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不要點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1]
君子與小人的分別是什麼呢?周是包羅萬象,就是一個圓滿的圓圈,各處都到的。他說一個君子的作人處世,對每一個人都是一樣,不是說對張三好,對李四則不好,這就不對了,這就叫比而不周了。你拿張三跟自己比較,合適一點,就對他好,不大同意李四這個人,就對他不好,就是「比」。一個大政治家是和宗教家一樣,愛人是不能分彼此的,我們對於人,好的固然好,愛他;但對不好的更要愛他,因為他不好,所以必須去愛他,使他好。這樣一個真正的大政治家,也就是宗教家,也就是教育家的態度,這就是「周而不比「,要周全,不能比附一方。「比」是什麼呢?我們知道中國字,古寫的篆文比字,是這樣寫的——,象形兩個人相同,同向一個方向;而古文北字——就是相背,各走極端的象形字,所以「比」就是說要人完全跟自己一樣,那就容易流於偏私了。因此君子周而不比,小人呢?相反,是比而不周,只做到跟自己要好的人做朋友,什麼事都以「我」為中心、為標準,這樣就不能夠普遍。講到學問,就須兩件事,一是要學,一是要問。多向人家請教,多向人家學習,接受前人的經驗,加以自己從經驗中得來的,便是學問。但「學而不思則罔」,有些人有學問,可是沒有智慧的思想,那麼就是迂闊疏遠,變成了不切實際的「罔」了,沒有用處。如此可以作學者,像我們一樣——教書,吹吹牛,不但學術界如此,別的圈子也是一樣,有學識,但沒有真思想,這就是不切實際的「罔」了。
相反的,有些人「思而不學則殆」。他們有思想,有天才,但沒有經過學問的踏實鍛煉,那也是非常危險的。許多人往往倚仗天才而胡作非為,自己誤以為那便是創作,結果陷於自害害人。
尤其是處在改革開放浪潮中的中國青年,身受古今中外思潮的交流、撞擊,思想的彷徨與矛盾,情緒的鬱悶與煩躁,充分顯示出時代性的紊亂和不安,因此形成了青少年們的病態心理。而代表上一代的老輩子人物,悲嘆窮廬,傷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大有日暮途窮,不可一日的憂慮;其實童稚無知,懷著一顆赤子之心,來到人間,宛如一張白紙,染之朱則赤,染之墨則黑,結果因為父母的主觀觀念——「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塗塗抹抹,使他們成了五光十色,爛污一片,不是把他們逼成了書獃子,就是把他們逼成太保,還不是真的太保。我經常說,真太保是創造歷史的人才。所以老一輩人的思想,無論是做父母的,當教師的,或者領導人的,都應該先要有一番自我教育才行。尤其是搞教育、領導文化思想的,更不能不清楚這個問題。
所以青少年教育的問題,首先要注意他們的幻想,因為幻想就是學問的基礎。據我的研究,無論古今中外,每一個人學問、事業的基礎,都是建立在少年時期的這一段,從少年時期的這一段,從少年的個性就可以看到中年老年的成果。一個人的一生,也只是把少年時期的理想加上學問的培養而已,到了中年的事業就是少年理想的發揮,晚年就回憶自己中少年那一段的成果。所以我說歷史文化,無論中外,永遠年輕,永遠只有三十歲,沒有五千年,為什麼呢?人的聰明智慧都在四十歲以前發揮,就是從科學方面也可以看到,四十歲以後,就難得有新的發明,每個人的成就都在十幾歲到二三十歲這個階段,人類在這一段時間的成果,累積起來,就變成文化歷史。人類的腦子長到完全成熟的時候,正在五六十歲,可是他大半像蘋果一樣,就此落地了。所以人類智慧永遠在這三四十的階段作接力賽,永遠以二三十年的經驗接下去,結果上下五千年歷史,只有二三十年的經驗而已。所以人類基本問題沒有解決。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宇宙從哪裡來的?人生究竟如何?還是沒有絕對的答案。因此,有了思想,還要力學。上面所說,有了學問而沒有思想則「罔」,沒有用處;相反的,有了思想就要學問來培養,如青少年們,天才奔放,但不力學,就像美國有些青少年一樣,由吸毒而裸奔,以後還不知道玩出什麼花樣。所以思想沒有學問去培養,則「殆」,危險
孔子說:「君子不器。」(《為政篇》)
依據《繫辭傳》的「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古人多是在「道」(德)與「器」對舉的意義上理解這句話。如朱熹《論語集注》就在「德體器用」的基礎上將之解釋為:「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用今人的話來作解釋,所謂君子,首先是作為一個兼具理性與感性的人而存在,他應該具有充分的主觀能動性,
怎樣看待孔子的多能(多才多藝)?孔子認為自己多能只是因少時貧賤,為謀生才不得不多學幾項手藝啊。孔子認為這些手藝、技藝只是謀生手段,因而是「鄙事」,所以君子也就不必強求自己「多才多藝」。由此,就不能由「君子不器」得出君子必須多才多藝的結論。孔子曾問弟子賜這樣一個問題:「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賜對此作了肯定回答並反問到:難道不是這樣啊?孔子回答說:「非也!予一以貫之。」重要的不是多,而是要有個一貫處。這個一貫處就是孔子所說的「吾道一以貫之。
如果「君子不器」表明君子既不能拘於一才一藝,也不必多才多藝,那麼孔子想要表明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呢?子牢在這場對話最後補充了孔子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吾不試,故藝」,朱子對此的解釋是:「言由不為世用,故得以習於藝而通之。」朱子在此的解釋與他將「不器」解釋為「用無不周」表達的是同樣一個意思,因而這裡面凸現的依然是個道體器用的關係。
至此,可以得出結論說:「君子不器」乃是說一個君子不能拘於一才一藝,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定要多才多藝,而是要通於藝、游於藝。而「器」呢?器就是指那些非君子拘於一才一藝,或某幾種技藝和技能,「這裡的『器』就是指脫離了原發境域的技藝;它墮落為有某種固定形式、並因而難於彼此溝通的謀生技巧和藝能。
<論語>中有句話叫「君子不器」,意思是:有學問、有修養的人不應該僅僅只是一種可供使用的器具。全人教育分三個層次
1、人才教育:在社會上只要念完大學,他就有一個特定的專長,得到一種社會地位;
2、人格教育:等於還是需要學校、老師來教,不過它有時候會強調身教跟言教並重;
3、人文教育:藝術的愛好或修養、個人的宗教信仰。
很多時候我們發現一個孩子他如果在人格方面有好的教育,他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他是否一個專業的人才,這個社會上不缺人才,但是人格方面卻有普遍的要求。
學習儒家一定記住千萬不要只看外表的規定,而要學會它的一種人性的理論,就是說你要問自己當我孝順的時候,我快樂嗎?如果我不快樂的話,我就要再進一步問自己,我是不是不了解為什麼我應該孝順。同樣的做父母親的愛護子女恐怕也很累,他就要想我照顧孩子的時候快樂嗎?事實上人生的快樂跟痛苦,有時候很難分非常清楚,我們把這種帶有負擔的壓力的這種快樂稱為甜蜜的負擔。
就固定用途而言
「君子不器」為君子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從政,都應該博學且才能廣泛,如此才不會像器物一樣,只能作有限目的之使用。這與以下這章有部分相似:雍也篇,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孔子說:君子必須要能做到廣泛地閱讀典籍,吸收知識,以禮來約束自己的行為,如此便不至於偏離人生的正道了)。此章另有一點要注意,如果「約之以禮」按以上的解釋,則亦有人性非絕對為善的意思。但「約之以禮」另有一種解法:以躬行實踐來解禮,故「約之以禮」即解為:能歸納到實踐之上。就定量而言
君子之氣度應似江海納百川,不像器物一般有容量之限制。這與以下這章相呼應:為政篇,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去攻擊那些與自己不相同的思想言論,是會造成害處的)。此章又有另解,容后表。
就定性而言
是指君子待人處事時,不應像器物一般定型不變,而應適時適地適人適事地採取合宜之行動。這是近似於以下這章:里仁篇,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於比(君子對於天下一切的事物,沒有一定怎樣才可以的,也沒有什麼一定怎樣才不可以的,唯一行事的標準就是義)。
綜言之,偶覺得將上述三個角度的看法都合併起來更為完整,也許也更接近孔子之原意。即君子在個人品性修養時,不可像器物一樣只針對某些特別的目地,而必須廣泛地涉獵各種知識,培養各種才能;在個人之氣度與態度方面,則應不像器物一般,僅有一定的容量,須要以寬廣的胸襟來看待萬事萬物;在待人處事的原則方面,則不應像器物一般定型而一成不變,須因時因地制宜,採取最適宜的行為舉止取得最大最好的效果。
哲學釋譯
編輯
以上的解釋或多或少歪曲了孔子的意思。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人不應該成為某種器具,成為某種達成某種功利目的的手段。也就是康德說的人必須成為自身的目的,而非人之外事物的手段(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作為一個君子他真正的獨立價值體現在他致力於道,也就是對真理的追求。一個真正的君子他往往不是實用的、功利的。在功利的人眼裡,他往往是無用,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就是這個意思。這個用是在功利的意義上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