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雲派
?青雲山地勢險峻,高聳入雲,樹木生長茂盛,透著鬱鬱蔥蔥的墨綠,半山腰圍繞著朦朦朧朧的白霧,飛禽走獸各自為家,時不時傳出清脆的蟲鳴鳥聲,倒是頗有幾分仙氣。
一條羊腸小道從山腳蜿蜒而上,至山頂見幾根木頭支起的簡陋山門,殘破的牌匾上龍飛鳳舞書著「青雲派」三個大字,蕭條中透著高雅。
此時青雲派那殘破的牌匾下站著一個紅衣美婦,看上去不過雙十有餘,青絲如墨,膚若凝脂,一身大紅衣裳憑添了幾分艷麗;婦人美則美矣,卻杏眼圓睜,一臉的凶神惡煞。青雲派外門的洒掃弟子掃至美婦身後石階,不自覺屏住呼吸,動作都變輕了,生怕觸了美婦眉頭。
這美婦是青雲派的掌門夫人葉妙音,如今這般模樣起因在三日前。
掌門梨落南偏好吃食,貪杯中之物,葉妙音卻最是厭惡,於是青雲派掌門梨落南便隔三差五瞞著掌門夫人,偷偷下山去飽那口腹之慾。
此次葉妙音正有孕在身,脾氣暴躁,門中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眾青雲派長老看到葉妙音都得繞道走。可以預見掌門回來是一定會挨一頓揍,還得被趕出房門去跪搓衣板。
梨落南每次下山不過三日,葉妙音便算好時日守在山門口,只待梨落南迴轉便逮個現行,好好收拾他一番。
果不其然,葉妙音守了半日,就見一青衣道袍的中年男子從石階上慢悠悠走來。
讓洒掃弟子意外的是此次掌門迴轉卻沒有偷偷摸摸,而是興高采烈的抱著一個包裹,步履輕盈,仙風道骨。
洒掃弟子為自家掌門捏了一把汗,這掌門夫人在氣頭上,還敢大搖大擺走回來。自己偷偷下山喝酒也就算了,居然一臉神采飛揚,只怕掌門這一頓挨得不會輕。
不出意料,葉妙音看到梨落南便上前揪住了耳朵,「長本事了啊?我心情不好還敢去喝酒!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方才還仙風道骨的梨落南,頓時滿臉狗腿,「嘶~夫人輕點,為夫豈敢不愛你。」
葉妙音卻不鬆手,拽著梨落南的耳朵便往回走。一路的弟子都已見怪不怪,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番景象,只是在心裡為掌門默默點蠟。
讓眾弟子驚掉下巴的是此次事情走向有些不同以往,葉妙音一臉怒氣揪著梨落南的耳朵回屋,片刻過後卻笑靨如花與梨落南攜手出來,召集眾弟子與長老大殿議事,眾弟子只能一頭霧水往大殿聚集。
梨落南與葉妙音公布的消息讓眾人確實激動了一番。
原來梨落南此次偷偷下山,迴轉的路上撿到了一個兩歲大的男嬰,大約是哪家遺棄在路邊的,剛剛那包裹包著的就是那個男嬰。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梨落南隨意的測了一下男嬰的靈根。本來只是無意之舉,卻發現這個男嬰居然是單靈根,就算在天才聚集的東部這資質也屬上乘。
至於眾人激動的原因,那還得從青雲派的由來和其所在的滄瀾大陸說起。
滄瀾大陸上繁衍生息著數以億萬的生靈,這裡除了*凡胎、飛禽走獸,還遍布著與天爭命的修真者與各種光怪陸離的事情。
天地間充斥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相生相剋,生生不息。人的體內自然也都有五行元素,能生成靈根的卻是為數不多,而大部分生成的靈根都是四靈根或五靈根,是為駁雜的偽靈根,修行速度極為緩慢。
修真者身具的靈根越單一,與天地元素便越親近,修行速度成倍增加,三靈根的修真者資質一般,卻比那偽靈根的人好上許多,雖然修行速度比不上雙靈根之人,卻也有機會接近長生天道。而單靈根之人,更是譽為天靈根,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青雲派弟子大都是四靈根或者少數的三靈根,三靈根稍微好一些,四靈根的人也許終其一生也在鍊氣三四層徘徊,築基無望。門中有幾個長老築基中期,但是都已經百多歲了,築基中期至多能活兩百多歲,只怕最後也只有坐化一途。
修真自然需要丹藥靈石等資源,隨著滄瀾大陸修真者越來越多,修仙門派也越來越泛濫,上古豐富的資源便也漸漸耗得差不多。
位於東部的賀蘭洲還好些,資源還算豐富,修真者的整體修為也是滄瀾大陸上頂尖的,越往西資源就越差。與賀蘭洲毗鄰的中部神州,北海,南部,資源都算中等,最西邊的青牛洲卻是十分匱乏。
而青雲山就坐落於滄瀾大陸最西部的青牛洲,對於地大物博的滄瀾大陸來說,這青雲山實在小得有些可憐,資源的匱乏也是不言而喻。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青雲山小是小了點,資源也算不上什麼,但好歹有著一條不大的五行靈脈,足以支撐一個末流小派日常修鍊之用。
青雲派並不是開山就在這青雲山上,而是東部流落而來的破落門戶,從幾個更小的門派手裡把青雲山搶了過來。那幾個小門派自然合併在了青雲派,如今過去了這麼久,也就無人想起當初舊賬,整個青雲派一片和諧。
提起青雲派,就不得不提一下青雲派的開山祖師,雲青子!那可是當時滄瀾大陸排得上名號的渡劫後期大能。在雲青子的帶領下,青雲派在東部賀蘭洲也確實盛極一時。
只可惜在雲青子之後再無能人,也許是青雲派氣數盡了,又或者恃強凌弱遭了報應,世代弟子修為最高的也不過只有元嬰修為,沒人能邁過那個坎兒進入化神之列。
雲青子終究不是仙,他也有壽元耗盡的一天,當雲青子壽元耗盡,青雲派也就沒了庇護。機智的青雲派眾人對外隱瞞了雲青子坐化的消息,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消息還是披露了出去。
之前那些遭青雲派欺凌敢怒不敢言的門派,得知雲青子坐化的消息,便結成滅青盟,打上了青雲派的山門。
牆倒眾人推,幸而雲青子坐化前給青雲派留下了護山大陣,於是靠著這威力無窮的護山陣,青雲派一眾弟子龜縮其中,也還算得上安全。
好漢架不住人多,這大陣再堅固它也是個死物,怎能扛得過修仙者的狂轟濫炸?護山陣默默守護了青雲派上百年,終於還是不堪重負,刺啦一聲碎裂開來。
眼看青雲門就要覆滅,當時一位太上長老自爆強行打開虛空,把一眾資質中上的年輕弟子與掌門塞了進去,以免斷了傳承。剩下的一干青雲派男修真者自然被屠殺殆盡,女修真者變成了鼎|爐,一時凄慘無比。
塞進去的眾人被虛空吞噬了一些,一些便橫跨了整個滄瀾大陸,從東部賀蘭洲來到了西部的青牛洲。一乾落魄的青雲派修仙者不忘根本,繼續恃強凌弱,選中相對弱小的幾個門派,強行佔了這青雲山。
修仙者本就心性涼薄,只要不威脅到自己,是不會去管那閑事的。從此青雲派便在青雲山紮根落戶,廣納門徒,希望能出幾個能人,回到東部把山門奪回來。因為跟東部相比,西部資源簡直就是垃圾,東部賀蘭洲是修仙者的天堂,西部青牛洲則是末流小派的聚集地。
剛過來時青雲派還算得上是青牛洲實力強大的門派,因著賀蘭洲資源豐富,最小的門派拿過來都可以橫掃青牛洲,而青雲派也算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只是這資源一匱乏,這青牛洲就沒有資質出眾之輩,偶爾有一個也是出在其他門派。時間一久,青雲派便也變成了末流小派,門徒五六十,修為最高的也只有築基後期。
築基後期這兩人就是掌門梨落南,和其夫人葉妙音,夫婦倆都是雙靈根,資質偏上,如今八十多歲便築基後期,是青雲派最有望結成金丹的兩人。
修真本就是與天斗,行那逆天之舉,以追求高強的法力與無盡的生命,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
凡人不曾了解修真者的世界,偶然得見便奉為天人,在他們眼裡修真者就是神仙,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可只有修真者知道,修真者最開始便是由凡人修鍊而來,甚至比之*凡胎更膽小,更卑鄙,更怕受傷,也更怕死。
活的越久便越惜命,進入實力為尊、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曾經的仁義禮智信便也無關緊要了,他們只在乎能不能擁有無邊的法力與久遠的壽命,凌駕於萬物之上。
有了這個單靈根的嬰兒,相當於將來青雲派會有一個大能,奪回東部山門,有著東部豐富天材地寶的幫襯,在場青雲派眾門人便多了幾分進階的機會,離長生天道更近一步。
這消息怎麼能不讓眾人振奮?那可是天靈根的天才啊!整個青牛洲就只有合歡谷有一個天靈根的天才,如今他們青雲派也有了,終於到了振興之時!他們要走出青牛洲,回到東部賀蘭洲,回到修真者的天堂!
雖然現在青雲派的眾人從未去過東部,甚至沒踏出過青牛洲。
但是第一代過來的人留下了玉簡,裡面栩栩如生的刻畫了東部的繁榮,就放在藏經樓供後人傳看,以便激起後人鬥志,不要安於現狀苟活一世,也許有朝一日青雲派還能直上青雲。
他們彷彿看到了這個男嬰的成長,成為一代大能,帶著青雲派崛起,走向繁榮,離開西部貧瘠之地,去到東部奪回以前的山門。
於是這個男嬰便成了掌門梨落南的第一個弟子,取名清然。幾個不收弟子的長老都出來教導,傾囊相授,只待這個男嬰能成為當代大能。
至於嬰兒從何而來,無人追究,畢竟在自己山門下撿到的東西嘛,都是自己的。
而青雲派好像真的到了振興之時,青雲派眾人的驚喜還未結束。
就在第二年春,掌門夫人葉妙音產下一女,名喚梨若安。梨若安出生時天降異相,驚動了整個青牛洲的修真門派,青雲派眾人以為梨若安是天降奇才,一時人人欣喜不能自已。一眾長老迫不及待要查看梨若安是否也是天靈根,奇怪的是無論試幾次,卻都探測不出梨若安的靈根,彷彿與凡人無異。
一眾青雲派長老費盡心思,也找不出這是何原因,最終只得放棄,大概那異相只是湊巧在梨若安出生時發生罷了。
葉妙音和梨落南心裡凄苦,按理夫妻都是修真者,生出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擁有靈根的,哪怕梨若安是偽靈根他們也滿足了,好歹能稍作修鍊延年益壽。
可是這幾十萬分之一的幾率實實在在發生在了他們身上,不得不接受梨若安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最終的結局就是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看著自己的女兒慢慢變老死去。
梨若安漸漸的長大了,人倒是出落得越發美麗。青絲如墨,朱唇點絳,顧盼生輝,小小年紀就具天人之資。
只是梨若安到了五六歲還不會開口說話,別人與她說話,也只是睜著空洞的眼睛看著別人。
在梨落南翻找無數玉簡過後,得知他們的女兒不止只能做凡人,還是個痴兒,因為葉妙音當初懷著梨若安的時候還跑去鬥狠受了傷,療傷時又岔了氣,損了梨若安的神智。
梨落南心中苦悶,卻不能去責怪愛妻,因為葉妙音也飽受歉疚折磨。本想盡她們所能,讓梨若安一世無憂,就算最後看著她老去,只要她是開心的就夠了,此番更是雪上加霜。
至今還相信梨若安天縱奇才的幾個長老,得知此消息便徹底死了心,轉而專心教導清然。因為就算梨若安真的是天才,一個傻子也不會有任何成就,更別提本就找尋不出靈根。
而清然也不負眾望,八歲便到了鍊氣二層,在青雲派新招收的同輩弟子中,那是無人能比的。而且隨著從小修真洗筋伐髓祛除雜質,清然長得粉雕玉琢,小小年紀就玉樹臨風,極為英俊,一時之間成為同輩之中的風雲人物。
那年青雲派新進的弟子看著梨若安遲鈍,便戲謔叫她梨小呆,時間一久大家都忘了梨若安的本名,叫順口了所有人都叫她梨小呆。
梨小呆在十二歲終於會說話了,人也不是那麼遲鈍,至少有了意識,生活基本能夠自理,卻只是跟著清然身後,軟軟糯糯叫著清然哥哥。
歲月靜好,竹馬青梅。
梨小呆的世界很簡單,吃飯,睡覺,跟著清然哥哥,讓清然哥哥開心。青雲派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門派的傻子梨小呆喜歡天之驕子清然,可清然卻不耐梨小呆時時纏著他,只是礙於掌門的面子不會表現的明顯,偏偏梨小呆不知道,因為她是傻子。
梨小呆依然用自己的方式對清然示好,待有什麼東西便往清然手裡送,只是為了清然對她笑,讓她能跟著清然,每次當清然接住她遞過的東西,露出敷衍的笑容,梨小呆就覺得開心無比。
然而梨小呆與清然是兩個極端,清然是天之驕子,年僅十五六便已是青雲派首席大弟子,青雲派門人看到清然都會恭敬的叫大師兄。青雲山周圍的門派都知道,青雲派麻雀窩裡出了鳳凰,有著一個單靈根的天才。
梨小呆卻不同,她是史上最倒霉的人,出生時便被寄以眾望,最後卻是個沒有靈根的傻子,人人都可以取笑她,侮辱她。
清然是自傲的,任誰小小年紀受此尊崇也會生出自負的心態。清然認為自己未來的道侶應當如同自己一般,長得好,資質好,就算不如自己,也斷然不會是梨小呆這個空有皮囊的傻子。
人說誰先愛上便是輸了,青雲派人人都覺得梨小呆就是輸了的那人,而且輸得很徹底。遍體鱗傷,卑賤得墮入泥里,卻換不回愛的人一句溫言,她依然甘之如飴。
有搖頭嘆息之人,亦有把梨小呆當做笑話來看的人,但是都與梨小呆無關,她在自己簡單的世界,過著簡單的生活,有著自己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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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