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紫薇帝星(一)
墨滴落在宣紙上,暈出一團團難看的痕迹,劉薇琳身子一震,最終艱難地下了第一筆。手機訪問m.56shuku.net
『琳兒不孝,爹娘勿念。』
短短一句話,卻傾盡她全身精力,劉薇琳慌張地拋下筆墨,迅速將紙疊起封好,抬手撫上自己的發頂,從髮髻中取下一支簪子。
『哐當』一聲,房門被重重推開,劉薇琳從屋裡走了出來,「紫華,待我妹妹醒后,定要把這簪子交到她手上……至於這封信,入夜後再拿去給我母親,萬萬不可被第三人看了。」
「小姐?」紫華將東西收下,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小姐要去哪?奴婢也跟小姐去。」
「你留下!」這話說得不容置疑,劉薇琳摟緊披風,獨自一人離開了。
雲山寺
「誒?」老和尚拿起地上的竹筒,入手後身子一震,猛地睜開了雙眼,「有第三個人來過!」
「師傅,剛剛有位公子讓我把這交給你。」一位小沙彌小跑著進堂,遞上一張竹籤。
只見上頭刻著,半吉中下籤。
紫薇氣運!老和尚深吸了口氣,唯有帝星者能有這樣的運勢,他愁苦地將竹籤收回,搖著頭,「荒謬,荒謬……」
「咳。」男子捂著胸口,強行將口中的甜腥忍下,肩上的劍傷還未好透,此刻竟再次裂開,好在他今日穿著玄衣,輕易不被人看不出。
「主子!」黑衣人見他從寺里走來,連忙上前攙扶。
「無礙,走吧。」男子此刻面容蒼白,可絕色俊美絲毫不減,他眼眸里儘是冷漠肅殺,凶煞之氣讓旁人不敢接近,這幾月的邊關生活讓他受了不少苦,卻為他增添了幾分男兒氣。
主從兩人翻身上馬,抽鞭往山下趕去。
十日前,宇文珩奉祖父之命,回中原調查,可從前日起便心神不律,剛開始只是胸悶,到如今卻成了心絞痛,讓他不巧在任務中遭了暗算,傷到右臂,為此他帶著影衛幾人一路逃到山裡躲進了雲山寺。剛巧今日離去時,聽到那兩人的談話,在得知劉曉雯命在旦夕那刻,他的心如同被只無形的手握住般猛地一痛,又彷彿有刀子在剮他。
為何會這般難過?他不懂,而且劉曉雯那傢伙,不是該快樂、囂張、好好的活著嗎?怎麼就要死了,什麼以運換命?她的胞姐到底借走了什麼?
宇文珩見那女子最終什麼也沒做,反而悄悄走了,心中大怒。
因為是她,一向薄涼的他心生了怒意,因為是她,他不能坐視不管。手機訪問m.56shuku.net
罷了,五年前在揚州他就欠了她,他從小就如同無父無母的孤兒,從未有人在意過他的死活,他想讓那個唯一在意過他的姑娘好好活下去。
至於要付出什麼,宇文珩從始至終沒去在意,不管是他的運勢還是他的性命,此刻他眼裡竟都無那人重要。
他潛入房內從中抽出一支簽,看完便交給他人,轉身離開了。
「我們算好友?」
「當然。」女孩趴在牆頭,拿著話本里剛學的詞語,很是自豪地道:「兄弟,咱倆可是生死之交,你風寒好的快還是多虧我,你得做我小弟。」
「好。」他君子一諾,卻不知她曾記否。
「再快點!」劉薇琳望向車外,這一來一回浪費了幾個時辰,她必須在日落之前趕回去。
「小姐,這已經是最快了。」馬夫扯著韁繩。
後悔,難過統統摻雜一團,萬一來不及怎麼辦?劉薇琳坐在馬車裡怔怔出神。
待車停下時,落日的餘霞都紅透了半邊天,也刺痛了她的眼。
「主持!主持!」劉薇琳不理其他和尚地阻攔,一路跑入香房,她的髮鬢妝容都因此亂了,鞋褲沾上了難看的泥印,一向端莊文雅的她,卻在此刻毫不在意。
「施主怎又來了。」老和尚見是她,看看外頭的天,「不必了,請回吧。」
「不!太陽還未完全落下,我這就還回去!」劉薇琳哭著來拿桌上的竹籤。
然而還未碰到,就被老和尚奪走了。
「主持這是何意?」她帶著淚想笑,可擠了半天也沒笑成,「難不成來不及了?不可能!還來得及,求你快給我!」
劉薇琳變得猙獰,上了就是一頓搶。
「施主這是何必呢,早上你明明已順從本心,下山去了。」
「我沒有,主持求求你信我,我再怎麼害怕也定會還給她,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是我胞妹的,她不能死!我不許!」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哭著軟倒在地上,如同個三歲幼童般,大聲哭泣,抽噎著說不出半分話。
「施主平日就是缺了份果敢,萬事都愛小心翼翼。」老和尚放下竹籤,搖搖頭退後了一步。
劉薇琳見了趕緊爬去,從中抽走一簽。
「抽了也無用了,你胞妹已經化凶為宜,不需要你還了。」
她拿著那支竹籤笑容僵住了,愣愣地抬頭望他,懵懂的如同一個孩子,似乎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你這條命不必還了。」老和尚再解釋了一遍,嘆了口氣,「已有人給你妹妹補上了。」
老和尚也實在想不通是何人,有著隱藏的紫薇氣運,竟能比天上那顆紫薇帝星運勢更足,就連那位施主的妹妹也在瞬息之間改命,成了真鳳之身,數年內皇都怕是要變天了。
這一日對劉薇琳來說,如同一場噩夢,她失神落魄的被小沙彌送了出來,手上還攥著那根簽,天邊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她滿臉都是乾涸的淚痕,衣冠凌亂,很是落魄。
主持離去前說的話,反反覆復地在她腦海里回蕩,她摟緊自己,感受著腳下的踏實,此刻才有了餘生的喜悅,真好她和劉曉雯都活下來了!
「嘭——」
「抱歉。」劉薇琳顧著想事,一時沒看到路,不小心撞到人了,抬頭一看卻愣住了。
「你怎麼走路的,都不看路嗎!」
「無礙,姑娘小心點。」
那位白衣公子說完,見劉薇琳沒什麼反應,就帶著侍女走了。
「公子,那人怎麼這樣,撞到人連個道歉都沒有。」紫衣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語氣透著對劉薇琳的不喜。
她遠遠地聽著笑了,直接抬腳離開,宇文瑜你來了?上一世欠她的統統還回來吧,她的瞳眸如同浸了毒般,深幽得不見底,令人寒顫。
劉府梨香苑,廂房內只點了一柄蠟燭,有些昏暗,宇文珩深吸一口氣,緩緩踱步靠近,掀開水粉色的床簾挨著邊角坐下。
五年了,他還是能一眼將她認出,他的手如入魔般不受控制地撫上她的墨發,秀麗的眉眼,小巧的鼻樑,還有那淡淡的唇瓣。
真可惜,想看你笑,想看你夸夸其談,想看你如星輝的眼睛。
宇文珩的手慢慢滑下,探到她肩膀,彎臂一用力,輕鬆地將人托起,另一隻手拿出一顆藥丸。
「有點苦。」他輕輕道,溫柔的如情人般低語,說罷才塞進劉曉雯的嘴裡,點穴引她吞下。
見她皺了眉,他卻笑了,俊美絕倫,火光映照之下,如新月光輝令整個房間都蓬蓽生輝。他將人放下,起身便要離去,然終究慢了一步,被床上的人扯住了衣袖。
宇文珩身子一僵,她醒了?這葯也沒這麼神吧!
「你……」她口齒不清,迷迷糊糊的,還沒說完便又昏了。
宇文珩扭頭看了她一會兒,才將對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塞回被褥,「你快點康復。」
待劉曉雯真正清醒時,房內的人早就走了。
怎麼回事,「嘶。」她怎麼渾身酸痛,嘴裡還發苦好口渴啊,嗓子也不舒服。
劉曉雯緩了一會兒,開口叫道:「白槿,我口渴。」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下人聽到聲音都跑了進來,白槿趕緊給她端水,「小姐可還有哪裡不適,你們還愣著這幹嘛,趕緊去通知老太太,夫人和老爺。」
「諾。」下人見狀紛紛撤了。
「這是幹嘛?我不就睡了一覺嗎?什麼時辰了?」劉曉雯很是疑惑,看外頭天還暗著,摸了摸喉嚨又問,「剛剛有沒有其他人進來過,怎麼……」
「小姐你睡都快兩天兩夜了,這梨香苑裡多餘的人都被老太太趕出去了,閑雜人等進不來。」
劉曉雯撓撓頭,摸著脖子想不通,「大概是夢吧。」真可惜,那麼好看的人居然是夢,不過睡了兩天兩夜是怎麼回事?
「我病了?」
白槿想想太醫都說不出是什麼病,只能撇嘴搖頭,「奴婢不知,可小姐如同著魔般,怎麼都叫不醒,老爺夫人都快嚇死了。」
她聽后,沉默片刻顯然自己都懵了,卻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大哭大鬧,便道:「白槿,你出去看看。」
來人正是紫華,她聽聞二小姐醒了,趕緊跑來求助,「放我進去,二小姐可是我家小姐的妹妹,你們!」
眼看紫華就要被媽子扯出去了,還好白槿趕到了。
「放下,小姐說讓她進來。」
看門的媽子見是白槿,聽是二小姐的命令,只能放了人。
紫華一得了自由,就趕緊往屋內跑,這幾日梨香苑裡裡外外的媽子都被換了,老太太把這管得是嚴嚴實實的,生怕她這孫女得的是瘟疫傳染了全家,三位哥哥幾次探病都被她們擋了回去,凡是其他主子的貼身僕人都不得入內,二房的人漸漸開始不滿。這些媽子都知紫華是劉薇琳的侍女,所以更是不敢讓她進去。
「二小姐。」紫華哭著跑進來,剛見到劉曉雯就遞上一根簪子。
「這是。」劉曉雯拿起一瞧,這不是阿姐的發簪嗎?都見她帶了好幾年了,基本都是隨身攜帶著。
「今日,小姐中午回來后,叫奴婢把這東西交給二小姐,之後她就出去了,一個下人也沒帶,卻到現在還沒回來,奴婢就怕小姐……」紫華害怕得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