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兩世為人

大海，是項宇的從小看的最多的東西，從他有記憶的那天起，每天他都會坐在西山頭的大石頭上一邊看著大海發獃，一邊等待父親的船打漁歸來。

海邊的這座小山，傳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一頭巨大的鯨魚死在這裡所化，小時候項宇經常和群小孩一起圍坐在老村長的跟前，聽他講這些故事，十年過去了，他現在長大了，已經不再和一群小孩兒一起聽故事了，不過村長還在，樣子似乎還是那樣，白白的鬍子，臉上的皺紋也沒有增加。想著這些項宇不禁跳下大石頭，在山坡上踩了幾腳，好像想確認一下這鯨魚是不是還活著，抖了抖衣服，回頭看天邊的太陽隱隱的要落到地平線以下了，他回過身來看到父親的小船搖搖晃晃的回來了，幾隻海鷗在船周圍盤旋。

一熘煙的跑下山去，穿過村子，嚇得兩隻雞咕咕咯咯的撲棱撲棱飛開，項宇跑到了村裡的小碼頭邊上等父親的船到岸，很快的，就能看到船上父親的笑臉了，不一會兒，越來越近，船到了跟前，停在了岸邊，父親把繩子扔給項宇，項宇拉著繩子往後跳了幾步把船拉靠岸，父親一下從船上跳上來，拽過繩子在岸邊的錨樁上打了結。

「爹，今天你怎麼回來這麼早，村裡的其他人呢，怎麼就你自己。」

項宇一邊整理繩子一邊問道

父親的臉上一臉掩不住的喜色說道

「今天運氣好，不知道怎麼就遇到了一群深海魚，平時都是一大網裡面才有一兩隻的，今天整整一群都是啊，我這一網下去就撈了不少，看著差不多這就早早的回來了」

項宇一聽說抓到好魚了，頓時高興的不得了

」哈哈哈啊，爹，抓到了好魚是不是明天就要去集市了？帶我一起去吧！」

「得，你小子整天就想著去集上，十幾歲了，就不知道幫你媽干點活」

父親笑罵道。

「我這不是天天過來幫你打理漁船了嘛」

項宇有點羞澀的嘿嘿了一下，一臉的喜慶，他知道，明天父親去集市上肯定會帶著自己的。收拾沖洗了漁船，村子里其他人的漁船陸陸續續的也都歸港了，和眾人打了聲招唿，父子二人吃力的邊走邊歇息，抬著一大筐魚回家了。

到家以後把筐坐在了大缸里。父親去打水洗漱，項宇跑到了廚房裡和正在做飯的母親報告了喜訊。母親聽了之後也很高興，笑眯眯的摸了摸著項宇的頭說：

「勇兒啊，估計你爹打到的這些魚應該能賣不少錢，加上這些年攢下來的，等到明年打春，就把你送到集上的學堂里去讀書，只是在家跟我學了些許的幾個字是不夠的，你這十幾歲了，讀點書要是能跟著那些做生意的掌柜們當個夥計或者是去靈珠城的大戶人家裡當個小廝就好了，再不濟你要是以後還和你父親一樣去打魚，也不至於賣魚的時候被人算計了去，所以無論如何，還是要讓你去讀書的。」

「好，娘，我聽您的，等以後我當了夥計或者小廝，賺了錢就孝敬我爹你們倆！」

項宇很高興，他也想去接觸更大的世界，去看看那些村長講的故事裡的人和事都是什麼樣的。至於上學，下意識被他歸結為順便而為的事情了。

「好，你娘說的對，不用等到明年打春了，下個月私塾的月休過了之後我就送你去上學。」

項宇的父親也走進了廚房，一家三口呆在小屋子裡，顯得有些擠，不過三個人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項宇就被父親叫了起來，母親已經在廚房裡忙碌了，父親把魚裝在兩個大婁子里，然後放在手推車上面。一人喝了一大碗魚湯之後，就出門了，從村子的北面出來，繞了一圈把小山繞過去，就上了去集上的官道，官道兩邊是一邊兩排的高大樹木，夏末秋初的風溫熱的吹在臉上還有一點海風的鹹味。項宇跟在父親後面，手裡拿了一支不知道從哪折的草稈，拿在手裡來回的揮舞，不時的戳一戳路面，看到什麼不認識花草還會問父親一句。到了半晌午的時候，倆人到了集市上。

從路邊陸陸續續開始出現房子，到路兩邊接連不斷的木質閣樓，這個無名小鎮最繁華的地段出現在了項宇面前，這是他最愛來的地方，有賣燒雞的大鬍子，有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有吹糖人的青衣漢子，還有某個高閣樓上的漂亮女子們等等。父親停下手推車，在街角一個空地處擺上了兩個大婁子，鋪上帶過來的一片草席，將幾條肥大新鮮的魚擺在草席上就開賣了。

「新鮮的深海大魚啊，吃了一個頂兩個，肥嫩多汁鮮美了啊」

項宇也跟著父親的叫賣聲一聲聲的喊賣。

不多時，一個看起來比項宇大不了多少的青衣小個子出現在了攤子的前面，他蹲下來，翻了翻地上的魚

「這魚怎麼賣的啊？」

「承惠六十文一斤」

那小個子一把跳起老高，臉色通紅

「你這二人簡直就是搶劫，哪有賣這麼貴的魚」

不過這青衣小個子也不是個煳塗蛋，經過一番解釋，知道了這是不好捕到的深海魚，他們這次能一次抓到這麼多也純粹是運氣，一輩子不見得碰到幾次。說來說去，最終以五十文一斤成交，小個子買了四條魚一共六十三斤半，最後只給了三兩銀子，相當於捨去了三斤半的零頭，不過項宇父子二人也沒太計較，畢竟是第一筆生意，也算是開門紅。三兩銀子，買米的話一家三口兩個月都吃不完了。

「項宇，看到剛才那個小個子沒有，那就是這鎮上的豪紳家裡的小僕人，專門負責採購食物的，你看到的這個還不怎麼樣，要是去了靈珠城，那裡的有錢人才真是多，連這樣的買物小廝都是要穿絲綢的，你以後好好上學，要是當上了大戶人家的僕人，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記住了嗎」

聽了父親的話，項宇不由得咂了咂舌頭點點了頭說了一聲記住了。

兩個人叫賣的魚確實是好魚，所以生意也很好，日頭剛過了正午不多，兩大婁魚賣的就剩下兩條一點點的小魚了。算了一下帳，一共賣了十六兩銀子又四百八十文錢，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乾脆兩條小魚不賣了，兩個人收拾收拾攤子就準備回家。

回去路上在鎮子里逛了一圈，花了二十文錢買了一隻燒雞帶回去，還花了兩文錢給項宇買了一支糖葫蘆，這也是今天項宇跟著父親來到集上最大的目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蘆是他吃到過最好吃的東西。

吱吱悠悠，伴著推車的聲音，項宇坐在手推車上，開心的舔著糖葫蘆。下午的官道有些悶熱，路上停了兩次，中途項宇吃完糖葫蘆后還幫爸爸推了一段。等到下午時候回到了家的時候就已經是傍晚了，晚飯時候母親把剩下的兩條小魚燒了一下，加上在集市上買的燒雞，還有一個野菜，燒雞的油酥，魚塊的嫩滑加上青菜的鮮香，項宇吃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項宇的母親微笑的看著他對父親說

「勇兒越來越能吃飯了，看來是要長高個了」

說完又笑盈盈的看著他。

「爹，娘，等我再長大一點，自己能賺錢了，你們倆就別操勞了，等著享福吧」

說完又有些羞赧的嘿嘿一笑，把碗丟在飯桌上，跑出去找同村小孩玩去了。

「等下個月鎮子上的私塾月休結束了，我就帶他去找先生，也讓先生看看他是不是讀書的料子」

項宇的父親對他母親說道。

「嗯，孩子不小了，要是不讀書，再過兩年都該說親事了。」母親也附和著父親的話說。

晚上，項宇等到天徹底黑透回家后，發現爹娘還在說話，等到睡覺時候，他看到爹娘屋裡的燈光還在晃晃悠悠的亮著。他知道這是他們倆在商量自己上學的事情，外面的月亮已經圓了一大半了，銀輝灑在照在他的小床上，格外的明亮，項宇這天晚上失眠了，也不知道在想寫什麼，還有半個月多點自己就要去上學了，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誰幫父親整理漁船呢，其實以後跟父親一樣去打漁也不錯啊。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晚上做夢的時候好像看到明亮的月亮變成了一個人，在對他微笑，又好像夢到自己打了很多很多的好魚，比今天父親賣掉的還要多很多，有一隻魚長著尖利的牙齒很可怕，還夢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這段時間每天項宇都要陪著父親整理漁船，以後這樣的機會就少了，中間甚至還陪著父親出海了一次，要是以往，父親決計是不會讓自己跟著出海的。每天晚上吃過晚飯，母親會把自己叫到自己的屋裡，告訴自己一些和同學和先生相處的禮貌道理，項宇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在他的記憶里，母親是一個每日忙碌於菜園，廚房，洗衣等事情的人，但是在母親教育自己的過程中，他發現母親其實還是一個很有修養的人。

半個多月的時間過的是很快的，項宇在期待和不舍的糾結中過完了這半個月，十月的第一天，早晨雞剛叫了第一遍，項宇就被父親叫醒，懷裡揣了母親準備的兩個熱雞蛋和父親一起前往鎮上去了。早上路上行人還不多的時候它們就到了陸陸續續出現房屋的鎮子不遠處，等到了在鎮子西半邊的學館時，整個集市已經活過來了，各種叫賣聲，周圍居民的說話聲，小孩的哭鬧聲，不絕於耳，轉過一個彎，這些聲音忽然的都變遠了，聽的最清晰的是雜亂無章而又整齊有序的讀書聲，整個巷子到盡頭就中間一個學館的大門，學館的大門兩側是兩句話

「納天下學子，育萬世良才」

父親拉著項宇跨過學館大門，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對著的屏風牆上的一副畫，一個白衣飄飄的讀書人手持一卷道德經，在高聳的懸崖下，面對著飛流而下的瀑布，身後一顆挺拔虯勁的松樹，似乎正在朗誦。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幅畫項宇似乎就能聽到感覺到鋪面而立的水汽和那轟隆隆的瀑布聲，似乎感覺到了涼意一樣，不禁的打了個寒顫，但是又彷彿能聽到讀書人的朗誦聲並不大但是好像壓過瀑布聲一樣在耳邊不停地迴響，慢慢的變成了好像在天地間迴響，最後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最後一下子把項宇從發獃中震醒了，他又打了不禁個寒顫感覺背上好像一陣溫暖，轉頭看了下太陽，咕噥了一句不知道什麼。左右看了一下，父親並不在身邊，自己在這站了應該有一會兒了，青石板鋪成的地面光滑如鏡又帶著滄桑感，院子兩側的牆邊是一排花壇，種了幾棵不大的松樹，下面都是一些灌木，長著綠色的葉子卻沒有花，想來不是季節。繞過屏風看到正對屏風的大客堂里，父親正坐在凳子上和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中年人說話。畢恭畢敬的走過去，低頭站在父親的背後，叫了一聲爹。

「你就是項宇吧」

父親沒有說話，旁邊的灰衣中年人先說了話。

「回先生的話，晚輩項宇。」

「哈哈，好好」

中年人說完喝了一口茶，項宇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中年人說的好好是什麼好意思。這個時候父親說話了。

「剛才一進學館，先生就看到了我們兩個，你那會兒看著屏風上的畫出神，我剛準備叫你，先生便拉住了我，這不我我們倆剛進來坐下，沏上了茶，你就過來了。」

「你從畫上看出來了什麼」

中年人問項宇

「回先生的話，我只感覺那瀑布好像濺到了身上，然後就只剩下讀書聲越來越大了，最後震耳欲聾就一下子緩過神兒來了」

那讀書聲好像印在了腦子裡，項宇一邊回想一邊說到。

(未完待續。。)