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驢友(下)
我立刻想到,既然這套裝備是那個驢友帶給我們的,那麼很有可能他自己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套,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我想不通的是,他要過河,為什麼把繩子拉這麼低,幾乎就埋在水裡面了,這沒道理啊,還是說他也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到河裡洗一洗?
「師哥,革命前輩說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師弟在的話,他一定會這麼說。
很多時候,我就是想得太多,吃了三思而後行的虧,做起事情束手束腳,師弟正好跟我相反,行而後三思,我倆在一起也算取長補短。可偏偏我叫乾一,他叫兌二,乾兌生坎,坎為水,我倆在一起都他娘的水命。
我紮緊兩條褲管和袖口,攀著山體往下爬了一段,很快就到了水面拉繩子的地方,這時,我看到繩頭的鎖錐邊上,刻了一個三角形的符號,我頓時安下心來,這是我跟師弟之間的暗號,這小子果然也下來了。
到了這裡,就只能倒掛著,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了,好在河水還算清澈,肉眼在水下能看見起碼三四米之內的東西。下去之後我發現,這河水其實不深,大概在兩米左右,由於常年水流湍急,河底別說活物了,連個雜物都沒有,光溜溜的。我大概每爬個三分多鐘,就得浮上來換一次氣,換第四次氣的時候,差不多就快到對岸了。
這時,我隱隱看見河底下好像畫了個什麼圖案,再仔細一看,正是一個不規則的三角符號,看這形狀,應該是師弟在很著急的情況下刻上去的,最後一個三角的口都沒有封嚴。師弟眼睛毒,會不會是他發現了河底的什麼機關,然後在這裡留了記號給我?
想著,我立刻浮上來換了口氣,重新沉下水裡開始摸索。可漸漸地,我就發現這根本不可能。這河不深,我用腳倒掛在繩子上,再加上手臂的長度勉強能夠到河底,只是雙手一離開繩子,整個人就被水流沖得往前盪了出去,我忙夾緊雙腿,鎖住腳上的繩子。這樣下去,別說摸到細小的機關了,被水流帶走衝到瀑布下面摔成肉泥,也是遲早的事。
這樣撐著不到三分鐘,我就發現,或許我還有另外一種死法——憋死。我權衡了一下,如果在摔死和憋死之間選擇一種,我還是覺得摔死更爽快些,起碼那是一瞬間的事,憋死就太他娘的痛苦了。
可能是老天爺聽見了我的禱告,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極強的水流猛地朝我衝過來,像一隻巨大的拳頭狠狠打在我的肺上,我立刻就嗆了口水,跟著腳踝一酸,整個人就像一片樹葉一樣被無情地帶了出去。
可我們這種人天生都有一種覺悟,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我條件反射地拔出匕首,用盡全身力氣往瀑布上扎,可刀尖只發出了一點點微弱的刮划聲,顯然,這點阻力在大自然面前根本不頂用,我還是做著最標準的重力加速度落體運動。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詩: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以後我的墓志銘上一定讓師父給我刻上這句話,可轉念一想,算了還是不要刻了,太他娘的丟人了。
就在這時,我感覺腿上突然一緊,不知鉤到什麼東西,我居然在瀑布上倒掛著停了下來。「師哥,你別亂動,我們拉你上來!」師弟的聲音跟著從瀑布里響起。
嘿,看來這下死不了了,墓志銘啥的還是容我再斟酌斟酌。
把我拉上來的過程,異常艱辛,可都是力氣活,這裡就不再贅述,只說上來之後,我才明白師弟那句「我們」的含義。原來這裡還有一個人,而這個人無獨有偶,正是我們煞費苦心窮追猛打的驢友,也是這次行動的另一個搭夥人,那箇舊派。
我不由好奇地打量起來,這人並沒有什麼三頭六臂,兩條胳膊兩條腿,身材倒是相當勻稱,一看就是有料兒的,背上跟我們一樣背個大包,臉上卻是一臉的冷漠,尤其是眼神,淡的出奇,他看著你的時候卻又像沒有看你,焦距根本就沒有落到你身上,好像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激不起他的興趣。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對他的好感,誰讓這小子還有點姿色呢。師弟也算是有姿色的,可惜他話太多,一張嘴就漏底,讓人姑娘啥幻想都沒了。
師弟像是跟他已經很熟的樣子,介紹道:「小師傅,這是我師哥,乾一。」
那人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起身道:「休息好了,就走吧。」
我心中一愣,看來我的擔憂並不是多餘,舊派果然恃才傲物,瞧不上我們新派,不僅偷地圖的事不跟我們解釋,甚至見了面,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上來就是條冷板凳,看來這以後的合作,怕是不會那麼愉快了。
我滿腹疑惑,只能拉住師弟走在後面,低聲問道:「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師弟得意地笑了笑,晃晃腦袋道:「天機不可泄露。」
我斜了他一眼,每次他說什麼狗屁天機不可泄露,其實就是通過女人打聽關係,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他?所以他這麼一說,我估摸著這件事可能就是這樣的:師弟這個人,對女人有種天生的過目不忘的本領,所以,與其說他記得那個驢友的長相,倒不如說他記得那個驢友所在旅行團的女導遊的長相,旅行團里突然少了個人,問誰最清楚,當然是導遊,所以,在我們玩笑的時候,師弟發現了那個女導遊,並且花言巧語之下,問出了驢友的行蹤。
想來,也算是立了一功,那就由他嘚瑟去吧,我接著問道:「好吧,那這瀑布這麼寬,你怎麼就能斷定我是從中間下來的,萬一我走了迂迴路線,豈不是摔死了?」
師弟嘿嘿一笑,說:「方才我也是這麼問小師傅的,小師傅說,這河道中間低兩邊高,水流會往中間聚攏,何況他自己下來的時候,已經試過了。」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隨即又問:「那你問沒問,他為什麼要偷地圖?」
師弟一聽,兩眼一瞪,瞬間就變了臉:「師哥,你這話可就說的不中聽了,地圖是咱丟的,又不是人家偷的,你看,咱們一遇到危險,人家不馬上來救咱們了?」
我看他左一口小師傅,右一口小師傅,滿眼放光哈喇子亂流的沒出息勁兒,要不是我知道他真不好這口,分分鐘揍丫的。
知道再從這小子嘴裡問不出什麼,我便把注意力放在路上,剛才一直想事情,沒注意到這裡的環境。這是一個月牙形的彎道,那道瀑布像一個水帘子一樣遮住月牙的一邊口子,越往裡走,彎道越寬,然後再變窄,細細長長的一條,像是要通到大山的中心去。
我正想問冷板凳把地圖要過來,卻看見他貼著山牆突然不動了:「噓,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