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血池血蓮
紫雲很快就想明白了當前的處境,一臉慚愧地跪在君騫煜面前道:「王爺恕罪,奴婢無能,差點兒著了旁人的道兒。」
君騫煜抬抬手讓她起來:「這也怪不得你,快看看他們怎麼樣了。」
紫雲趕緊去檢查另外幾個人的情況,發現其中見了血的兩人已經氣絕身亡,而另外三個昏迷不醒的,則怎麼都叫不醒。正想要跟君騫煜說,突然發現他正認真地盯著那顆大樹的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紫雲這才發現那個彈琴的人早已不知所蹤,而那樹榦之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大洞,洞前面的地上,畫著一個大大的箭頭,上面三個血紅的大字:「血蓮谷」。在箭頭的旁邊,放著一個沙漏,裡面的沙粒飛快地往下流淌著,眼看已經淌完了一大半。
「王爺,我們要從這裡進去嗎?」那樹洞里潮濕陰暗,似乎潛藏著許多未知的危險。
君騫煜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個沙漏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走吧!」當先抱起寧溪,一彎腰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條蜿蜒向下的山道,開鑿得很粗陋,腳底下儘是坑坑窪窪的石塊,他們三人剛進去沒多久,就聽見那洞口轟然一聲關上了,眼前一下子黑了下來,慢慢地才發現,原來每隔一段距離,山壁上就懸挂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勉強能照得清前行的路。
耳邊偶爾能聽到滴水聲,腳下的感覺也潮潮的,倒也並不氣悶,想來是有通氣口。
紫雲右手緊緊按著佩劍的劍柄,全身緊繃,跟著君騫煜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
所幸這一路再也沒有出現其他什麼幺蛾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許久,耳邊的水聲也漸漸大了起來,空氣益發潮濕,依照地勢判斷,應該是走到了山底下了。
走著走著,地勢突然變得平坦開闊起來,感覺像是到了一個巨大的山洞中,沒有了每隔一段距離便出現在山壁上的油燈的指引,一下子倒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了。
「天哪!」紫雲捂著嘴低低地驚呼一聲,伸手指著遠處一盞幽綠色的火光,那火光飄飄蕩蕩的,像是無根的鬼火。
黑暗之中君騫煜自然看不見她的手,不過他也看見了那火光,仔細看了一會,低聲道:「不必害怕,那是一艘船。」
說完君騫煜開始朝著那火光的方向舉步向前走,紫雲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上。
君騫煜的眼力確實是比她好多了,那火光漸漸靠近,依稀可以看得見一葉扁舟的影子,舟上還有一個人影正在划船,那火光正是掛在船頭的一盞燈。
小舟停在三人的面前,划船那人收了槳,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道:「要去血蓮谷?」大概是常年生活在地上的緣故,他的臉色極其蒼白,在幽綠的火光下,更加綠慘慘的十分瘮人。
「正是。」君騫煜回答,紫雲心裡忍不住腹誹,莫非這條路還能通往別處去不成?
那人聽完悠悠然坐了下來,在眼前擺開了一個棋局,聲音里不帶一點波瀾起伏:「贏一場過去一個人。」
君騫煜二話不說把寧溪交給紫雲,坐在那人面前:「請吧!」
那人也不言語,手起棋落,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飛快地開始手談起來。
紫雲心中暗自慶幸,幸虧煜王的棋藝是跟大周最好的國手學的,而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時如果是換了自己或是任意哪個侍衛,今天這條路恐怕走到這裡就是盡頭了。
想到這裡,紫雲暗暗地打量著這條小舟,心中思忖著把小舟奪過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胡思亂想著,只聽君騫煜道了一聲:「承讓!」原來他已經贏了第一場。
兩人收拾棋子,很快又進入狀態,開始了第二場沒有硝煙的廝殺。
紫雲盯著棋局看了沒一會,又開始走神,這個血蓮教行事如此詭異,而且根本就不把人命當一回事,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救萬民於水火的聖教,也不知道他們的血池聖蓮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傳說是真是假,就算真有那麼回事,那神出鬼沒的教主是否願意救人也還是未知數。
真不知道那大越國的夏波公主如此思想簡單的一個人,是怎麼說出她跟國師的交情還算不錯的話來的,這一路上山入地,也沒有機會把那件信物拿出來,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使。
不等她把這些問題都好好想過一遍,那邊的棋局已經結束了,君騫煜毫無懸念地連勝三局,為他們三人贏得了渡河的通行權,那船夫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站了起來招呼紫雲上船:「走嘍!」用竹篙往岸邊的石塊上一撐,小舟便悄聲無息地划入到無邊的黑暗中。
紫雲的雙眼慢慢適應了幽綠的燈光,這才發現看似平靜的水面上實際危機四伏,真正可通行的地方不過是一葉小舟那麼寬,要是一下不小心走錯了路,隨時會撞個頭破血流。
不由得暗暗咋舌,方才幸好沒有真的起心思去奪舟,就算真的奪過來了,在這迷宮水道中不認識路的話,一樣沒有活路。
也幸好煜王的棋藝夠好,順利地贏了三局,想到這裡,紫雲忍不住問道:「船家大哥,方才我們如果沒有贏棋的話,是否就不能渡河,只能原路返回了?」
那船夫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般:「你倒是想得美,進到血蓮教腹地,哪有原路返還的道理?」
紫雲聽他的語氣,並不像是說無論輸贏都會幫忙渡河的意思:「那您的意思是?」
那船夫隨意道:「這黑水河中的活物也餓得夠久了。」
紫雲心中一驚,低頭望去,那黑黝黝的水面,仔細一看依稀能發現有更深色的細長影子飛快地掠過,而且數量還很不少,紫雲只覺得一股冷颼颼的涼風吹過,渾身一陣顫慄,忍不住悄悄地往小舟的中心移動了一點兒。
君騫煜倒是一直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不管再遇到什麼事都無法在他的心裡掀起波瀾,只一路悉心地照看著寧溪,以紫雲對他的了解,他如今的平靜,倒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萬一到頭來這所謂的國師其實並不能救得了寧溪的話,紫雲覺得,他很有可能是會跟這些人同歸於盡的。
小舟大約行了有一個多時辰,終於停了下來,那船夫掏出一條布條,把自己的雙眼蒙了起來,然後從船上拿起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往黑色的山壁上敲了三下,竟然發出清脆的金石之聲。
那船夫隔了一會兒又敲了三下,總共敲過三次之後,只聽一陣「軋軋」聲,他們眼前一面山壁竟然從中裂開,緩緩向兩邊移動,明亮的光線從那縫隙中猛地照射進來,讓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待雙眼完全適應了光線之後,這才發現,外面竟然是一個山青水綠,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那船夫臉上蒙著黑色的布條,把小舟撐出了山洞,沿著蜿蜒的溪流緩緩前行。
在室外明亮的光線下,他的臉色更顯得慘白,紫雲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要用黑布蒙眼,大概是在黑暗中生活的時間太長,雙眼已經不再能接受強光了吧!
說也奇怪,他們上山的時候,天上明明已經開始飄著小雪,天氣已是極冷,可這裡卻是草木蔥蘢,有點溫暖如春的感覺,就算是谷底比較溫暖,應該也不至於相差如此之大,除非此地另有溫泉什麼的,就像當初那火山島一樣,完全不受外界氣候的影響,常年都是溫暖的氣候。
那船夫雖然雙目不能視物,可是小舟還是準確無誤地停靠在一個碼頭邊上,碼頭上一個小童子前來接應:「教主命卑下前來迎接貴客,請三位隨卑下來。」
君騫煜用公主抱的形式把寧溪托在身前,輕輕一躍跳上了岸,隨著那小童子往不遠處的茅屋走去。
這小童子與前面所遇見的陰陽怪氣的人不同,是個活潑的人物,一張嘴從見到三人開始便說個不停:「這位公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長這麼大,還是看見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呢!」
又問寧溪:「這位神仙一樣的姐姐是得了什麼病?是來求我們教主治病的吧,唉,近年來求醫的人益發少了,我都快有兩年沒見過生人了,再沒有換命的人來,血池裡的血蓮都開得沒有那麼精神了。」
君騫煜的眼光陡然凌厲起來:「你說什麼換命?」
小童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啊,血蓮教的規矩,一命換一命,血蓮救人,但必須用活人的鮮血生祭。」說著走到紫雲的跟前,神色天真道:「這個姐姐就是用來換命的吧,你別害怕,生祭血蓮的人死後都能到天上享福的。」如此可怕之事,在他的口中說出來,竟是一派天真無邪,似乎是從小就見慣了一般。
紫雲忍不住辯駁道:「當初你們血蓮教不是以一瓶聖水救了舉國上下的人命嗎?那時怎麼又沒有換命的說法?」
「怎麼沒有。」小童子道,「那是我們教主捨棄了自己長生不死之命,才換得舉國平安的,如今我們教主無限期地承受輪迴之苦,而且每一世都是病弱殘缺之軀,從來不能活過三十歲。」
紫雲冷哼一聲:「我才不信,這世上哪有如此怪力亂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