,道:「請。」
絡英道長:「非打不可?」萬三刀沒有說話,而是已擺了挑戰之勢。
萬三刀輪起大刀,鋒前背後,絡英道長長袍飄舞,長劍出鞘,青鋒嗡嗡作響,劍身在日光照射下,映物如明鏡。
萬三刀向前沖,待到離絡英道人一丈處,偌大的身體帶刀突然凌空躍起,絡英道長在他下方,就像小孩子和大人的身高差距,他雙手仰刀向前劈下,絡英道長側避,一個轉身,已避到萬三刀的身後,刀落處,石裂坑現,萬三刀刀鋒翻側,身形隨轉,向左劈向了絡英,這招變幻及時,似是算準了對手會這麼避,落起和對手閃走只不過是瞬間,基本是同時發生的,是以萬三刀的這一招,絡英道長並沒有避開,而是挺出長劍去擋,刀劍相撞,絡英道長向後退了兩步,這力量絡英道長感覺得出,若他手中的劍不是百鍊精鋼鍛造而成,萬三刀這刀砍下去,恐怕非斷裂不可。
峨眉派的劍法心法乃天下一絕,其劍法在崑崙,華山,恆山,太行,烏蒙,武當都有其精妙之處,但教規甚嚴,門下弟子也不過八十多人。由於創教祖師的緣故,其傳承下來的武功路數,大多也屬陰柔之路,絡英道長是峨眉唯一的男掌教,究其原因,容後面續述。
道家武功,講求的是『天人合一』,空靈忘我,意生劍形,劍隨意動,無劍無我,劍體合一,峨眉的劍術自然也不列外。
瞬時之間,兩人已鬥了十幾個回合,萬三刀一直佔盡上風。
萬三刀的刀風凜凜,刀勁霸道,每一招都是致命的,若非絡道長內力濃厚,以意用劍,以劍引刀,根本就對他法無以應對。
在場的每個人都奇怪極矣,為什麼萬三刀要向絡道長磕頭?磕了頭為什麼又要動手?而且招招式式儘是殺招,毫無保留的餘地,這個中原委,除了萬三刀之外誰都不知不曉,絡英道長也弄得一頭霧水,他也不明白萬三刀何故如此做法?按常規道理,說不過去,他心裡清楚萬三刀不是黑白不分的人,但在這生死關頭,不容他多想,只好全心專註的應對攻招。
這萬三刀一招比一招狠,他的刀招只有三招,其第一招有三種變化,第二招有九種,第三招就三三又三,二十七種變換,刀法共三十九種變化,最讓人頭痛的是每一招似是復招,卻又不是,讓人瞬間難以捉摸。
刀劍相干,聲聲嗡響。誰都驚駭他們的武功,在當今武林中實所罕見,如此身手,他們均想這萬三刀不應是什麼無名之輩。
賀蘭萬三刀,聽聞此人的人並不多,只是絡英道長當年在賀蘭山見過他,當時,他在和元人軍隊惡鬥,全身上下著了好多好多刀傷,箭傷,鞭痕,看著與一個血人無異,模樣可怖得很,睡在許許多多的死人堆里,誰也不信他還能活,若不是他突然站立起來,絡英道長根本就不可能發現他,自然也就不會救下他,因此,他們結下了生命之緣。
絡萬二人鬥了一二十來回,都是大汗滿身,周身白氣騰騰。
待到二十六接下一式時,刀道足以開山劈石,千均之力猶如霹靂,張府等人都為絡道長捏了一把汗。
「恩公,我不欠你的,也不欠他的了,」萬三刀費力的說道,鮮血流出劍孔,流過嘴,流到地上,慢慢凝結,沒了溫也沒了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本可以勝出的。」絡英道長在疑惑,所有人都在疑惑,為什麼萬三刀要這麼做?這疑問也許只有萬三刀自己明白。
「義……重……於……生」這四個字是他說的最後的一句話,一句說不清楚的話,就是他選擇或生或死的原因。
生命,僅僅一次,為什麼不珍惜?
或許,是為了雙眼一閉的那天能安心的走,不慚於身,不愧於影。
良久良久,無聲無息,冬陽值正午之前,卻沒有溫度,微風吹過,穿膚透骨的涼,落葉藪嗽飄飛。
絡英道長面露難色,心有內愧。
「道長,人死了不就羽化了嗎?」蔡文曦上前說道,對自己同伴的逝去,他毫無同情之意。
「爾等,天理難容,」絡英道長怒道。
「天理?可笑。這世間就只有人事,那有什麼天理?」蔡文曦似在嘲笑,他不等絡英道長說話,接著又道,「只要贏過我,天理就是你的。」絡英從他的口音中識得他是川中人。
張人韋跳出來,怒道:「萬事講究清楚明白,吾張府何惹與你們?」
蔡文曦道:「一個一心想要找你打架的人,他會跟你說是什麼理由么?」一把摺扇已脫手向張人韋攻去,在空中疾如利箭,頓時之間已到張人韋身前,卻非摺扇,而是蔡文曦的手掌,啪的一聲,已然擊中張人韋的胸膛,掌鋒所到之處,火辣辣的痛,張人韋還未反應過來,那蔡文曦又接踵而至,其招式之狠之快,盡走人之要穴。
摺扇從張人韋的右方切了下去,張人韋非往左避讓不可,否則他右身定廢,這樣一來,張人韋兼顧不得蔡文曦空著的右手,他又中了一記,這一挙雖然沒盡其力之極,但力道也夠猛,張人韋往後退了七尺左右,口中鮮血的絲絲下流,心口處悶痛難當。
眾人都已驚駭,張人韋武功不弱,只不過是學成初試,除了上次和李向東陰差陽錯的對拆了幾手外,根本就未曾和他人動過手。張人韋迎敵應變經驗差了對方些,這些些的差距,便足以決出勝敗,何況此刻正是拚命之時。
胸口無論多麼難受,張人韋還是撐著,不到最後,誰知道成與敗會落歸誰家。接了幾招下來,張人韋這明白了對方的摺扇是幌子,對方是用其作為俺護,真正的殺著,是手上的功夫。
蔡文曦頓足道:「生或死,你自己抉擇。」
他這話問得也有些人道,江湖之中之所以血腥,那便是誰都不願意自己示弱於人,明知打不過對方卻還要打,這樣一來就難免會有傷殘亡故。
張人韋沒有回他的話,凝神運氣,丹田提氣上行,於胸口『氣海』便難再聚,怎麼也提了不起來,他周身的冷汗已然浸了出來。
蔡文曦得意的道:「很好,像個男人。」
像男人,這世間有多少人為了像個男人,失去了自己僅有的生命。
張人韋反問:「你是在懷疑自己嗎?一個男人為什麼要說另一個男人像個男人,換句話說你不是男人?」
蔡文曦沒有怒氣,他懶得和一個站立都有點成問題的人呈口舍之爭,勝負之數,誰都看得出。
蔡文曦道:「要是你手上功夫有你口頭功夫的一半,那就好了。」
張人韋道:「你不妨再試試。」張人韋心想,他的武功在手不在扇,應該不會再著他的道了。
蔡文曦問道:「你還行?」
張人韋道:「沒倒下,誰也沒輸。」
蔡文曦又道:「很好,那註定你先倒下。」他話說完,人還站著,沒有動,張人韋也沒有動,他或許是已沒有多大力氣了,而蔡文曦或許是自認勝定了。
突地,蔡文曦沖向張人韋,既然已勝定了,那又何必多浪費不該浪費的時間,速戰速決。
張人韋還是沒有動,他要留著力氣。
這一次,蔡文曦的摺扇沒有離手而去,而是直指張人韋。
張人韋也不用想,敵人攻到,自然還擊,可是太晚了,對方好快。
回擊格擋已不可能,他只能向右側開,對方隨即橫向左切來,他不得不彎腰閃避,借勢滑過,蔡文曦的扇子突地落在了地上,人站立不動,蔡文曦在驚奇,為什麼會這樣?他幾乎不相信自己會輸,他在想暗恨自己只顧進攻,卻忘了防守,就在他摺扇橫掃,張人韋滑過的那一瞬間,張人韋用隨地拾起的石子彈向了他的手拐上的『曲池』穴,他手一麻,摺扇就掉在了地上。
蔡文曦似乎輸的很是不服氣,可卻偏偏敗了。
這世上的事,不到最後,誰又能說得准這中間到底有多少變數。又有多少事,成功在即,卻又輸了的。
無論你多麼有本事,在時候你都不能不妨著比你差的人,因為當他與你為敵之時,他就成了一把利刃,他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插向你的心竅。
當然,蔡文曦輸了,輸在輕敵。這種事無論落在誰身上都不服,但又不能不接受的現實。
輸了的人沒有什麼說話的權力,只能默聲不語。
那中年人瞪了蔡文曦一眼,解開其穴道,讓其退了開去,那中年人看了張人韋這邊,怒目橫眉指名點姓的道:「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